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梁上燕（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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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梁上燕
严璎回去时，巧儿正好也在屋子里。屋里壁炉一直烧着，热烘烘的，她才踏进去没一会儿，鼻尖就冒了一层薄薄的汗。这和外头冰天雪地的冷不同，徒然一热，教她有些闷不过气儿来，所以干脆就站在那当口缓一缓。巧儿只当她冻得有些傻了，忙把自己怀里的小暖炉往她手里塞，“你也是的，这么冷的天，怎么不穿厚些再出去？”
巧儿把她往屋里拽，一边替她拍掉衣上的雪，“赶紧换件衣裳吧。”眼神往下一看，直呼，“这靴也得换！”衣服换了，再把浸了雪湿透的靴子往壁炉旁晾好，两人就披着被子坐炕上取暖。这不该是偷懒的时辰，可好在是雪天。巧儿说估摸这会儿前院不会派人来唤，所以寻个由头回屋里来，不去外面受冷受冻。巧儿瞧瞧她，摇头道，“你这人心眼未免也太实了些！”
严璎轻轻嗯了声，眼神飘忽，也不知道听没听见。巧儿叹一口气，知她惯是这样，这木愣愣的性子，也不知道该说是好还是坏。可巧儿进府比她早，又是同一个屋的，自觉有责任带她一把，“你太认真，遭罪的可不是自己嘛！”伸进她被子里，把她手拉出来，瞧瞧！好一会儿了，还没回暖呢。巧儿替她搓着手，“我回来前觑见雁哥儿跟你在说话，他能有什么事找你？”
“他说让年哥儿帮我扫雪。”严璎收回手，自己无意识的搓着，其实已经不冷了，但手还是凉的，倒像是从前得过的一块冷玉，怎么捂都捂不热。那时候年纪小，还不知事，寄养在姨父府上，过大年，也是这样的天气，屋外雪花飞扬，屋里暖洋洋的，不过不像这样闷。姨父坐大堂上一个一个考较表哥们的功课，到她了，倒不需考较那些，只是随意问几句话，她照着奶娘教的吉利话说，姨母就在旁笑夸她乖巧，和赏几个哥儿一样，也赏了她一块玉。
退下去后，只听见旁边几个表哥窃窃低笑，“燕莺儿报喜，燕莺儿报喜。”他们取笑着叫她小名，起哄她说一句吉祥话就得了赏。
她明白自己寄人篱下，惟报有羞赧一笑。
“燕莺儿，燕莺儿？”巧儿推推她，严璎眼神茫然的看过去，巧儿笑说，“想什么呢，这样出神？”
严璎摇摇头，道，“一时想起些从前的事情罢了。”
巧儿听说过她身世，只道她早年命运多舛，怕她再念及也只是徒惹自己伤心，忙说道，“何必再想呢？从前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不如想想该如何过好当下的日子呢。”
严璎不辩解，只是笑应好。
巧儿另转了话头，跟严璎低声聊起闲篇来。没过一会儿，有人声渐近，巧儿一拍腿坐直身，小声笑道，“别是来捉我偷懒的。”
她下炕将自己的被子叠好，严璎也起身把自己那一份叠上。刚将被子往里靠，屋里又回来几个人。陆府是十几个仆役住一屋，有人床隔得近关系自然就好些，有人隔得远，平时也就混个眼熟。严璎回身眯着眼一瞧，进来这几个是另一边角落的，与她没搭过几句话。她们见她与巧儿在，打了声招呼，也不避忌她们在，往那边角落自己炕上一聚，继续说着前话。
丫头们的聊天里能有什么，无非府里闲话。一个先起了头，“雁哥儿他们今儿可忙坏了，不仅要去阁中防潮，还得把书楼收拾出来给五姑娘住。”
巧儿轻咦一声，拉了严璎过去坐，“五姑娘不是才从别庄回来吗？”
“是呀！好好的，五姑娘怎么往书楼去住呢？”
“别是和六姑娘闹了起来。”
严璎耳朵一动，抬起头瞧了一眼。
“闹什么呀？再大的脾气，一对上五姑娘那温吞水一样的性子，谁发作得起来？再说六姑娘那么傲气一个人，也不屑去闹的。”
“五姑娘和六姑娘到底怎么回事？你们谁先说说呀。”
先前说头一句的沉吟了会儿，“去年秋，扶风郗氏的十一公子登府拜见，说是替四少爷携了家信，后来不知怎么的，六姑娘竟然去了前厅，与那位公子隔帘清谈起来。六姑娘一着惜败，大概自此就惦记上了，让大夫人替她推了所有世家的提亲。”
另一个稍稚气的丫头道，“可不是就惦记上了！我去给六姑娘送墨，好几次都见她对着屏风出神呢。我想六姑娘心气那么高，生平第一次输了，肯定不服，越不服越计较，一来二去就陷进去啦。”
说说笑笑的，又继续道，“可没法子呀，十一公子与咱们四少爷是好友，五姑娘的婚事尚没定下，依四少爷那宠妹妹的劲头，肯定是要牵这一条线的。”
有人为六姑娘不服，“同样是妹妹，怎么能偏心其中一个呢！”
“这又是另一桩说法啦。”大伙儿在陆府待了这么久，其实心里都有数。五姑娘六姑娘的父亲，当朝的户部尚书陆二老爷这辈子膝下无子，姑娘倒是一连来了六个。陆二夫人生六姑娘时难产，不能再生，二老爷便从大老爷的子辈中挑了一个过继来，也就是四少爷。四少爷与五姑娘年龄相仿，又自幼就养在一处，感情自然不比旁人。而六姑娘呢，一出生就染了疾，被送去山林一位隐士神医处养着，一直养到十岁才接回府里来，性子被养得清冷孤僻，谁也不爱搭理，怎么和府里兄弟姐妹们处得好关系呢？
丫头们爱玩笑，这几年老挑着五姑娘与六姑娘的婚事来嘴碎，其他不提，接着道，“也算是一报还一报了。前些年六姑娘名声渐起，被淮西士子拟作咏絮之才，与颍川严氏长女并称本朝两大才女，一时之间，四世家二十八士族都争先登门向六姑娘提亲，五姑娘明明更年长些，却鲜少人问津，我瞧在眼里都觉得怪尴尬的。这会儿好了，五姑娘能抢了六姑娘的心上人做夫婿，想来五姑娘屋里那些丫头们总该扬眉吐气一回了。”
“什么话！”巧儿听不下去了，她是受过五姑娘恩惠的人，忍不住为五姑娘辩解，“婚事又不由姑娘们自己做主，什么抢不抢的！再说，五姑娘性子那么好，怎么会抢人东西？”
说到这儿，大家都沉寂了一会儿。一个丫头小声道，“五姑娘这次被罚禁足在书楼里。”话又回到开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呀？”
原先偏着六姑娘的那丫头也叹，“这么好的性儿，怎么就和老爷夫人们闹将起来了呢？”
有人探了头问，“是什么事，打探清楚了吗？”
“不知道。”
话最多的那丫头也摇头，“府里瞒着声呢，到雁哥儿那辈儿就给封紧了嘴，我们底下这些人哪里能知道…”
再多的闲话说到这儿也没了趣，丫头们都各自散了。严璎听见有人唤自己，忙推门出去看，却是年哥儿。
“雁哥儿让我跟你说一声，前院七少爷屋里缺了些墨，劳烦你走一趟送过去。”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梁上燕（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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