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长》张生白

7、余既滋兰之九畹兮，又树蕙之百亩

　　沈慕和高哲走了个把月，才终于见到人烟，一方面是现在战乱地广人稀，另一方面却是因为沈慕，她执着的以为向北走，就是不拐一点弯。实际上爬个山九曲十八弯都走过了，进了山沈慕就有些傻眼，但还是坚持着走了下去，因为沈慕坚持不走回头路。
　　彼时看到山下有烟火，两人都很开心，高哲更是，他还是不习惯这种野人一样的生活。两人下了山，十分赶巧，遇到一家人嫁女，备了饭食和歇息的地方招待路人。沈慕和高哲自问不是什么清高之人，便也厚着脸皮去蹭了一顿吃食。
　　酒足饭饱，沈慕稍稍打听到了一些消息，这地界属于九仪县，村子叫哑村，守着一座山叫九仪山。又听到这家人姓杨，只有一个寡妇和她的女儿，新娘叫杨树惠，嫁的是邻村的杜秀才。然而今日这个喜庆日子，沈慕却总是觉得气氛隐隐透出一股诡异的悲伤。沈慕拍拍手，拉着在一边歇息的高哲出了门，寻了个偏僻地方，这才悄悄跟高哲说“你有没有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高哲眉毛一挑，低头看沈慕“怎么说？”
　　沈慕抬头见他剑眉星目，有些吃惊“你怎么一下子长得这么高？”
　　高哲正是长身体的年纪，过了年已经十六，虽然跟着沈慕风里来雨里去，却也没有少吃，故而一下子窜得很高。沈慕日日和他在一起，并没有察觉到，高哲曾经眉目间的贵气染了风霜，已然像一个大人了。只见高哲低头一笑“我本来就是要长高的，而你只能一直这么矮了。”
　　沈慕踮脚拍了一下高哲的脑袋“胡说，我还长得，我过了年才十岁。”
　　“是是，大仙人，你只有三岁好吧，快说说，你察觉到什么了？”
　　沈慕凝眉，盯着前方“新娘子实在长得太好看了。”
　　高哲敲了一下沈慕的头“你又偷看别人。”
　　“没有没有。”沈慕扒拉开高哲的肩膀“你眼瞎吗？这不是新娘出来了。”
　　高哲无语，一转头正看到新娘进了花轿，珍珠头帘，如花娇艳，明眸皓齿，朱唇轻启，有一种摄人心魂的漂亮。在看那新郎，一身大红喜服挺拔如深谷之松竹，印称出一双如画容颜，眉心一颗朱砂痣，眉似柳黛，眼是横波。
　　沈慕二人呆呆的看着一对新人一个上了花轿，一个骑上大马，就要离开。高哲转头看到沈慕眯着眼，手放在下巴上，神色迷离，于是拍了沈慕一下“还看呢，人都要走了。”
　　沈慕拇指顶住下巴，食指轻抚“你说这两个人谁长得更好看？”
　　高哲懒得理她“你最好看。”
　　“我知道，但是我问的是这两个，他们自然不能同我比。”
　　高哲不说话，有些无奈的看着她。沈慕也抬头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罕见的露出了有些正经的神色“这两个人，有妖气。”
　　“那怎么办？”高哲抬头，看着她们离去的方向。
　　“快走，跟上她们。我就说一直走一定会遇见的，果然没错，一下山就有一个大家伙。”
　　高哲不语，两人避开人流，远远的跟在送嫁的车队后面。
　　沈慕两人远远的跟在后面，发现前面的人走的很稳，速度却非常快，两个人只好急忙奔走，紧跟着车队防止跟丢。只是越往前越荒芜，沈慕不知道这是不是通往邻村的路，但是这一定是通往深山的路。
　　明明是正午，山上却起了雾。沈慕越发觉得诡异，前面一行人走走停停，忽隐忽现，好像就等着自己跟上。离得近了又一下子飘远，快消失时又回到眼前。
　　高哲不似沈慕，虽然也一路走了这么长时间，体力精力都较常人好，但到底是个凡人，这样又长又陡的路高哲有些吃不消。高哲也不逞能，伸手拉了一下沈慕“我们还什么都不知道，而且这是别人的地盘，我们这样贸然前往，恐怕会生变故。”
　　沈慕回头拉了高哲一把“不用怕不用怕，你不会有事的。哎？人呢。”话还没说完，沈慕一抬头就看见远处不见了人影，地面瞬间塌陷，露出了一个大坑。沈慕本来想着跳走，手里还拉着高哲，两个人一下子馅了进去。
　　地洞好像没有止境，一直往下一直往下，而且越来越窄，沈慕意识到什么，赶紧四肢紧紧的撑着洞壁，空出一只手拉了一把高哲。“快往上爬，那个神经病想活埋了我们。”
　　话没说完，墙壁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里缩小。两人没一会儿就被挤在一处，沈慕顿时哇哇大叫“你怎么不早点拦着我，你死不了不代表我死不了啊，这可怎么办啊。”
　　“不行不行，我可不能死在这里，我的天地霸业刚开头啊，我还小啊，还没娶我师傅。”
　　“一定有办法的，高哲你撑着点，你要相信你死不了啊。”
　　高哲拼尽全力撑着墙壁，终于忍无可忍的喊了一声“闭嘴，氧气都被你吵没了。”
　　“不行不行，我的心好慌，我要死了，等等等等，我心这么慌，一定是我师傅来了。师傅，救救我啊，我再也不扒您衣服了。”
　　“做梦吧，您拿来的师傅。”高哲翻了个白眼，以为沈慕已经神志不清，却一下子感觉自己落在了地上。
　　两人一前一后从地里出来，沈慕还紧抱着高哲的腿，沈慕清醒了一秒钟，赶紧放开，捂着胸口退了两步抬起头。
　　茅秋白穿着一身青衣，外罩一件白衫，腰带轻束，勾勒着修长身形。面容温润如玉，明眸皓齿。最妙一双眼睛，轮廓冷冽，瞳仁乌黑却清澈，既像目中无人，兀自傲慢，又像一个孩童，不谙世事。眉不描而黛，唇不抹而红，端的是美人如画，风华绝代。
　　“师师师傅，你真的来了。”沈慕似惊又喜，赶紧起身，就想扑到茅秋白怀里。又想到自己一身黑泥，便转了个方向，一把抱住茅秋白的大腿“师傅，慕慕好想你。”
　　茅秋白抽了抽腿，没有抽动，便任由她去了，伸出一只手抚上沈慕的头，摸了摸沈慕的发顶，全是土。
　　“你受了很多苦。”茅秋白轻声说道，声音冷冽清澈，宛如泉水流过山岩之声。
　　“嗯嗯，呜呜呜，师傅我终于见到你了，我还以为我要死了。”
　　茅秋白叹了口气“还不是你自己非要走，也不等等师傅。”
　　“还不是祖师爷定的规矩，入门弟子入山七年便要下山历练，本来我也想等等师傅的，可是掌门的坐骑走丢了又怨在我头上，我一气之下才出走。”
　　“那掌门的坐骑是不是你弄丢的？”
　　“没有啊师傅我就是打开山门让它自己走出去了，谁知道它不知道回来。”
　　“你呀。”茅秋白无奈的看了沈慕一眼“我不在了你就只知道惹祸。”
　　“对啊对啊，师傅以后一直和我在一起吧，要不然慕慕闯了大祸谁来救我。”
　　师徒两个聊了很久，高哲坐在一旁很震惊，震惊过后还是震惊，直至太阳西斜，高哲才不得已上来打断二人。“咳咳。”
　　没人理他。
　　“咳咳！”“咳咳！”“这位仙人！”
　　“高哲你叫我干嘛！”高哲白了她一眼，上前行了个礼“见过仙人。”
　　茅秋白点点头，沈慕直起身，拉着高哲向前“师傅，这是高哲，我们一路一起走的。”
　　又向高哲道“高哲，这是我师傅，他是青城山的长老。”青城山，北齐第一仙山，神秘莫测，闲人难入，乱世出山，闲时除妖。
　　高哲点点头，依旧行了一礼“多谢长老救命之恩。”
　　“不用客气不用客气，算在我头上就好。”沈慕嘿嘿一笑。
　　高哲依旧以白眼对之，然后道“两位，天色渐晚，山上不便久留，不然我们下山去吧。”
　　“好。”茅秋白点点头，拉住沈慕的手。沈慕急忙上前抱住茅秋白，也伸出另一只手给高哲“拉住，我师傅要御剑了。”
　　高哲眉头一动，依言，几个转瞬间，几人就来到了山下一个小镇。沈慕左转又转问了一间价格可以还颇高大上的客栈，拉着两人入住。
　　“伙计，开两间房。”沈慕拉着人进了客栈，让两人去桌子前坐下，而自己来到柜台前，一边说话一边拿着一份菜单在看。等了许久没见伙计反应，抬头看到那人在盯着自家师傅看。沈慕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掌柜的！”
　　伙计回神，看向沈慕“客观别叫掌柜的啊，我们掌柜忙着呢。”
　　“我要两间房，那你听见了吗？”
　　“听见了听见了。”伙计连忙陪笑。“客官您要什么样的，我们这有上房中房和下房，上房环境比较好，中房一般般，下房是通铺。”
　　沈慕咬咬牙，“要两间上房。”
　　“好嘞客观。”伙计又向茅秋白望去。
　　“啪！”沈慕又拍了一下桌子，动静大的外面都能听到。伙计一懵，看到沈慕咬牙切齿的看着他“你为什么不看我，是不是因为我长得不好看。”
　　伙计又是陪笑又是道歉“哪能啊，小兄弟别多想，就您这个模样，收拾收拾定会有不少姑娘看你的。”
　　沈慕气呼呼的拿着门牌就往楼上走，伙计急忙道“客观，楼上拐角的两间就是。”
　　高哲在楼下问她去哪，沈慕说她先回房不想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