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言》狐狸小妖

2、胆小鬼

　　一上午忙下来，晕头转向。
　　“小扬，你先去吃饭，剩下得交给我处理。”赵琛算是厚道，“要保持体力啊，下午继续战斗！”
　　我额头黑线。
　　临走前随口问：“老师，那个右臂外伤的病人拍片还没回来？”忙起来就不注意时间，只觉得仿佛一直未再见那个“不可以貌取人”的男中音。
　　“那个啊，直接收骨科了。好像挺有背景的。”赵琛头也不抬。
　　我一怔，随即哑然失笑。挠了挠头，道声再见。这会儿还是食堂的吸引力比较大。吃罢饭，还得赶回急诊继续奋斗。不知怎的，让赵琛一人忙碌，我有几分不忍心。

　　走在通往膳食中心的路上，两旁种着芒果树，叠在枝头的新叶颜色偏黄，而老叶绿得深重，对比明显。我以前总以为新叶都是嫩绿的，还以为这树是要死了，被同学当成笑话笑了好久。不知不觉就在这个南方城市生活了四年，潜移默化中接受了许多这里的生活习惯。于是回家仿佛住旅店，在这边却仍然是外地人。
　　越来越没有归属感。未来该往哪里走呢？
　　又在胡思乱想了。我拍拍自己的脑门，努力将消极的思想驱逐出境。有时间伤春悲秋，还不如考虑一下中午吃什么。
　　我深呼吸，下一秒，却被一道身影挡住去路。“抱歉，我想请问一下最近的超市在哪里？”
　　简直是吓人一跳！我忿忿欲瞪向“程咬金”，抬眼却瞄见似曾相似的酒窝。
　　是他。
　　居然顿时气消，附带好脾气地笑：“超市吗？”
　　他点头，脸庞带着礼貌疏离的浅笑。旁边站着一位美女，正握着手机打电话。
　　女朋友？我不小心开了个小差。
　　虽然指路不是我的强项，但这个忙我很想帮。于是东南西北不分的我用上下左右这类的方向指示，再加上指手画脚的一通比划后，再很不好意思地问：“清楚了吗？”
　　他露出思考的表情，五秒钟后颔首道谢。
　　我趁机多看几眼他的酒窝，然后微笑退场。没迈出几步，身后传来细碎对话——“清楚了？”“不清楚。”“那……”“再找人问问吧。”
　　我差点跌倒。呼出一口气，保持得体笑容，回头：“那个，最近的生活区超市就在食堂附近，而我正准备去食堂。”言下之意，不用再麻烦问其他人了，不清楚就跟上我走吧。
　　还算聪明人，他愣了愣，当即笑着说了声“谢谢”。

　　三人并排前行。
　　美女蹙眉，表情几分焦躁，语气更是不佳：“还是没人接听。”
　　“算了，或许他在忙。”酒窝——不知此人贵姓，取个绰号比较直接——安慰她，神情平静淡定。
　　“可这会儿都下班时间了……”美女继续抱怨。
　　“你也知道医生忙起来是没有下班时间的。阿成没准还在手术室，你让他怎么接电话？”我清楚看到，酒窝在说前一句话时瞟了我一眼。
　　咦，难道上午在急诊，他亦对我有印象？但这个疑问并无任何存在价值——我与他不过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短时印象而已，大脑刷新一下就会消失——所以它只在心底冒了个小泡就随风而逝了。
　　我难得如此耐心，直领着他们走到超市面前才笑眯眯道：“就是这儿了。”
　　酒窝再次客气道谢。我客气说不用谢。然后擦肩而过，各走各的路。

　　半小时后我赶回急诊大厅，看到赵琛仍然在伏案补写病历本。有时候患者一下子来得太多，问病查体开单，来不及写病历本，可以在患者去做检查的时候补上。因为急诊和门诊的病历本是要当场交还给病人的，所以必须及时写好。
　　“要不要我帮忙？”我凑过去。
　　赵琛表情惊讶：“这么快就回来了？我还以为你会去午休一会，晚点再过来。”
　　我错了，我不该同情他，更不该这么积极。“那我午睡去了。”我转身。
　　“来了就算了。”他嘿嘿笑，“等会我去吃个饭，你顶着，扛不住就去找内科的黎先生。”
　　急诊是内外科搭班。今天外科是赵琛，内科是黎医生。急诊室待久了，内科医生手起刀落间也挺潇洒的，所以有时候不会分得那么仔细。

　　除去日夜颠倒及忙起来会昏天黑地外，我对急诊科是很有好感的。
　　护士姐姐们的护理操作干脆利索而脾气温柔体贴——这显然是长期在急诊培养出的良好品质。
　　赵琛是个负责任的好医生，亦是个用心生活的性情中人，另外，他缝的头皮确实很漂亮。
　　在我看来，同事之间若能和谐相处，工作再忙再累，亦可苦中作乐。

　　更多的时候我们都在忙碌，忙到脚不沾地，忙到恨自己分身无术。
　　“小扬，先帮这个病人换药，然后准备那个病人的缝合。”“好。”
　　“小扬，这个病历怎么还没写？”“马上。”
　　“小扬，骨科王医生来了，你带他去看看病人。”“嗯。”
　　渐渐熟悉，失去新鲜感，只剩下重复地奔跑。现代人的刺激阈值越来越高，于是容易厌倦。

　　难得空闲时，我与赵琛会面对面而坐，聊天胡侃，话题乱七八糟天南地北。
　　“为什么不想当医生？”问这话的时候，他的目光始终停留在液晶屏。嘁，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玩单机小游戏。
　　“就是不想。”医生这个职业太特殊，负担人命，我害怕。
　　“那你当初干吗报医学院？典型的吃饱了撑着。”
　　我白他一眼，没好气反问：“你怎么知道？我还真是没事找事做才跑来读医的。”像我这种情感永远跑在理智前头的人，一时冲动报了医学院校是完全有可能的。至于最初的理由，也许是自己刻意遗忘，也许当真是年代久远，反正已经记不清了。“我要是不尝试一下，怎么知道自己没有学医的天赋？”拿四年青春排除一个职业选项，我还真是奢侈。
　　“天赋这种东西是需要挖掘的。”他用不屑的眼神看向我，“挖掘之后发现，你还真是没有。”
　　我华丽丽绝倒，无语凝噎。我的心灵就是在被他的不断打击中逐渐强大。
　　“不过说实话，我觉得你挺有灵气。”他总算挤出一句人话，言辞间似乎颇有惋惜，“就算你不感兴趣，也可以把它当成工作，有何不可？”
　　“我太极端，自觉无法忍受。”这是我的答案。说罢就听到他的大笑。“因为你还年轻。”
　　我承认他说得对。因为年轻，才敢尝试改变，不然就没有时间和机会了。但与此同时我亦感到迷茫且不安。我得为我的未来负责，而以后的果来自现在的因，我怕自己后悔。
　　其实谢扬是一个逃避长大害怕责任自私懦弱的胆小鬼。
　　嘘——
　　谁也不知道。

作者有话说

　　我果然是个存不住稿子的人，无语望天……（6/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