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古代种牡丹[种田]》俞洛阳

8、第 8 章

　　他如此直白，谭雁晓目瞪口呆，片刻后道：“那我......我......”
　　江楚客推过来一把算盘：“学这个试试。”
　　谭雁晓只得改弦易辙，开始学拨算盘，秦客也和他一起学。不过几天功夫，秦客就学会了九九以内的加减法，将算盘珠子拨得啪啦啦响，可谓十分聪慧了。谭雁晓看得心中焦急，他手指修长有力，手形也好看，偏偏拨起算盘来笨得像猪蹄子，学了几天还不成个样子。

　　江楚客默默观察了一会儿他的手法，最后终于又道：“你没天赋，不用学了。”
　　谭雁晓闻言脸如死灰，竟不知如何是好。
　　秦客歪头看看他的表情，同情心压过了鄙视心，寻个空子私下里安慰他说：“雁哥儿你放心，只要你不犯大错，楚哥就不会轻易撵你走。你好像力气挺大，等你腿好了以后，粗活你来做，担粪担尿你总会吧，别告诉我你连扁担也不会使。”

　　谭雁晓脸色一滞，秦客冷笑道：“庄稼一枝花，全靠粪当家。其实养花和种庄稼差不多，牡丹一年也要上几次肥的。你这什么样子，不会是嫌臭吧？”
　　谭雁晓一脸憋屈之色，先是点头，忽又觉得不妥，又忙摇头。

　　随着腊月到来，又连着下了两场雪，天气越发寒冷了，暖房中的熏花牡丹已有近七十棵结成了花蕾，数量自三到十五六朵不等，长势十分稳妥。且有意外之喜，烟笼紫两株都结了五六个花苞，欧碧有一株也结了两个花苞。

　　但随着暖房中一天比一天热，每日石炭的分量渐渐加大，末了终于告罄。算着撑到半个月后还得一千多斤石炭，家里的钱前阵子被谭雁晓治疗腿伤花了大半，如今只剩下一贯多铜钱，不够用。
　　江楚客去找郭老边借钱，郭老边坚决不借，还骂他败家子，没事儿养活一群来历不明的兔崽子，可不是钱不够用。再这么下去，这辈子恐是连讨娘子的钱也别想攒下。

　　他一边絮叨着，又忽然想起江家还养着个水灵灵的小姑娘，便道：“你只把那个小姑娘留着，剩下的都撵出去，我就借钱给你。”
　　这大冬天的，像谭雁晓这种身上带伤的，撵出去很容易活活饿死。江楚客解释道：“我熏花已将成，有七八十盆。到时候一出手，就还叔父你的钱。”

　　郭老边不可置信：“我不信，你家那个暖房装不了几盆花，你莫要哄我。”江家的暖房他清楚得很，不过巴掌大的地方，最多装一百盆牡丹，若是熏成七八十盆，难道他的成品竟能达到七成之上？
　　但江楚客似乎并没有哄过人，他迟疑了一会儿，又说：“你带我去看看，眼见为实。”

　　两人直奔了花楼村来，郭老边进入江家暖房中，先是绕着暖房来回走了一遭，尔后忽然回头对着江楚客咆哮：“阿楚，你跟你老叔还要藏私！我今年费尽功夫，也不过熏成了四成。你藏私，心思恁坏！是不是那老鬼留了什么秘术给你？”

　　江楚客并不解释，只默默看着他。郭老边冷哼不止，困兽一般在暖房中再转几圈，一眼又看见那欧碧和烟笼紫，简直移不开眼睛，一时羡慕嫉妒交织，脸色更是乌黑一片。
　　他背对着江楚客深思了一会儿，转身又问道：“阿楚，我记得你说过，你要趁我的摊位卖花。那你打算卖什么价？”
　　江楚客道：“每盆五贯钱吧。”他心中估算着此次熏花之成本是几十贯钱，纵然算上税赋和抽成，二十几盆就能回本。

　　郭老边叹了口气，有些恨铁不成钢的：“你可真是一点行情都不懂。这熏花从来不是论盆卖的，是论朵卖的，常见的那些品种一朵也得一贯钱，稀罕的要价更高。前年过年时，洛阳宋家侥幸出了一棵姚家黄，却只开了一朵，”他比着一根短胖粗黑的手指给江楚客看，“一朵花竟要到五十贯的价格，还惹得城中两个大户的管家争执不下。幸而只开了一朵，显得有些孤单，否则这盆花一定会被太府寺来人收走，再送入宫中去，那就谁也别想打主意。”

　　他又看江家的牡丹都用青灰色的旧瓦盆装着，连个像样些的白瓷盆都用不起，然而按照花坊中熏花的上中下三品评定之法，这些牡丹株型端正叶色鲜丽花蕾饱满，绝大半皆为上品。
　　老郭不懂得粗服蓬发不掩国色这种文绉绉的话，只是不停叹气，良久方道：“还是我来给你卖吧，若是你自己去折腾，不定卖个什么价钱出来。你得多抽半成利润给我。”

　　利润之前明明已经说定了是一成，江楚客正待反驳，郭老边一挥手打断他：“你还是少说话吧，我这般替你操心，你叔我容易吗？就这么定了，我这就让我家三小子先给你送十贯钱来，你把石炭买得足足的，这最后半个多月，千万不可大意。另此事不能外传，以防有人见财起意。”

　　谭雁晓在暖房门口的灶眼处，正在虚心向秦客请教：“为什么要选那种分量轻色泽亮的石炭来引火？”
　　秦客例行翻了他一个白眼：“楚哥说，那才是真正的石炭，剩下这些颜色发乌死沉死沉的，大半都是些矿石，勉强能混着烧罢了，拿来引火可是不成。”

　　恰郭老边从暖房出来，一眼看到拄着双拐的谭雁晓，冷哼一声：“尽养些没用的绣花枕头！”
　　谭雁晓被骂得险些背过气去，见江楚客面无表情地跟出来，仿佛没听见一般，他又觉得满心委屈，勉勉强强跟了几步，低声叫道：“楚哥。”
　　他想说我不是绣花枕头，但江楚客置若罔闻，只管把郭老边送出了门。

　　秦客见他受了气，欣慰之余，倒是良心发作，一致对外起来，低声道：“你别在意，那就是个钻了钱眼子的老财迷。还说别人见财起意，我看是他先起意了吧。咱家的花摆在他摊子上，他不但能抽成，还能趁机替自家扬名，一举两得的好事儿，辛苦点怕什么！”

　　江家暖房中的熏花牡丹，最终成七个品种六十八盆，分别是御衣黄九盆、玉楼红十八盆、魏花十二盆、潜溪绯二十二盆、昆山夜光四盆，烟笼紫两盆，欧碧也有一盆，但只有两个花蕾。
　　江楚客打算留下两盆潜溪绯自用，余下六十六盆全部送去花坊售卖。至于废掉的三十盆，他又种回了地里，仔细将养个两三年，还能接着用。
　　期间郭老边又来看了江家两趟，江楚客见他不太放心的模样，索性和他正式立了一份契书，免得他总记挂着那一成半的利润。

　　腊月十八这日，熏花出暖房上市。
　　从花楼村到翟家园花坊有两个多时辰的路程，郭老边半夜就起来了，带着自家三小子和两个本家侄子，才过卯时就赶到了花楼村，指挥着后辈儿郎，为这六十六盆熏花仔细做了防护。
　　他家的小子们带来三辆特制的平板车，车上安放着铁匠专门打造的铁架子，上下共三层，每层四周皆围着两尺高的木挡板，每一层可装载牡丹八盆，一车共计二十四盆。

　　众人先用细麻绳将牡丹枝干轻轻拢住，待装车后，又用旧草毡拆成零碎稻草，满满塞在瓦盆之间，防止路上颠簸碰撞。尔后用一层草毡仔细裹在铁架上，草毡外再覆一层油布，最后以麻绳来回穿插兜揽妥当。
　　郭家小三郎半夜被郭老边从床上揪了起来，带着些起床气，见半晌还侍弄不好，嘀咕道：“哪里就娇贵成这样，我看别家也没这般仔细，都是胡乱盖个油布就送了去。”

　　郭老边怒了，手指颤抖指着那车子：“不知事的杀才，你懂个什么。这都是银钱，银钱啊！你吃的穿的用的，都是从哪儿来的？回头还得给你寻个暖被窝生崽子的婆娘，哪一样不需要银钱！难道等着大风刮过来？”
　　这话粗糙得很，跟着忙前忙后的秦客立时羞得脸通红，恨不得躲进房中去再也不出来。

　　郭老边还不罢休，又赶过去踹了小三儿一脚，小三儿畏畏缩缩往后躲，瞧着很可怜。江楚客本不擅长拉架，但在自己家里，也不得不上去勉力将两人劝开。
　　乱哄哄闹了一阵子，终于在辰时出发。

　　按郭老边的推测，这三车花若是放开卖，最多一天就能售空。但他打算存货惜售，分成两天卖完，因此要在花坊中耽搁两三夜。
　　秦客闻言，执意要跟着去照应，江楚客应了下来。
　　谭雁晓的腿已经有所好转，丢掉拐杖也能凑合着走几步，见状也想随行，被江楚客无情拒绝，且留了半里在家照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