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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至高至明日月1.6.5 ...

  •   陈连:“阿金,我师兄回来了吗?”

      阿金回过头,“来之前我没看见成坤大哥,应该未曾。”

      陈连哦了声,嘟囔:“他到底干什么去了?还不回来。”

      夜色浓重,除了一弯月亮,以及挂在车头的昏黄灯盏,黑夜里再无光源。阿金原想看看赵无眠常挂在嘴边的长鸣和赵靑蕖到底生得什么模样,可四周太黑,看什么都是模糊的,她只好作罢。

      沿途静得只剩轱辘转动的声响,便是平日里吵闹的陈连也难得安静。

      骡车载重过多,走不快。赵无眠的神经一直紧绷着,就怕有捕快府兵追上来,待发现阿金特意绕过官道,只挑偏僻的小路走,她心头的大石才慢慢落下。

      “有哪儿不舒服吗?”黑夜中,赵无眠软糯又清脆的声音骤然响起。

      坐的离她和长鸣有些距离的赵靑蕖和陈连都愣了愣,不知她在和谁说话,陈连正要作答,耳边响起另一道低沉的男声:“我撑得住,别担心。”

      原来她问的人是长鸣。

      赵靑蕖和陈连愈发沉默。

      赵无眠:“你别骗我了,都流了这么多血……”

      长鸣没作声,只紧紧握着她的手。

      赵无眠凑近他,小声问:“几日前东大牢的哗变是因为你么?”

      等了一晌,才听见长鸣低低地嗯了声。

      赵无眠鼻头一酸,声音便染上了些许哭腔:“你干嘛这么冲动?你看看,弄得一身都是血,还像烤鱼一样被绑在架子上。”她怕长鸣察觉自己的鼻音,越说越小声。可话虽是指责,关心和担忧却溢于言表。

      “他们,他们有没有用针扎你?”赵无眠突然想起说书先生曾提过有一种叫做插针的酷刑,就是用针线什么的插进指甲缝。她自己被自己吓住,忙把长鸣的手举到眼前,用指腹去摸他的指甲。

      长鸣没让她细究,只道:“就挨了几下鞭子而已。”

      赵无眠摸到他硬硬的指甲,吐出口浊气:“幸好幸好,指甲还在。”

      长鸣眉目柔和,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头。

      他被提监那一日,出了西大牢就和冯定异分开了。当时他身上的镣铐并未解除,刚开始他没多想,直到狱卒把他带到东大牢,长鸣才发觉异样。他质问狱卒,并且要求见冯定异,结果被五花大绑地押进铁牢,还把他和穷凶极恶的死囚关在一起。

      后来听说关在那里的都是不日将被砍头的囚犯,长鸣便知道自己和赵无眠都被冯定异骗了。赵无眠被蒙在鼓里,甚至都不知道他身在何处,长鸣为了出去,便教唆死囚们和自己一起造反越狱,只是没想到最后以失败告终。

      那几日,他一遍遍回想曾发生的事,就怕遗漏什么线索。虽然时至今日他都没弄清事情的原委,但长鸣隐隐觉得此事和赵靑蕖脱不了干系。

      也不知是缘于何故,赵无眠没有过问长鸣被押去东大牢的细节。

      长鸣了解她,她同样也了解长鸣,她知道长鸣怕自己担心,所以在咬牙硬撑,便往他那边挪了挪,挺直腰板。

      “长鸣长鸣,”赵无眠伸手揽过他,“你靠着我,这样会舒服些。”

      长鸣比她高壮许多,赵无眠自然揽不住他。他怕她受不住自己的重量,犹豫半晌,直到赵无眠再次催促,他才弯着唇应好,全身放松地靠在她身上。

      “你眯会儿吧,到了我叫你。”赵无眠把声音放轻。

      黑魆魆的夜里,赵靑蕖双眼看不见,听觉似乎就被放大了许多。赵无眠和长鸣的对话声落入耳中,一字一句他都听得清清楚楚。

      他沉默地坐着,手里拿着那支曾戳瞎府兵眼睛的木簪,正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

      他察觉到了赵无眠对自己的疏离,尤其是她因为自己在场,而不问长鸣离开西大牢后的经过。

      所以她怀疑长鸣是因为他才被关进东大牢?

      呵,比惨么?

      是不是只要他看起来也很惨,赵无眠就能重新注意他了?

      赵靑蕖撩起衣袖,眼也不眨地将手中的簪子扎进自己臂中,往下划拉出一条触目惊心的血痕。

      他面上没有表情,一声不吭地将淌血的手臂挨近陈连,静静等着。

      赵靑蕖的手靠过来时,陈连还在听赵无眠和长鸣的对话,没太在意。等过了一刻钟,他觉察到自己衣袖越来越湿,才感到不对劲。

      陈连将手臂抬起,嗅了嗅,一股血腥味萦绕在鼻端。他被吓了一跳,赶紧从怀里摸出引火奴吹亮,低头一看,陈连失声:“赵大哥你的手在流血!”

      赵无眠正和长鸣小声说话,听见陈连惊呼,她扭过头,越过陈连去看,也同样被吓了一跳。

      只见赵靑蕖青白的手臂上,一条长长的伤口盘踞其上,狰狞可怖。

      赵无眠用手撑着长鸣,倾身过去,巴掌大的小脸上满是担忧惊愕:“公子你的手怎么了?”

      赵靑蕖放下衣袖,欲盖弥彰地遮掩,他朝她笑了笑,笑容里竟有种如释重负的艳色,似乎根本没有意识到伤口带来的疼痛。

      火光的映照下,赵无眠看见他唇色苍白得不像话。

      他说:“可能刚刚不小心被划到了。”

      赵无眠脑子里都是那条血流不止的伤口,她望向还在发愣的陈连:“阿连你是不是带了药和布?”

      “哦!对,对!”陈连忙把手里的引火奴交给赵无眠,伸手进怀里翻找,拿出金疮药和麻布,有些手忙脚乱地替赵靑蕖包扎。

      陈连先替他拭去手臂上的血,赵靑蕖蹙起眉心,倒吸一口凉气。

      赵无眠见他忍痛的模样,咽了咽口水,不禁道:“阿连你动作轻点。”

      陈连以为真是自己动作太过粗鲁,将手劲放得愈发轻,他抬头看了眼赵靑蕖,见他依旧蹙着眉头,清俊的脸上满是隐忍。

      陈连有些疑惑,他凑近赵靑蕖的伤口仔细瞧了瞧,发现伤口虽看着可怖,但并不深,不过是皮外伤而已。

      真有这么疼?陈连纳闷。看来书生的体质真的很弱啊。

      他又想起另一种可能——

      “赵大哥,你身上还有其他伤吗?”

      赵靑蕖掀起眼皮,看了满面紧张的赵无眠一眼,默不作声。

      赵无眠以为被陈连猜对了,她凑得更近,紧张兮兮地问:“公子你哪儿疼?别忍着,告诉阿连。他是大夫,他有办法的。”

      “都只是小伤,不碍事。无眠你还是多关心长鸣道长吧,我见他似乎伤的很严重。”

      听赵靑蕖这么说,赵无眠才意识到自己之前疏忽他了。

      赵靑蕖似乎想起什么,向长鸣望去:“长鸣道长,我被关去东大牢的时候看见了你,发生了什么事?”

      听罢,赵无眠恍悟,原来赵靑蕖只知道长鸣在东大牢,却完全不清楚他为何还在牢里。一直堵在她心口的大石被搬开,赵无眠庆幸的同时,亦愧疚不已。

      她不该因此而疏远公子的。公子这么聪明,一定也察觉到了,那他该有多伤心。

      另一边,长鸣探究又嘲讽地看着赵靑蕖,赵靑蕖平静和他对视,看不出任何端倪。

      长鸣冷笑,双唇张翕:“你不知道?”

      赵靑蕖巧妙地避开他的针对,将目光转向赵无眠,询问:“到底怎么了?我当时问冯定异,他避而不答。”

      他这番忍让,还有对长鸣不介怀的关心,让赵无眠的心立马就偏向了他。

      “就是冯定异搞的鬼!他想让长鸣一人把黑锅都背下来,所以骗我们说先让长鸣出狱。”赵无眠说出自己的推测。

      赵靑蕖恍然,随后面显愧疚,“若不是因为我,也不会出现这许多祸端。”

      “确实是因为你。”长鸣淡淡道。

      赵无眠轻轻拍了他一下,小小声:“你怎么能这么说。”

      长鸣哼了声,“不是事实?”

      赵无眠不理他了,望向赵靑蕖,就见他垂着眼,正注视陈连替他包扎的动作。也不知是不是她的心理作用,赵无眠总觉得这样安安分分的赵靑蕖格外柔弱可怜,需要她的保护。

      骡车缓缓停在城隍庙外,四人相继下车。

      阿金把骡车驱到厩棚里,小跑回来,就见四人站在庙外等她。

      她问赵无眠:“蓝姑娘何时来接你们?”

      赵无眠搔搔脑袋,有些苦闷:“我们今夜走不了了。谷冬说这几日多雨,水上行船不安全。”

      阿金了然,便道:“那就先在这儿住下吧。阿爹怕你们计划有变,让我给你们收拾了一间屋子,现在正好。”

      赵无眠一叠声地道谢,阿金便领她们去往收拾出来的屋子。

      陈连背着赵靑蕖,走在最后。他还以为是什么大屋子,没想到只是平日放柴火的柴房拿来收拾了一下,顿时觉得有些扫兴。

      柴房不大,四人都睡在此处显然太挤,就连落脚榻也只有两张。陈连嘀咕:“这怎么睡嘛?”

      阿金回头看了他一眼,“你和小眠还是睡我们那边吧。”

      言讫,她视线上移,看清了陈连背上的赵靑蕖,随后道:“先委屈小眠的两位大哥睡这儿了。”

      “不委屈的,有地方收留我们已经很好了。”赵无眠连忙摆手。

      阿金见长鸣身上的道袍破烂不堪,而且满身血污,便提了桶出门去打水。

      赵无眠把长鸣和赵靑蕖分别安置在两张床上。陈连取来自己的包袱,翻出瓶瓶罐罐,让长鸣除下上衣,准备给他检查伤势。

      长鸣迟疑,他看了眼赵无眠,低声道:“你去休息吧。”

      赵无眠摇头,不愿意离开。长鸣了解她的脾气,但怕自己身上的伤会吓着她,怎么也不愿意除下上衣。

      赵无眠倔得很,她坚决不走,谁也劝不动。

      她以为长鸣是不好意思,便想方设法开解他:“我还和你一起去过小倌馆住了好几天呢,这有什么好别扭的?”

      言讫,除了长鸣,屋里的少年和男人倏地望向赵无眠,似乎要将她瞪穿。

      赵无眠被瞪得有些不自在,她干脆一屁股坐在长鸣身边,二话不说就去扒他的衣服,口中道:“你听话些,让阿连帮你瞧瞧伤,上了药很快就好了。”

      “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你……”长鸣蹙眉,试图阻止她,但他估错了赵无眠的手劲,扯着扯着,破烂的道袍就被赵无眠扯烂了一大截,古铜色的肌肤当即裸|露在空气中。

      许是常年行走江湖的缘故,长鸣身上的肌肉发达结实,可绊住赵无眠目光的,却是他背上和前胸一块一块的黑红烙印。

      她的眼眶瞬间就红了,指着那些烙印,带着鼻音问:“这是啥?”

      长鸣默不作声,想用上衣将那些烙印盖住,却被赵无眠再次扯下。

      赵无眠吸了吸鼻子,招呼陈连:“阿连,你快来帮他看看。”

      陈连诶了声,把长鸣上身的衣裳全除了,仔细看了看那些血肉翻飞的印子,凑近些甚至还能闻到一股焦味。

      便是陈连看到这些黑红烙印都于心不忍,赵无眠更不必说。她难以想象长鸣被烙铁烫成这样会有多疼,如果是极怕疼的她,可能早就疼得晕死过去了。

      她眼眶里的泪水有些忍不住了,可又不愿出去。怕被长鸣看见自己哭鼻子的模样,她跑到赵靑蕖身边坐下。

      赵靑蕖微微侧过身,巧妙地挡住赵无眠的视线。

      他什么也没说,只安静地陪着她,即便心里早就忌妒得变了形。

      长鸣在赵无眠心中到底什么地位,赵靑蕖心里一清二楚。他想,如果不是冯定异畏首畏尾,早点除去碍眼的长鸣,赵无眠如今也不会伤心落泪。

      他平生第一次尝到揪心的滋味,极度煎熬。赵无眠眼里的泪珠像是绿矾油,滴落在他心尖,“兹啦”一声,冒出青烟。

      那种灼烫的感觉很真实,他无意识地搓捻指尖,暗暗赌咒,今后赵无眠的眼泪,只能为他一人流。

      只能为他,其他任何人都不行。

      谁要强占她眼里的位置,那便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

      他似乎意识到了自己情感的扭曲,却不去深想。一直都是这样,只要赵无眠在他身边,阴暗和光明便交织角逐,强大的自制力在其面前不堪一击。

      “公子?”

      一只温热的掌心覆在了赵靑蕖的手臂上,他回过神,便看见赵无眠望着自己。

      赵无眠把刚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公子你怎么了?哪儿不舒服?”

      他的脸色奇差,把赵无眠吓了一跳。

      赵靑蕖薄唇动了动,望着她湿漉漉红彤彤的杏眼,等对外界有了感知,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伸出了未受伤的手,正动作轻柔地将她脸上的泪水拭去。

      被人看见自己这副模样,赵无眠格外不好意思,她打起精神,冲赵靑蕖露齿一笑,抹了把脸。

      赵靑蕖收回手,面上表情恢复正常,丝毫不见方才的失态。

      “公子,你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赵无眠碰了碰他右脸上的淤青,像是被烫到一样,“嗖”得将手缩回。

      赵靑蕖沉默一晌,才答:“当时逃狱,我与你失散,后被李大顶捉住,挨了他几拳。”

      他说得简单,但当时被她丢下,一定极为心灰意冷吧。赵无眠愧疚地低下头。

      她不知道的是,赵靑蕖要的就是她愧疚,越多越好。

      为了弥补他,赵无眠拿来一瓶跌打药油,小心翼翼地抹在那块淤青上。

      即便二人都坐着,赵靑蕖仍旧比她高。因为配合赵无眠,他微微俯下身,清凉的药油抹在他脸上,心里的灼烫似乎也跟着消失了。

      赵靑蕖不由自主地弯起唇角,尚带戾气的眉目渐渐柔和。

      “公子你身上还有其他伤吗?”替他抹好药,赵无眠又开始检查其他地方。

      赵靑蕖捻了捻手指,突然当着赵无眠的面解开衣衿,将外裳褪到胸膛。

      赵无眠先是注意到他手臂和胸膛凸起的肌肉。她还以为文弱的赵靑蕖会瘦得像皮包骨,没想到他身上竟也有肌肉,比之长鸣的自然逊色,但白皙的肌肤配上这种薄薄的肌肉,竟有种说不出的好看和勾人。

      赵无眠瞅了好几眼,才想起什么非礼勿视,可看见赵靑蕖肩上那块大面积的淤青,她也顾不上什么非礼不非礼了。

      “这……”赵无眠指着赵靑蕖的肩,抬头望向他,等他解释。

      赵靑蕖低头看了眼,“刚换去东大牢,我没有防备,夜里睡觉被关在一起的死囚踢了一脚。”

      “太过分了!”赵无眠气得脸红,撸起袖子,两只小手沾上药油搓了搓,让他忍一忍疼,便揉向那块大淤青。

      坐着使不上劲,赵无眠改成跪着,两手嘿咻嘿咻地揉搓。

      她怕赵靑蕖太疼,便想和他说说话分散注意力:“是不是那个贼眉鼠眼的人踢了你?”

      贼眉鼠眼的人?

      赵靑蕖低低一笑,点头:“算是。”

      “那公子你为什么还答应让他一起出狱?”难道是摄于那人的淫威之下?不不不,公子亭亭铮铮,定不会因此折腰!

      “那夜你混进大牢,我将冯定异的证供交给你时,被他二人瞧见了,他们猜到了你的目的,以此威胁我。我怕你因为他们告密,身陷囹圄,所以答应了。”赵靑蕖顿了顿,继而道:“况且,他二人那么想出去当靶子,既能替我们摸清情况,又能转移府兵的视线,何乐而不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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