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羽》宋之都

2、精灵血幕（二）

　　“前去的人已经将半月湖搜索了个遍，一点生命迹象都没有，而且......”卡修看着面前靠在黑冈石座里的男子，他的表情一如既往的凌厉，只是微微皱起的眉头与不自禁收紧的手指出卖了他内心的焦躁。

　　“......除了水什么都没有。”

　　卡修这次派遣去的人以水系魔法师为主，对于水元素的掌控能力不可谓不高，合几人之力想要将一片湖的摸个透彻也不是什么难事。

　　蒂斯挑了挑眉，什么都没有，代表的是不存在，是消失，也有可能是彻底的消逝，长时间的一无所获几乎耗尽了他的耐心，希望就像飘渺的烛火随着时间的随意渐渐的磨灭，他总是在日复一日的想起当时的场景，彻骨的冷意将他的心包裹碾压。

　　“神奇的地方。”蒂斯手指轻轻点了点椅面，冷哼了一声，“我不介意在这个大陆上添一笔神奇的历史。”

　　“可那是唯一的线索，毕竟大人最后是从那里不见的。”

　　卡修知道面前的这个人已经无法再等下去了，没有人比蒂斯更早把那片湖摸了个遍，也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湖里存在活体的可能性多大，连带着掉下去的那个人，随着金光一闪就这么堂而皇之的消失了。

　　事实上蒂斯日日夜夜搜集与翻阅，几乎将遗留下所有有关于空间魔法的古老手札都看了个遍。

　　那里没有空间传送阵，也不是发动瞬间传送卷轴所绽放出的光芒，卡修敏锐的捕捉到空气中若隐若现的混杂了几丝不知所谓的遥远而熟悉气息，那算得上是唯一的线索。

　　“摸不透就毁掉，”蒂斯危险的眯起了眼睛，“让我们猜一猜，那底下到底藏了什么。”

　　“是的，殿下。”卡修右手轻轻的搭在了左肩上面，弯腰行了一个绅士般的鞠礼。

　　“还有什么问题。”从台阶上走下来的蒂斯披着一件样式普通的魔法长袍，他的长发被轻轻的拢在脑后，他身材颀长，蹬着搭扣的软皮长靴，腰上绑着羊皮腰带，敞开的领口可以看见里面贴身的黑色小褂，如果不是那头发黑得好像最深沉的夜，那笑容里带着一抹残酷的嗜血，如泼墨般的眼眸流动着深红色的光泽，面前这个英挺俊美的男人与普通的人类看起来别无二致。

　　“此前的行动过于激烈，如今各界的结界被强行关闭，空间传送阵无法通行，我们此行是否需要绕道？”

　　“绕道？”蒂斯显然对这个决定格外的不满，多迟一分钟就是让他多陷入一分钟的煎熬以内，若是借道早已失去结界屏障的失羽废墟倒的确是一个方法，但路程却增加了整整一倍。那么，他不介意再暴力再横冲直撞一点，小小的屏障还不足以让他择路而行。

　　“是的，如果直切过去，必须横穿人类的领地，必定会惊扰阿妮莎的国君和神圣殿堂的人。”卡修将人类二字咬得极重，果不其然看见魔君的面色稍微缓和了些许，他又追加道，“如果遇上不必要的阻碍，会无限的拉长我们的行程。”

　　蒂斯沉默了一瞬，随即摆摆手示意他去做吧。

　　“你去安排吧，在太阳落山之前我希望能够踏上那块荒地。”

　　卡修很快领命的退了下去，他身后半垂的太阳散发着柔和的橘色光芒，将这片退缩在大陆东北一角的族界包裹得温暖异常。魔君瞥了一眼浓厚的蓝红颜色交织的天空，他记得那个人总是说这里的天像是泼了颜料扭曲成这般模样的，有时候睁眼真是会被这种怪异的色彩给吓下一跳，魔君喜欢摸着对方柔软的短发将他一把捞进怀里，笑他要是害怕了可以自己扑过来，那个人就侧过头来嘲笑他没羞没躁。

　　蒂斯垂下眼眸，玩笑的话语最终止于玩笑，那个人是他亲手教导出来，其能力有多强悍无需多言，而还有什么可以如此轻而易举的算计到那人头上甚至没有一丝挣扎的痕迹。

　　他摸了摸手指上那枚镶嵌着朱星石的戒指。

　　“失羽废墟么，真是，好久不见了。”

　　魔族领地丢了个重要的人物，这件事情早在几天前就传遍了整个大陆，从来不在人前出现就像活在传说中的魔君和长久以来与世无争盘亘在影魔林的魔族一时间活跃在了整个大陆的生物面前。

　　古籍上有过很多关于魔族的记载，凶狠残暴，法力高强，天赋异禀，能力超群，各种各样的形容词毫不吝啬的堆叠在这个种族之上，但是那到底是二百多年前的事情了，自从当年天魔大战一场之后谁也不知道当时占据优势的魔族为何会悄无声息的退居自己的栖息地，低迷了这么多年。

　　而作为那场战之后绝对受益者的人族霸占着整块大陆最中心最要塞的地域，分割了这片肥沃土地三分之一的曼特国君现在格外胆战心惊的的看着手下所呈报上来的消息。

　　天还未完全黑下来，蒂斯一党已经跨入了与曼特领界的失羽废墟之中，与其接壤的是一座名叫开塞尔的小镇，四年前曾一度因为魔兽狂潮而被践踏而七零八落，重建与恢复工作持续了很长的时间，如今好不容易恢复了旧时繁华的小镇很显然又笼罩在未知的威胁下。

　　但他的担心显然是多余的，魔族大军对于入侵开塞尔，顺带将曼特搅得无安宁之日这样费力不讨好的事情显然没有什么兴趣，这几日以来魔族做得最多的事情无非是将他们口中那位大人失踪的地方翻了个底朝天，顺带一直低调得让人觉得无欲无求的魔君狠狠的发了几通火气，造成了几起空间爆裂和元素狂潮的事件，闹得整个大陆人心惶惶。谁也不知道这位实力深不见底的魔界君主为了找人下一步会将哪个地方掀个天翻地覆，但众人至少公认了一点，魔族失踪的那位大人在魔君心里具有超凡脱俗的地位。

　　于是与影魔林毗邻的人族率先向魔君抛出了橄榄枝，纷纷表示愿意由于魔族提供失踪人口画像，尽其所能帮助魔君搜寻，当然他们殷切的示好并没有获得半点的回应。

　　被示好的对象此时正坐在失羽废墟的一座荒废的神殿门口，这里的天和魔族那种扭曲如油画的天空完全不一样，灰蒙蒙的像是披着一层无法驱散的尘霾。夕阳的光辉无法透过层层叠叠的迷雾照进这片大地，自从天族陨落之后这片土地就成了一片死地，除了探险者和佣兵还会时常出没在这里以外，根本就是一座无人的废墟。

　　“您不考虑一下接受他们的好意？”卡修将手中的信笺摊平在了蒂斯的面前。

　　“如果他们肯拿出一点诚意的话。”蒂斯不以为意的一挥衣袖，那些他还未曾过眼的信笺瞬时被燃起的火焰焚烧成了一堆灰烬。

　　“他们这样的态度也不是不可以理解。”毕竟提供帮助的最终目的就是为了尽快解决魔族的问题，消除他们这些异族会强行踏上人界土地的可能性。

　　“隔岸观火？”蒂斯戏谑的挑起嘴角，“你怎么知道不是贼喊捉贼呢？”

　　卡修一愣，很快反应过来了蒂斯所说的含义，那位大人突然之间的失踪绝非偶然，究竟是被谁给拐走，对方又有何目的都说不清楚。有时候所谓的援手也可能是一种试探，他不可否认那位大人或许是落入了人族的手中，更无法否认这就是对方在衡量筹码重量的手段，至少他相信知道那位大人存在的人并不在多数。

　　蒂斯凝视了片刻地面上那堆灰烬，站起身来拍了拍衣袍，慢条斯理的说道：“不管他们打算干什么，既然敢下手，就要做好承受后果的准备。”

　　卡修自然而然的点了点头表示同意，“但对方能力想来是不弱。”他想到了那位大人的能力，随即补充道，“殿下应当小心。”

　　“哦？”蒂斯似笑非笑的瞥了一眼卡修，伸出的修长食指上倏地窜起一团火苗，将入夜的黑暗之中上下跳跃着，柔和的照亮了一片空间。

　　卡修哑然失笑，自己竟然忘记了这位王者的能力。

　　“我想我可以为那个倒霉蛋先预定一种死法了。”

　　蒂斯的手指一倾，火焰从指间滑落了下去，像是一个闪烁而巨大的水滴堕入地面，很快的淹没在了灰色的石块里，橘红色的图腾如水波一般迅速的朝着四面八方扩散而去，光纹在地面上飞快的蔓延，橘色的条带一晃而逝，光影消散的瞬间一股巨大的震荡力将他们脚下的这片地面四分五裂的撕碎，漆黑的裂痕边缘石块簌簌的崩落。

　　蒂斯满不在意的挑了挑嘴角，那个表情还未定格在最佳的角度就顿住了。

　　熟悉而阴冷的气息从破裂的宫殿地面口子里飘了出来，极其浅淡，接触流动的空气的那刻很快就被吹散，但破开土地的那瞬间依旧被在场的两个人捕捉到了。

　　卡修面色一僵：“是半月湖残留的味道。”

　　“唔。”蒂斯手一扬，一团炽热的光球迅速的出现在了他的手上，随着他挥手的动作，那球体飞速的破开细缝滚入了地面之下，霎时间炸开来的光芒让卡修勉强看清了地下狭小的空间，地面上绘制着一张极其复杂华丽的阵法。

　　“有意思。”蒂斯看着那光芒转瞬即逝，他抬脚踢了踢裂缝边缘的石面，抬脚就跳了下去。

　　很快原本漆黑的空间里被魔君挤压光元素而形成的光球彻底的照亮，站在上面的卡修可以毫不费力的将整个空间的模样都收进眼里，他语气突然有些惊讶：“禁制，这么古怪的禁制，难道是要封印什么？”

　　“传送阵。”蒂斯沿着那个复杂的法阵走了一圈，端详了片刻特殊墨水绘制的线条周围挤满的密密麻麻的文字。他停下脚步轻轻嗅了嗅空气中残留的夹带了魔族气息的味道，以及掩藏在这股奇特的味道背后几乎完全消弭掉的气息，他不会认错的，久违的气息。

　　“难道大人被掳到这来了？”卡修瞬间想到了当时半月湖的一幕。

　　“不是这里。”蒂斯闻着渐渐消散淡薄的气息，“这禁制至少是几年前被打开的。味道很淡了。”

　　“恐怕两者会有什么关系。”卡修没有想到会在这里发现和半月湖同样的痕迹，面色凝重下来，如果牵扯到失羽废墟的话，这趟浑水看来是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深。

　　蒂斯冷笑了一声，手中的光球能够领会他此时的心情，暴涨的光芒瞬间将这个小暗室给吞没。

　　“有意思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