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羽》宋之都

3、精灵血幕（三）

　　跨域过整个大陆的正西方，梭密平原上才清醒过来的人类正端坐在一张简易的木椅上面。

　　温吟震惊的望着他头上的这片天，实际上从进入围墙开始，一股极为剧烈的腥臭气息就劈头盖脸的将他笼罩其中。那堵低矮的墙壁好像强力的分界线硬生生的将里外隔成了两个迥乎不同的世界，他的头顶上看不见天空的颜色，连太阳的光辉几乎都被全数掩盖，头顶上像是蒙着一层火红的幕布，以极其诡异姿态将整个精灵之城的领域完全覆盖。

　　“很高兴你能醒过来。”温吟的对面正坐着一名枯瘦的老者，他的身体萎缩的几乎只有婴儿般的大小，整个人被一团阴暗的黑气包裹着，他的身体僵硬得无法动弹，有气无力的倚靠在轮椅中，只剩下一对空洞的眼睛直直的望着温吟。

　　“谢谢。”温吟下意识的搓动着他的指节，于情于理对方也算是救了自己一把，但很显然这种状况外的局促让他不知道该开口说些什么。

　　“不用害怕，你的到来是我们精灵族的希望。”大长老的声音就好像很久没有水流而干裂的管子吹过来破碎喑哑的声响，他伸手好像想要触摸温吟的皮肤，伊索站在他的背后将轮椅朝着温吟的方向推了过来。

　　那瘦得只剩骨节的指头轻轻摁在了温吟的额头之上，那感觉像是冰冷的石头倏地投进没有波澜的水面之中，他额头蓦然间亮起一阵绚烂的浅蓝色光辉，四肢的血液叫嚣着兴奋得加速流窜，他的身子缓缓的变热，亮光灼烧着他的皮肤，温吟慌忙的往后退去，一把跌倒在了地上，直接的避开了大长老的接触。

　　“这是什么？”温吟摸了摸额头，没有伤痕也没有流血，“你对我做了什么？”

　　“你的天赋，孩子，很纯粹的力量，沉睡并不妨碍它的本质，你的出现就代表了曙光。”大长老咯咯的笑了起来，费力的侧过头想要去看站在他身后的伊索，“做得好，做得很好呐，这是上天赐给我们的礼物，在这样的时刻解救精灵族的危机。”

　　温吟一脸糊涂，所以说他们所说的人是他吗？是他吧？

　　“我？”温吟打了个暂停的手势，不可置信的指了指自己，“你到底在说什么，礼物？”

　　手不能提肩不能扛，对魔法的印象仅停留在二维世界和想象之中，做了这么久地球人的温吟简直无法想象对方是在给他扣一个怎样的帽子，确定是解救，而不是让他去做炮灰？原本想着人杰地灵友好可爱可以让自己安全而健康的在这里适应一段异世生活的温吟顿时间萌生一种离开的冲动。

　　“你们好像误会了什么，”温吟尴尬的扯了扯嘴角，“当然十分感谢你们救了我，不过我是说像我这种弱不经风的人类，还是应该呆在该在的地方比较合适。”

　　温吟毫不吝啬的强调了一下自己的手无缚鸡之力，但愿对他失望的精灵可以圆润的把他踢走了，温吟想着，讲道理连精灵都解决不了的事情他这种连世界设定都没搞清楚的渣渣怎么可能搞得定，随便从人类庞大的队伍中抓一个出来估计都比他更有价值干得更好，所以现在就反脚把他踢回人类庞大的队伍中去吧。

　　“你想回人界？”大长老耳朵动了动。

　　温吟努力的点头表示自己的迫切愿望。

　　“人界的通口已经关闭了。魔君发狂以来，各界都紧急的关闭了结界。”

　　努力点头的温吟感觉脖子被卡住了的难受。

　　“但是想要回去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大长老利诱道。

　　“只要你愿意，你的一切要求都会成为精灵族的首要考虑因素。”

　　听起来那是相当的诱人啊，但是越高的台阶也意味着越大的代价，温吟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特别是在他自认为没有什么可以付出的前提下。

　　“其实我觉得精灵界也挺好的。”温吟讪讪道。

　　“所有的辉煌已经是曾经了。”大长老感叹了一声，突然抬头望了望那浩瀚庞大翻滚的血幕，和温吟醒来时候优美干净的环境截然不同，崩塌在即的感觉压得他胸口喘不过气来。

　　“当然，当然，如果你愿意选择留在这里的话，孩子，灾厄就要降临了，血雨洗刷这片大地不会留下一个活口。”大长老似笑非笑的语调在温吟听起来就像是一种威胁。

　　温吟哑口无声的望着天空上蒙着的那层杀伤力出人意料的血色幕布。

　　“这是兽人的诅咒，你看呀，这片血幕几乎覆盖了精灵族界的所有地方，诅咒降临的日子越来越近了，这种毁灭性的恶毒的咒语，会让所有沾染的生物都会凋亡，人界的结界无法打开，你留在这里也会被它腐蚀得连骨头都不剩。”

　　温吟脸色一白，头顶遮天蔽日的那片云幕让他头皮发麻。

　　“生命是很宝贵的东西，我们期盼它的降临，又畏惧它的离去，相信你也拥有同样的感受。”

　　温吟确定了，这不是听来像是一种威胁，这妥妥的就是一种威胁。

　　温吟深吸了一口气道：“看来我别无他法。”

　　“不用那么紧张，这对于我们大家来说都是好事。”大长老眨眨眼睛。

　　温吟看向他背后的伊索，尽管还是那张面瘫脸，但他隐约从中间看出了一丝不自然。这都赤果果的威胁他将他赶鸭子上架了，问题怎么可能那么简单，哪里还有什么冠冕堂皇良善的准则。

　　“好吧，所以你们需要我做什么？”本着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温吟妥协道。

　　“打破这个诅咒，”大长老又看了眼在他头顶涌动着好似随时可能会掉下来的天幕，尽量轻柔下声音对温吟说，“别担心，孩子，我只是想要你驱散它，驱赶到其他地方去，哪怕一点也好。”他无力的叹了一口气，“这些日子它的范围越来越广了，我们不能等待它达到极限，覆灭之前总的试上一试。”

　　“可是......”温吟想到了那片草原，随即也想到了横亘在两片区域之间的那连绵的长墙。

　　“圣坛是精灵族最后的圣地了，那里有隔断空间的结界，但是总归是治标不治本的。”看穿温吟想法的大长老叹了口气。

　　“可我想我没有能力达到你嘴里所说的目的。”温吟毫不吝啬的坦白自己的一无所知。

　　“有些东西或许不蕴藏在你的思维里，但并不代表你无法运用它，我们可以把这个称为本能。”大长老似乎认定了温吟所说的一切都不过是推脱之词。

　　“你还有时间思考怎么做，在这场腥风血雨降落之前。”

　　“我可以把这句话理解为无与伦比的信任吗。”温吟道。

　　“当然，我相信我们是同生共死的伙伴。”

　　“我开始期望我是个不受重视的小角色了。”温吟遗憾的摇头。

　　“请不要自暴自弃，你有足够骄傲的资本。”大长老笑道。

　　“如果这个资本能让我随心所欲的话，我可以考虑骄傲一下。”温吟沉吟。

　　“你自然可以随心所欲。”

　　“那我可以随心所欲的离开精灵族了吗。”温吟眨眼。

　　“在你帮助精灵族之后，随时可以。”大长老打消了他的念头。

　　温吟道：“那我是不是需要完成这项伟大的壮举之后再去洗一洗一身的污渍，再顺带来点精致的可口的食物？”

　　“我马上安排人满足你小小的心愿。”大长老不理会他语气的不满。

　　于是很快温吟就被一个精灵族的少女带走了，这少女看起来才十五六岁的模样，绑着两根细长的辫子，身披一件跟他相似的米白色短袍，细窄的白色布条在腰肌缠绕了好几圈，她脚下踩着草编的薄底鞋，额上悬着一枚水蓝晕色的琉璃挂坠，笑起来隐隐可见两个小巧的酒窝，倒是一副天真的模样，当然他忘了以自己现在的样子称呼别人小孩子压根没有什么说服力。

　　少女很快将他带到了一片错落分布着很多小木屋的地方，在众星拱月一般的中央位置，一棵足有千年树龄的绿木底下坐落着相较而言雕凿精细气势威严的木头房子。

　　木屋两边站着两个披着铠甲的精灵族战士，少女带着温吟走了过去，眼见着他们过来，两人恭敬的低下头颅，唤了一声“女皇陛下”，少女只是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跟在她身后的温吟目瞪口呆的走进了木屋里头，他确定刚刚自己的耳朵并没有出现幻觉，女皇陛下四个字还在他的脑海里拼命的蹦跶，所以他应该先感叹一下这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少女竟然是精灵族的女皇，还是应该感叹一下精灵族的女皇竟然亲自给他带路。

　　“你就住在这里吧，一切随意就好。”木屋是两室一厅的构造，少女推开了左边的那间，房间里清新的木香气，只是简单的摆着一张小床和桌子，简洁得不能再简洁。

　　“等会儿会有人送食物，不知道你吃不吃得惯，我们的胃口向来比较清淡。”少女向他解释道。

　　温吟摆摆手表示没关系，天知道让一个精灵女皇来对他关怀备至虚寒问暖是件多么荣幸而又胆战心惊的事情。

　　少女随即又叮嘱了一些事宜，顺带问了问温吟还有没有其他的需求。

　　“我自己来吧。”温吟礼貌的表达了自力更生的愿望。

　　少女走到门口又忍不住回过头来望了他一样，迟疑了片刻还是开口道：“我想你留在这里并不是很开心。”

　　温吟愣了愣，他没有看错少女脸上出现浮现的痛恨神色。

　　“我一直不支持他这样的做法，这跟囚禁有什么两样。”少女口中的那个人显然是大长老，“但他们好像觉得这是解决精灵族危机唯一的方法了。”

　　头顶的鲜红的云幕像是汹涌翻滚的血池。

　　温吟道：“也算是情有可原吧，毕竟生死关头？”

　　“如果你不愿意，也不需要勉强自己。”

　　温吟愕然，少女的话明显是将整个精灵族抛向了脑后，但是认真的表情又不像是作假。

　　“你有问题可以来找我，就在隔壁。”

　　她指了指右边的那间房间。

　　“我叫安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