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华》堂暖米

27、CHAPTER 27

　　她走出年级组办公室，脸上的神情有些阴郁。等在门口的南宫似乎感觉到了她的困扰，只是沉默地牵着她的手走出了教学楼。

　　已经很多次了，每当她的面庞闪现着忧郁和伤感的时候，南宫都是默不作声的，就好象已经体会到了和她同样的烦恼。

　　穿过操场的时候，正值夕阳西下，一群学生兴高采烈地踢着足球，田径队的队员在跑道上训练，几个准备体育达标考试的女生在拼命练八百。放学时间的高中里还是有很多为这为那奔忙着的人们。

　　“挨批了？”南宫忽然开口，眼睛却望着橘色的天空，他一定是被这美丽的景致吸引了。

　　“嗯。”她的眼神有些空洞，这是她上高中以来第一次被批评，“因为数学成绩下降了。”

　　“怎么会呢？你学习那么刻苦。”

　　“不知道，有些时候感觉学起来很吃力，也许是我太笨了。”她失落地说道。

　　“才不是呢。”他笑了笑，嘴角的弧度很美妙，似乎对可可充满了信心，“也许是因为我占用了你太多的时间，所以你没有充分准备好上次的考试。”

　　她摇了摇头，说道：“好像不是这个原因。咱俩在一起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为什么最近才开始下降呢？”

　　“那我们就得好好找找原因了。虽然我对学习是极为不感兴趣的。”南宫仍旧笑着，声音很温和。

　　她充满挫败感地叹着气，说道：“原因呀，我自己也说不清楚。我很想喝奶茶，”

　　“路上买吧。”他的手很温暖，有一股无形的力量传递到了她的心里，“喝了奶茶就直接送你回家吧。”

　　她思忖了一会儿，摇了摇头，说道：“不想回家，一翻开数学习题册就头疼。”

　　“一学习就头疼那不是我么？你终究还是被我传染了。”他故作愧疚的样子。

　　她的笑容终于露了出来，一如往昔的清新淡然，她常常想，自己为什么没有生得齐筱玉那么有灵气的面容？或是像LISA那样高雅华贵的脸庞？为何她只有一张平凡普通的脸？很多人甚至见她一面都记不住她的长相，因为实在是普通。她只是思索过这些问题，却从未自卑过，因为她知道美丽的女人常常有不美丽的烦恼。她的心结经常就是这样一下子解开的，所以总能心如止水地面对很多问题。对于这次考试的失利，她决定先让自己放松一下。于是她望着南宫深邃的双眸，轻声说道：“有没有好玩的地方？”

　　“哦？”他显然很惊讶，“说实话，咱俩在一起最常做的只有三件事：轧马路、泡茶吧和上自习。去好玩的地方还是第一次啊，我是不是听错了？”他说的没错，半年的时间有多长？整整一百八十天有余。自从洛可可平静地答应他的交往要求后，两个人最常做的事情就是聊天和一起学习，虽然学习的时候南宫总是在看漫画书的，但彼此的默契却很好。他似乎很习惯于和洛可可相处的沉闷，因为这与和别的女孩在一起实在是太不一样了。某一天，当他突然意识到和他的心距离最近的女人正是他之前很轻视的洛可可的时候，他就愿意改变自己去适应她的节奏了。后来才慢慢意识到，和她在一起走过的日子，正是他以前期待的模式，也许这是一种巧合吧。喜欢安静的他经常出入喧闹的场所只是为了寻求心灵的平和，却求之不得。当他坐在可可身边的时候，却发现心灵的宁静竟能轻而易举的达到。他终于开始相信，所谓缘分，便不过如此。

　　“我觉得也许是弦绷得太紧了，都快断了。不如去玩好了。”

　　“没错。那我想想有没有适合你的游乐场所。”

　　二十分钟后，两人已经到达了人气最旺的游艺中心——汤姆熊。此时，洛可可双手捧着一杯珍珠奶茶，聚精会神地看着身边的南宫熟练地玩着射击游戏。

　　“你很厉害啊！”看了一会儿之后，可可惊叹道。

　　“哦，小学就开始逃学玩这个了……不过那时候的机器没这个先进而已。”南宫有些自嘲，亮出几个游戏币，说道：“你来试试。”

　　“我吗？我没玩过……”她显然是没什么自信，接过晶亮的银币后，犹豫着塞到了投币孔里，问道：“那……怎么开始呢？”

　　“举起枪，想象目标就是你最厌恶的人，狠狠地打击它！”南宫的语言简单直白且循循善诱。

　　可可眨了眨眼睛，无奈地说道：“可是……可是我没什么憎恶的人啊。”

　　“小时候欺负你的人，有么？”

　　“哦。”可可开始想象洛淮堂兄正在屏幕上晃动，大脑里模模糊糊地出现幼年时被痛扁的情景。奇怪的是，她并没有感受到过于满溢的仇恨，甚至觉得自己的行为可笑。孩童时期流过的血教会了她何为宽容，何为容忍。握着机械□□双手虽然稳健，却仍然不能帮助她击中目标，很快两枚硬币就用光了，GAME OVER。

　　“话说……”，南宫把从可可手中接过的奶茶已经喝光了，幽幽地说道：“我现在确信你在游戏机方面没什么天分，还是带你去玩容易的吧。”

　　“什么？”她并不想否认自己在电动游戏方面的先天不足，因为她从来都没有来过这种地方。

　　“超级好玩的玩偶机。”

　　“玩偶机？就是电视上演的那种可以用机器手抓玩偶的机器？筱玉最痴迷那东西了，可是她从来都抓不上来任何玩偶。”可可迟疑地问道。

　　“那东西有技巧的，我带你去。”南宫拉着她转战到三台玩偶机前，认真地讲解道：“你看，这三台的机器手都非常松垮，其实就是增加了抓上毛绒玩具的难度，但并不是说完全没有可能抓到。这个要凭技巧、手感和运气。很久以前，我念小学的时候，有一次学校开家长会，爸爸说自己很忙而没有去。我心情很低落，就一个人溜达到一个游乐中心，玩了一下午这个，把兜里所有的零用钱用光了，结果在使用最后一个游戏币的竟然神奇般地抓到了一个毛绒小狗。虽然我对那个小奖品并不感兴趣，却发现自己竟然还有能够做成的事情。”他的脸上浮现出平淡的表情，似乎在讲述一件与自己毫无关系的事情。

　　她却感受到他内心深刻的忧伤，那忧伤仿佛深深的海水，静谧而冰凉，刺痛着她的某根神经。没有任何人关怀的痛苦，她也经受过。在童年的故乡，在爷爷家的院子里，那里是她精神世界最荒芜的区域，温暖什么的都是虚构的，一切都无比冰冷。直到一个小男孩在邻居家的院子里诞生，她终于有了伙伴。忽然，她想起了那个伙伴，叫润的男孩，她意识到自己的自私，一年以来，她只在意自己的生活，似乎早已忘记那个给她带来很多欢乐的小男孩，那个从火海中逃生现在不知沦落何处的男孩。

　　“怎么走神了？”南宫用食指指尖点了一下她的脸颊。

　　“嗯？哦……刚才忽然想起小时候的事了。”

　　“难道也没有人给你开家长会？”

　　“小学的时候，爷爷去过一次的，后来就没人替我开了。老师也知道我父母在外地，所以并不强求。我习惯了。”

　　南宫笑了笑，脸上仿佛闪现着午后的阳光，说道：“啊呀，我真无聊，又说起什么童年之类的事情。咱们还是玩这个吧。今天帮你抓一个大大的HELLO KITTY怎么样？你想要什么颜色的？”

　　“嗯……真的想要什么样子的都能抓到么？”

　　“我保证。”他把右手放在胸口，似乎在发誓。

　　可可抿着嘴笑了一下，说道：“穿红色衣服的那个吧……”透过玻璃，她看到那个红衣服的布偶被掩埋在一堆小外星人玩具的下面，只露出四分之一个身子，想抓到难度还是很大的。

　　“OK。”南宫迅速行动起来，熟练地操纵着机器的按钮和摇杆，锁定目标，左转右转，不到二十秒钟布偶的耳朵已经被抓住了，随着KETTY的整个身子一点点从布偶海洋里脱离，可可的情绪高涨起来，她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明媚。很快，布偶已经被提了出来，送到了可可的手上，

　　她捧着可爱的HELLO KITTY玩具，一脸兴奋，抚摸着玩偶的耳朵和衣服，仿佛不相信它是真实存在的，半晌才说道：“你简直太厉害了！不到一分钟就把它抓上来了！这个……太可爱了。”

　　南宫被她的欢快情绪感染了，笑容也十分灿烂，说道：“因为你喜欢，所以很快就抓住了。不是我厉害，是你的愿望强烈而已。”

　　她抱着布偶，说道：“很喜欢很喜欢，我很喜欢这个娃娃。我要把它摆在我的小床上！”

　　他点了点头，她的笑脸映在他的瞳里，仿佛天使一般。他很少见她如此开怀地笑，因为她从不轻易表达自己的情感，也许是怕受伤害，也许本就是个沉静的人。他曾经一度担心可可的平静是由于对这份感情不够在意。如今他终于明白，她也是个小孩，一个看到心爱的糖果会手舞足蹈的小孩。只是，那糖果的定义并不简单。

　　他拍拍她的脑袋，温和地说道：“KETTY以后就要拜托你照顾了。希望你看到它的时候能想起我！”

　　“嗯！”她笃定地点点头，“是你把它从拥挤的房子里救出来的，它很快就有新家了。”

　　“是呀。那么……你的心情好点了么？”南宫随即问道。

　　可可一边抚摩着玩偶，声音愉悦地说道：“好很多了。”她深吸一口气，“以后我学习的时候就把它放在我周围，这样我会更用心。”

　　“果然是爱学习的好孩子。那就回家好好努力吧，把数学成绩提上来！快八点了，得赶快送你回家。”

　　南宫的车子停在可可家楼后，他把她送到院子里。

　　“回家吧，好好学习。明天又是新的一天。”以前他都不知道自己会说出这样的话，如果南宫甜听到自己的哥哥这样说的话已经惊讶地眼珠子跳出来。

　　“嗯。”她笑着正要转身，忽然停住了，问道：“对了，我忽然想起一件事。”

　　“什么？”

　　“你不是说玩射击游戏的时候把目标想象成憎恨的人就行了么？你每发必中的时候是不是也把目标想象成谁了呢？”可可的脑子里忽然闪现了这个疑问，她自己都不知道何时冒出来的。

　　南宫的嘴角挂着神秘的微笑，轻声说道：“是吗？也许是吧，我不记得了。快上楼吧，你父母待会儿就下班了。被他们看见就不好了。”

　　可可看了一眼手表，点了点头，说道：“对哦，时间快到了，那我上去了。Bye Bye——”于是，她抱着战利品HELLO KITTY上楼去了。

　　“Bye Bye——”

　　他目送着她的背影进入楼门才转身回到车上，打开汽车音响，歌剧《阿依达》的唱段流泻出来，那是他最喜欢的音乐。双手握着方向盘，望着前路的风景，忽然感到充满不确定的茫然。一年半以前他认识了一个善良而独特的女孩子，半年前他惊奇地发现了她竟然是世上唯一那个理解他的人，于是他的心门被开启了。可是，还有一些奇异的物质在心灵周边蠢蠢欲动，某些情绪在某些日子总是无法避免的。比如，那个女孩在几分钟前问起的他在玩射击游戏时假想的目标之时，他又怎能将继母的名字脱口而出呢？那个让他憎恶了多年的女人。

　　起风了，他把车窗拉上。回家必须认真和父亲谈谈去英国留学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