《诱权臣》若水未央

49、希望渺茫

　　当初不就是抛下所有，逃到郎叶山里去了吗，不还是被翻了出来，又被迫回到那纷纷扰扰的尘世。

　　想到这里，徐漪觉得有好多好多的无奈，她的眼光描摹晏楚宽厚结实的臂膀。

　　多想靠在他肩上，旁若无人地哭一场。

　　可又怕撞破那条线，一时爽快，晏楚真要跟她好，那怎么办。

　　他有个随时会发疯的妹妹，徐漪有一家子人在崖州受苦受难，徐漪也不可能当晏楚的地下情人。

　　徐漪越想越难受，心口就如压了一块大石头，几乎喘不过气来。

　　晏楚见她凝眉，便道：“我不说了，你别多想，等你好了，我便不来打搅你。”

　　回想之前，晏楚还想了各种办法，勾着徐漪来找他。

　　如今，考虑到徐漪的身子，也想要丢开手了。

　　就这么拖着，终究不是办法。

　　晏楚要站起来，徐漪突然对他说：“那天从伽蓝寺出来，我就想起来了。”

　　“想起来什么？”

　　“为何伽蓝寺的那间厢房，我总有种很熟悉的感觉...”

　　原来他们在郎叶山的木屋，就是山中猎户的仓房改建的。

　　为方便储物，所以木屋并无隔间，宽宽大大，只有一扇小气口。

　　后来，晏楚慢慢将木屋改造，装饰地温馨了些。

　　徐漪望着晏楚，语气有些哽咽，“我知道你为何每年都要去那儿待一待...”

　　晏楚被人点破心事，身形怔了怔。

　　起初看到徐漪出现在那厢房中时，晏楚还以为是做梦呢，又或是时光倒流了。

　　晏楚紧紧捏着丝帕，脚下似有千斤重，他盯着一处，沉默许久，闷声道：“上次你说，是你告发了我藏身的位置。我是真的很生气，真的很怨你。我在心里发誓，真的不要再来找你了，要不就断了吧。但回家之后，我想了想，或许你有不得已的苦衷，因为什么原因，你不能跟我说。”

　　徐漪目光如水，轻柔明亮，她道：“仰或我是骗你的，我就是贪生怕死，辜负了你的信任。”

　　晏楚苦笑：“也许吧，可我没有怎么样，现在不也还好好地活着吗。”

　　晏楚说得轻松，即便当时他确实是从鬼门关走了一遭。

　　晏楚说完这些，似乎放松了许多，他对徐漪爽朗一笑，“我算想明白了。要我怨你，这些年太难受了。索性不如怨我自己，怨我当初怎么把你弄丢了。”

　　徐漪默默听着，心里那块大石头越来越重，各种情绪搅得她好生难过，她只得合了上眼睛，缓缓躺在床上。

　　晏楚以为她累了，帮她捻好被角，徐漪忍着泪意，哑声问他：“今次之后，你真的就不再来了吗？”

　　晏楚道：“你觉得哪个方式好？”

　　徐漪木然摇头，“我不知道。”

　　晏楚宽大的手抚上她的额头，“那就睡吧。”

　　徐漪不舍地闭上眼，又突然睁开眼，惊醒似的：“你会跟别人成亲生子吗？”

　　晏楚嘴角带着微笑，“这是很远的事了，先不用考虑。”

　　“那我该考虑什么？”

　　“该考虑怎么好好休息，睡好这一觉。”

　　徐漪睁着眼睛，秀眉微蹙，凝视晏楚。

　　晏楚瞧准徐漪倔强的样子，“...罢了，你什么时候听我的话...”

　　徐漪偏又安然地闭上了眼睛。

　　晏楚的手温柔地按摩着徐漪的额头，眉骨，额角，这样让她能快速安稳宁静下来。

　　无声中，徐漪轻启朱唇，似乎在梦中发问：“...等我醒来后，你还在吗？”

　　“也许在，也许不在，但我在不在，你都要养好身子...”

　　徐漪喉咙一滚，似乎在压抑情感，她依旧闭着眼睛，过了很久，简单地嗯了一声。

　　一觉醒来，徐漪听到床帐外还有淅淅索索的声音。

　　她欣喜地坐起来，撩开帘子，却见是孙姑姑。

　　还没反应过来，婵奴跑过来扑进徐漪的怀里，欢呼道：“娘亲，你终于好了。”

　　徐漪下意识想要远离婵奴，婵奴搂着她的胳膊，仰着头道：“大夫来看过了，说你已经没事了，不会传染的。”

　　徐漪这才放心下来。

　　孙姑姑忙下手里的活计，掰着指头跟她算：“算上今天，总共病了十二天了。”

　　徐漪一惊，关了窗户窝在房间里没觉得时间流逝。

　　原来晏楚衣不解带照看她这么久。

　　正说着，一直给她看病的岑大夫进门来，笑呵呵地给徐漪见礼。

　　后面还跟着一人，竟然是华璎。

　　徐漪又惊又喜，看她面颊消瘦，应该也是染病初愈。

　　病好第一件事，就是来看徐漪了。

　　华璎见徐漪目光灼灼，故意板着脸，保持着傲娇地姿态：“你真是逞强，病了还把自己锁在房里，嫌命长吗？”

　　华璎说话直白不好听，但徐漪并不生气，还是笑眯眯地解释：“怕传染给别人。”

　　“但你本来就底子差，这次是幸运，倘若老天不长眼，把你收了去，你再哭就来不及了。”

　　华璎不知，压根没什么幸运。

　　若不是晏楚，徐漪可能真要去奈何桥上喝孟婆汤了。

　　徐漪不能告知真相，就让华璎发一发脾气罢了。

　　华璎见徐漪不说话，嗔怪道：“以前你虽话不多，但说要与你争吵，必定会被你三两句就点中痛处，灰溜溜地逃走，怎么现在越大，越畏畏缩缩，我说你，你都不还嘴吗？”

　　徐漪道：“因为我别的本事没有，丹青亦是靠祖父在外吹捧提携，博得虚名，但就是这双眼睛识人不错。有的人面上交好，心里不知怎么盘算你。有的人嘴上不饶人，但心却是为我着想的。”

　　华璎哼了一声，装作不以为意。

　　徐漪笑道：“譬如华璎你，你哪有坏心，无非关心则乱。是也不是？”

　　华璎的脸一下热了，不服气地站起身来。

　　“亏我着急忙慌驾车过来看你，怕你孤苦伶仃，无人照看，如今一瞧，你能说会道的，我就回了。”

　　华璎抬腿要走，孙姑姑想要留下她吃个便饭，忙给徐漪使眼色。

　　徐漪却不拦着华璎，扶着孙姑姑的手，将华璎送到门口。

　　“你留步吧。”

　　华璎阻止徐漪，“我刚好那会，被王爷逼着在卧床休息了好几天，你可别硬撑。”

　　说完又觉得是私事，不该拿出来讲。

　　华璎懊恼不已，气鼓鼓地要走。

　　徐漪拉着她的袖子，“还是得谢谢你，帮我请了大夫。”

　　“我？”华璎否认，“我是在半路上遇到他的，骑个破驴，到你这儿估计都天黑了，所以搭他一程。”

　　徐漪一愣，那岑大夫怎么会自己到雪园来，总不能是柳明江未卜先知，让他过来的吧。

　　岑大夫这时候开好了药方，拱手解释道：“是那日的郎君交代我过来的。”

　　那日？

　　徐漪还是不解。

　　“就是正华门那日的太...”

　　“啊！我知道了，”徐漪及时打断岑大夫的话，生怕他说出晏楚的官职。

　　华璎蒙在鼓里，徐漪将功归在柳明江身上，与她道：“是表哥交代他定期过来瞧瞧。”

　　岑大夫笑呵呵地点头，算是默认。

　　“你那表哥真是细心尽心，别看现在关卡通畅了，但长安还是乱着呢，医馆都是人，买药的从街这头排到街那头。”

　　岑大夫连连称是，转而又道：“多亏了太师大人，稳坐中央，把控住了形势，若是时疫蔓延到周边郡县，不然还不知道酿成什么后果呢。”

　　岑大夫说着还心有余悸，连连感叹。

　　岑大夫这样的百姓感激晏楚，但华璎身在高位，却看得更多，她冷笑道：“这次算是姓晏的出了大力 ，可他也得罪了不少人，打了好几个闹事的高官并世家子弟，现在还半死不活躺在家里呢。现在时疫稳住了，等秋后算账，有他好果子吃。”

　　徐漪默默听着，华璎观察其神色，是怔愣又木讷，少了许多往日的灵巧和机敏。

　　华璎知道徐漪和晏楚关系匪浅，她又是心思深重的，就不再她面前多话了，宽慰了徐漪几句后，就告辞了。

　　等华璎坐上车，才正式问岑大夫。

　　“适才你在徐女君面前说，她身体恢复的不错，言辞闪烁，似乎避重就轻。”

　　岑大夫跪在一旁，肩头发抖。

　　华璎道：“我见你不是阿谀奉承，转风使舵的人，可是有什么隐情？现在没有旁人，你且大胆说，徐女君的病究竟如何?”

　　岑大夫想了想，道：“不是草民故意隐瞒。草民是怕徐女君忧患过重，伤了身体。”

　　华璎双手紧握，催促问他：“果然不好吗？”

　　岑大夫摇摇头：“底子太差了…”

　　华璎倒吸一口凉气。

　　岑大夫道：“本来徐女君那喘疾就是蚕食根本的不治之症，能撑到现在已是保养得当了。可经过这一病，我们旁人都伤了根本，对于徐女君而言，是彻底掏空了她的底子，现在不过挨日子罢了。”

　　华璎的手一松，浑身像抽了气力一般，颓然坐在原地。

　　跟晏楚一样，在徐漪没事时，华璎怨她，把华家的败落家庭的破碎，怪在徐漪身上。

　　可徐漪不好了，华璎又不敢随意怨她，怕她承受不住，真的去了。

　　岑大夫嗫喏一会儿，道：“不知道徐女君近期用了什么药，并不是我开得，我方才把脉时觉得奇怪...”

　　这话华璎没记在心上，徐漪从小用药没有上千，也有数百了。

　　为了治好她的身子，什么药方都试一试。

　　对于徐漪来说，乃是常事。

　　“于她身体无碍就好。”

　　岑大夫趴在地上，支支吾吾，说不好到底是有妨碍还是没妨碍。

　　“那你开的药是治疗还是...”

　　岑大夫道：“只是调养生息，让她不这么痛苦，但想要治愈，希望渺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