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华》堂暖米

28、CHAPTER 28

　　时间流逝到2003年的九月，日子似乎是在平淡中过去的。洛可可的大学录取通知书已经到手了，次日她便会去F城的名牌大学G大读书，和南宫一起。F城正是南宫已经读了一年大学的城市，他终是拒绝了父亲的提议，没有去英国，而是利用体育特长生的名额考入了G大。此时的齐筱玉却已经是另一个人了，不错，她已经变成了没有血肉的人。

　　“也就是说，你和他是彼此依靠的两个灵魂。我一直不知道你们是因为这个才相恋的，听起来真好。”齐筱玉说这话的时候，泪痕已经干了。她的脸展现着前所未有的憔悴，曾经的微笑天使如今只有悲容。

　　咖啡馆里，可可的脸上满是焦虑，她好不容易把好友约了出来，却看不到筱玉的笑容，只得小心翼翼地说道：“为什么……突然问起我和南宫的事情？”

　　“没什么，因为没什么想听的，就问问这个吧。”筱玉的嘴唇已然苍白无血色，黑眼圈浓重，眼皮浮肿，宛如一个游魂。

　　“筱玉，不……复读吗？”可可张开了嘴，左思右想还是问了出来。

　　“没必要了。我不想念大学。”

　　齐筱玉在最后一次模拟考之前突然退学了，据说是健康状况不佳。只有洛可可知道，那是因为怀杨的死对筱玉的打击太大了。男友怀杨被人殴打致死之后，齐筱玉的生活就变成了灰色，她逃离了学校，又跑到巴厘岛呆了一阵子，回国之后整个人依旧如同行尸走肉。

　　可可叹了口气，幽幽地说道：“筱玉，你……现在这个样子太让人担心了。你要多注意休息，要……”

　　“没什么。我每天都过得很好。安心去读书吧。可可，我一直以为可以和你考上同一所大学的，我一直希望我们俩能永远做好朋友。”她眨了眨眼睛，目光呆滞，声音冰冷而淡漠，“可是我终于明白，没有什么是永远的。”

　　洛可可的担忧根本没有办法消除，她轻声说道：“你要出去散散心，多和人接触。”

　　“嗯。”

　　“多吃些蔬菜水果，你现在的样子太可怕了。”

　　“嗯。”

　　洛可可忧心忡忡地望着齐筱玉，陌生的感觉袭上心头。她摇了摇头，说道：“筱玉，怀杨不希望你这样的。”

　　“我知道。可是我管不住自己。我当然知道现在该做什么，可是却做不了。我每天早晨醒来的时候都在思索一个问题，我为什么还活在这个世上？但转而一想，我又不能死。”

　　“当然。生存才是最重要的，你要对自己负责！”

　　“对自己负责吗？我活着不是为了这个。”

　　“那是为了什么，筱玉？”

　　齐筱玉深陷的眼窝里两颗眼珠散发着愤怒的火焰，她用沙哑的声音说道：“为了让那些害死怀杨的人付出代价。”

　　“筱玉，那是群体暴力事件，法律一定会制裁他们的……”洛可可还想继续说下去，因为好友已经变成了另一个人，一个被仇恨折磨的灵魂，可可希望说服对方。此时，齐筱玉却已经站起身来走出了咖啡厅。

　　洛可可没有追出去，一股奇怪的情绪开始酝酿，她想哭。她忍住泪水，脑子里却回荡着齐筱玉说的话“没有什么是永远的。”是吗？是吗？

　　过了很久，她才站起身来，穿过四、五条街道，在午后的阳光里将自己放逐在D城的诸多角落。过了这一日，她就要远离，和那个为她做了很多事情的男人一起。她对这里的一草一木似乎刚刚熟悉，马上又要去一个新鲜的环境了。她想起年幼时在故乡的日子，那时对离开的盼望是那样的急切。如今，她却怀着对D城的依恋，不愿移步。好友正处于绝望的边缘，她却不得不抛弃那个人，无能为力的感觉真的很苍白。她累了，坐在街边的花坛上，闻着空气的味道，思绪依然混沌不堪。

　　手机铃声响了，在温和的秋风里，旋律轻盈而美妙。

　　“喂——”

　　“喂，是我。你在哪里？我去接你。”是南宫，声音一如既往的平和，淡定。

　　“我……我也不太清楚。”可可东张西望了一会儿，才发现自己已经离会面的咖啡屋很远了。

　　“说说周围的建筑物吧。”

　　“一栋……蓝色的大楼……”

　　“哦。”

　　十五分钟后，南宫出现了，走下他的黑色奥迪车，脸上是一抹微笑。

　　“终于让我找到你了。”他坐到了她身边，说道。

　　“明天就出发了，不收拾行李吗？”

　　“你不是也没有窝在家里吗？见到你日思夜想的齐大小姐了？她失踪可真够久的。”南宫亲切地捋着她的短发，笑着说道。

　　她叹气，幽幽地说：“嗯，见到了。只是，筱玉的状态不太好。”

　　南宫没有继续问，齐筱玉从来不是两个人之间经常讨论的话题。他握住她的手，轻声说道：“很多事情，不是你尽力就可以改变的。顺其自然吧。”

　　“话虽如此，我还是很担心她。”

　　“我明白。”他的笑容如同阳光一般，又一次给她的心注入了力量。

　　洛可可感受到了他的关怀，决定转换一下话题，说道：“D城的空气真好，我都不舍得离开了。”

　　“所以我才想出了这个完全的计划，和我一起离开可以减轻你的愁绪。如果当初去了英国，聚散就说不定了。”当你一旦爱上一个人的时候，就开始学会用现实的眼光看问题，盘算着两人相处的最大可能，计划着怎样才能没有分别，一直聚首。于是，某人放弃了欧洲的古老国度，选择了高三毕业时去F城，他相信他爱的女孩子一定会考上同一所大学。短短一年的离别，换来未来三年的相守，这是相当核算的。有句话南宫说的没错，“每当你深切地感受过一次疼痛之后，就可以愈加清晰地看明白一些事情，特别是看清自己。”无数个深夜，当他咬着牙忍受完头痛的折磨之后，他的大脑中会更加清晰地浮现出某个女孩的脸，有寄托真好。

　　“嗯。”洛可可点了点头，仰视着清澈的蓝天，深吸了一口气，“那么，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么？明天在飞机上就可以见面了呀。”

　　“你父母不送你到F城去？只送到机场？”

　　“我是个让他们很放心的孩子。你只要办好登机牌在飞机上和我会合就好了。”

　　南宫笑着挽着她的手，说道：“我要是有你这样自立自强的女儿就好了。”

　　“你有一个自立自强的妹妹。”洛可可见缝插针地开了一句玩笑。

　　南宫双眉微蹙，叹气道：“那孩子越来越不听话了。非吵着要转学到G城念初中，我可不想让她一直像橡皮糖一样粘着我。不过，你也知道我继母的脾气，那女人对甜早就厌恶透了，趁这个机会就一直在我父亲耳边吹风。我怀疑甜那丫头去G城的日子不会远了。”

　　“那也蛮好的，你们兄妹团圆。而且你也可以照顾她。”洛可可倒是没什么私心的，她甚至不在乎南宫甜知道她就是悟的女友。但她忽然想到了一点，悟是在乎这个的。他们的恋情对于彼此的家人仍是保密的状态。

　　那天下午的艳阳里，并排坐着的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南宫从车上拿出一个蓝色的小盒子，把一串水晶挂在了洛可可的脖颈上。她有些迟疑，却没有推辞。因为南宫告诉她说，那串项链叫九月，那是九颗紫水晶与一串透明水晶的完美结合。九月正是他们三年前相遇的月份。这是他送给他的第N 个礼物，却让她的心里的感觉最温暖。

　　第二日，在机场与父母依依惜别之后，洛可可背着中等大小的帆布包上了飞机。她是个追求简洁的人，自然没太多行李。飞机上，南宫坐在她的身边，她感到安心。

　　F城，晴天，飞机正点降落，她被南宫送到了G大，办入学手续、买生活用品，熟悉校园环境，一路都是他陪伴的。直到进入宿舍之前，她抿嘴笑着把他推走，望着南宫的背影，她忽然感到自己拥有的幸福是多么的不真实，她想起齐筱玉苍白的脸，心中顿生了愁绪。她叹了口气，缓缓上楼，进入学校为她安排好的寝室。

　　这间狭小的屋子要供六个女孩子居住，她一一记住了室友们的名字，便开始整理自己的床铺，她睡在靠门的上铺。这时候睡在她下铺的女孩热心地过来帮忙，是家住F城的本地人，名叫关小妙，长着一张瓜子脸，笑起来的时候双眼像两个小月亮，十分讨喜。于是，可可幸运地在入学第一天就交到了朋友。

　　傍晚，把寝室的一切都整理好，和南宫约好八点的时候一起出去看夜景，她看了看表，还差二十几分钟，她决定在新学校的周围转一转。缓步走出宿舍楼，溜达到北门，那是G大最气派的一个门，相对于南门的古典与朴素，北门更有现代气息。而且北门对面就是G大附中，这所中学包括初中部和高中部，在F城是排名第一的重点中学。此时正是下晚课的时候，很多穿着白黑相间校服的中学生在马路对面走动着。

　　北门外一到晚上就有很多卖水果的小摊，她百无聊赖地挑选着橙子，心满意足地买了三个之后，正准备转身回到校内与南宫汇合。却似乎是意识到什么似的抬眼注视着马路对面，怪不得她一直觉得有人在盯着她，她看到一个穿着中学校服的人定定地站在她正对面的方向，隔着不时有车辆驶过的马路。那个人只有一只眼闪着光，另一只眼被长长的头发挡住了。可可咽了口唾液，心里隐隐有些不安，怎么会有中学生留这么长的头发呢？现在的孩子还真是……她摇了摇头，转身离开了，终是没看到那孩子眼里的忧伤和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