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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   三日后,宿清风独自上了香岩山。

      不顾兄弟的劝阻,他毅然上山到白玉潭——当初与那道长相遇的地方。

      立在瀑布下,水气扑面而来,秋意渐浓,水打在脸上有点凉。坐在那日躺过的巨石上,默默地等待。

      梦中的神人说得没错,他的确执迷不悟,不过是做了场梦,就真的来到这幽静的白玉潭,等待那个几乎不可能出现的人。

      假如那人出现了,他们见了面,又该如何开口?他的心里藏了龌龊,难道坦言,向一个修道士吐露心声?

      摇摇头,叹息。

      世间男女情爱多有凄惨结局,何况男子与男子?修真之人讲究一个清静,怎会让情爱污了灵台?那他在这里痴痴等待,有何意义?

      手掌覆在心口,刺痛在扩散。明知无果,为何要去爱?甚至不了解那人的一分一毫,只见过一面,便沦落了?

      他如塑像般,静静地坐在岩石上,日渐偏西,想见的那人并无踪影。抹了把脸,眼里尽是忧郁,心情沉重。然而,在绝望的刹那,茂密的树林里传来脚步声。他的心忽地提了上来,翘首张望,搜寻到一道飘渺的人影,他的视线渐渐模糊了。

      九转华阳巾,青裙紫褐紫帔,洞真法师的打扮,时隔数月,那超尘的容颜如昔,正是思慕那人。

      宿清风激动地起身,怔怔地盯着来人,直到对方无意间向他瞟了一眼,他方回过神,压下心中的澎湃,敛了脸上的激动,上前有礼地揖手。

      “道长,这厢有礼了。”一揖到底,如那书呆子般拘谨。

      “施主,且莫多礼。”道长淡然一笑,回礼。

      那淡然的笑,疏远陌生,拒人于千里之外。

      为了再次见到他,自己去看法事,进道观,寻寻觅觅了数个月,为伊消得人憔悴。他的笑,在他脱尘的脸上慢慢漾开,尽管美得让人窒息,却叫他愤闷。

      为了见他,夜不能眠,日不能安,心浮气躁,变得不像自己了,他怎能……如此淡然地笑?

      “出家人不打诳语,道长上次为何骗在下?”秉着一股气,宿清云问道。

      道长似听不出他语气中的忿忿不平,清越地回道:“贫道不曾骗过施主,修真之人不妄言。”

      “是么,那为何上次在下问道长是否在紫灵观修道,道长何以笑而不语?”

      道长想了想,似乎在回忆数月前的事,须臾,他道:“的确是贫道的过错。让施主误会了。”

      紧握袖中的拳头,宿清风吐出一口气,镇定下来。“清风并非蛮横之人,说起来,是清风曲意了道长的意思。不知道长洞府在何处?下次在下拜访道长也好寻到去处。”

      道长沉吟一声,道:“贫道在华阳洞中修炼了百年,华阳洞在香岩山另一个山头,如无御风术飞行,上去恐是不易。”

      华阳洞?未曾听过,唉,他一介凡人,岂会御风术?

      见他沉思,道长越过他,去白玉潭取了些水装入皮囊中。宿清风的眼晴随着他转动,待他取完水,欲走时,他急急拦住他。

      “不知施主还有何事?天晚了,快回家去罢。”道长清冽的黑眸看他一眼,避开他。

      宿清风却猛地握住道长的手腕,阻下他,对方投以不解之光。

      宿清风的心跳得厉害。这道长虽相貌非凡,性子却是冷的。单是从他那渐渐冰冷的眸子里可看出,他的笑,是一种假相。

      “在下……”舔了舔干涩的唇,他哑声道,“那日一睹道长风采,令在下难以忘却,寻寻觅觅了数月,有幸再遇道长……道长风采依旧,清风的心为之……动容,不知道长有意否?”

      对方淡然的笑渐渐收敛,取而代之的是冰冷,清明的眼深邃,看过来的目光像两道冰凌,寒彻刺骨,绝尘的容颜刹那间变得神圣不可侵犯。

      宿清风心一紧,愣怔地望着近在咫尺的冷然面孔。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他?

      慢慢地抽回自己的手,道长甩了甩袖子,举止优雅从容。他不像普通的修真之人,倒像九天之上的神人。

      “施主——”冰冷的声音出自道长无情的薄唇,宿清风听了,全身一颤,无垠的绝望遍布全身,手脚发颤。

      道长嘴角一勾,笑里藏了寒意。“施主的心意,玄真心领了。奈何玄真一心修炼,无意于尘世情爱,施主心中且把玄真的影抹去了罢,返回凡世后,定可大富大贵,享尽容华富贵。”

      “……我要那些何用?”宿清风冷得发抖,双手紧紧地握成拳,伤痛地直视对自己漠然的人。

      “多少世人期盼的东西,施主为何不珍惜?”

      “富贵于我如浮云,我只愿与你……双修。”已经无法冷静思考了,他脱口而出,为了那龌龊的私欲,一无反顾地想追随他而去。

      “双修?”那人略微惊讶,仔细地琢磨他。“你的道缘似乎颇深,但你理该沉浮于红尘,一生富贵平顺,为何要放弃?”

      “我已看破红尘。”他喃喃。如果不能与他相随,他宁可烟消云散,仿佛他生来便是为了……寻他,追随他?

      那道长摇摇头,冷漠地转身欲走,宿清风上前一步,再次抓住他的手腕。

      “难道——不能给清风一个机会?”

      “施主莫要执迷不悟。”

      执迷不悟?执迷不悟?紫灵观的道长说他执迷不悟,梦中九天之神亦说他执迷不悟,如今,眼前这人竟也说他执迷不悟!

      “人若不执着,活着便无意义。”他低语。

      手再次被无情地甩开,那背影越行越远,越来越模糊,宿清风出神地望着,看着,瞅着,直到滑下两行伤情的泪。

      “我……只想……再见一见你……只想……见见你罢了……”

      高高在上,无情如斯,叫他情何以堪?

      **** **** ****

      从香岩山回来后,宿清风越发清瘦了,形如枯槁,整日失魂落魄,恍惚度日,把自己关在房中,不见天日。

      弟弟们担忧得食不下咽,日日来劝兄长,皆无果。他们不知道大哥发生了何事,那次固执地去了趟香岩山,回来后就变了。

      如此下去,兄长的生命将会有危险!

      徐长卿来了两次,都被拒之门外,第三次来,他没有直奔宿清风的房间,而是去见宿清风的弟弟们。

      “徐公子,你和我大哥是好友,可知我大哥发生了何事?为什么如此消沉?”二弟焦虑地问。

      “是啊,徐大哥,你与我哥相交数年,应该知道他的事吧?”小弟凑上去问。

      徐长卿看看眼前一张张担忧的脸,叹了口气。“实不相瞒,我与东君虽然相交数载,他人皆道我们是知己,可东君爱藏心事,不想说的话,我追问也无用。”

      “如果徐大哥都不知道,那我们如何治好大哥的心病?”三弟道。

      徐长卿沉思了片刻,道:“若我未猜错,东君这段时间应是迷失于‘道’。”

      “道?”

      “这几个月他突然热衷于法事,也常去道观,表面上看似乎是迷上了‘道’,实则不然……”

      “此话怎讲?”四弟接口,追问。没错,大哥自上次郊游归来后,就开始沉迷于道。

      “他曾和我说过,他……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苦笑了一下,徐长卿在四双眼睛惊讶地注视下,缓缓道来:“那时候,他就变得不像往日的他,多了一股伤情。每每赶一场法事,好像在寻什么人,寻不到,又失落地离开。去道观,也不是去求神拜佛,而是与观中的道长禅道。如果我没猜错,他……你们的大哥很可能是害了相思病。”

      “什么?相思病?”众弟弟异口同声地叫道。大哥这几个月不正常的行事作风,是因为相思病?

      “他是看上了哪家千金?如果真喜欢,去下聘娶回来啊!”三弟摇头道,觉得自己的大哥还真纯情,不懂得争取。

      “就是!我们又不反对他娶妻,他想要什么样的人,只要一句话,我们便可为他办妥一切!他只要当新郎官便行了。”四弟点点头,附和。

      看出徐长卿脸上的无奈,二弟喝斥。“三弟,四弟,且听徐公子下面的话。”

      “徐大哥,你说我大哥害相思病,很严重吗?”小弟趁了个空档,问。

      徐长卿道:“唉,如果是普通的相思病,也就罢了,东君这桩,恐怕……有些惊世骇俗。”

      “此话怎讲?”

      “你们没有发现么?东君去道场,去道观,视线从来都是落在……落在道士的身上啊!”

      晴天一记惊雷,众人被吓得不轻。

      “道……道士?大哥……他莫不是……爱上一个道士?”小弟喃喃。“怎么会这样?谁不好爱,为何去爱……爱一个无聊又无趣的道士?”

      退了几步,小弟转身即跑出大厅。

      “小弟——你去哪里?”哥哥们在身后呼叫。

      小弟一路奔到大哥的房间门口,猛烈地拍着檀木门。“大哥,你开门,我是小云啊,大哥,你开开门好不好?”

      门内毫无动静。

      小弟突然滚出泪珠。“大哥,你什么人不爱,为何去爱一个道士?大哥——”

      门,突地开了,小弟差点摔进去。一抬头,看到大哥苍白无血色的脸,以及他那瘦骨如柴的身子。眼泪又落了下来,他呜咽。“大哥……不要离开小云。”

      宿清风复杂地望着哭泣中的弟弟,惊讶于他的知情,当看到另外几个弟弟以及徐长卿的身影,他了然了。

      “大哥……”弟弟们立在门口,担心地望着他。

      “东君,你好糊涂。”徐长卿见他一身清瘦,心疼地道。他怎能如此苛待自己?

      站着有些累,倚在门上,任散发零乱不堪,憔悴的眼睛无神。

      “我没事。”

      “你这叫没事?衣服穿着都宽松了,瘦了这么多!”二弟急道。大哥怎么可以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拨了拨额前的发丝,宿清风无所谓地笑笑。“我不是还活着吗?”

      三弟再也忍不住,他上前握住兄长的手,低喝:“这像是活着吗?为了一个该死的道士,把自己折磨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大哥,你振作一些好不好?我们都担心你啊!你怎么忍心……离我们而去?”

      “傻弟弟,大哥自然不会离开你们。”温柔一笑,算是安慰。“我并没有爱上道士……你们不用担心。”

      四弟和小弟一乐,天真地问:“真的吗?那就是徐大哥胡说了?可是大哥这几天为何把自己关在房里,还不肯吃饭?”

      看了一眼徐长卿,他微笑。“大哥心情不好,想静静。”

      “那也不能不吃饭啊!”小弟收了泪,撒娇。“人不吃饭就会病倒,大哥不可以为难自己的身体。”

      “嗯……”虚弱地应。

      二弟和三弟仍然郁闷,对兄长的话,还有怀疑。大哥……在掩饰。

      “长卿,对不住,我人不太舒服,不能好好招待你。”往徐长卿那一望,宿清风歉意地说。

      徐长卿摇摇头,深沉地望着他。真的是这样简单的理由吗?心情不好?不,他不相信。

      宿清风敛眉,避开徐长卿探究的眼神。既使知道什么,该沉默就不要开口。

      “我累了,想休息。”动了动身,他温和地道。

      “哦——”好几天不见大哥,真的想再多相处一会,可是大哥好像真的不开心。小弟委屈地扁扁嘴。

      “那……大哥好好休息吧,把身子养回来。”四弟也是一脸不舍。

      “嗯,我知道。”宿清风笑着应道。

      于是弟弟们一个个不舍地离开,而那徐长卿意味深长地望了一眼,摇摇头,走了。

      关了门,宿清风躺回床上,感到筋疲力尽。

      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乍暖还寒时候,最难将息……(出自宋·李清照《声声慢》)

      **** **** ****

      “东君,东君……你怎么又来了?”

      昏昏沉沉地醒来,张开眼,便看到神人关切的脸。

      “你是——”宿清风迟疑地开口。

      “我是夜华,上次见过的。”那神人一改上次的慵懒,显得有点热情。

      “哦。”宿清风看看四周,发现四周百花争艳,霞光四射,是梦中的天界。

      “东君,你看起来……不太妙。”

      宿清风问:“如何不妙?”

      “你啊,投了凡胎,还是老样子,真不知该如何说你。”转了下眼,那人道,“我不知道是谁三番两次的把你从梦中送来天界,但灵魂出窍总归不好。快快回去吧。”

      为何……都赶他走?不让他留下?

      深深地望了眼宿清风,那人袖中的手指掐了几下,皱眉。“强求来的,果然不行。东君,你放弃吧,安生地轮回几世,便可回归天界,做个逍遥自在的神仙,把前尘往事都忘了吧。”

      “放弃?”宿清风一震,抬手捂眼。“放弃他?放弃他吗?”

      “是啊,放弃他,放下这段情,历劫归来后,便可脱胎换骨了。”

      “不行!”宿清风猛地一喝,强烈地不甘在心中攀爬。“我不放弃!我绝不放弃!为了他——我可以放弃所有!对,我要去找他……找到他……无论如何都要……都要呆在他身边……然后……爱他……”

      “东君,你——”那人张了张口。

      宿清风展颜一笑,沉入了黑暗,消失了。

      “唉——”抚了抚稚嫩的花蕊,花丛中的神人叹息。“莫道不消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东君,这情劫无人能帮你,唯有靠你自己。若度不过,便要魂飞魄散了。”

      **** **** ****

      香岩山,华阳洞。

      从紫灵观的道长那得到启示,他孤身一人,带了匕首和干粮,冒险上了香岩山,往更高处攀爬。

      弟弟们全都反对,不断地阻止,他虽对不起他们,可心意已决,留下只字片语,毅然离开富贵的家,去寻那仙洞真人了。

      “弟,为兄看破红尘,欲修道成仙,此去仙山修真,勿念勿寻。”

      “大哥——大哥——”

      弟弟们拿着纸条哭喊,派人到所有道观寻找兄长,却只在紫灵观的道长那得到消息。大哥是上了香岩山,去仙洞寻修道之士了!

      投下大量人力物力,在诺大的香岩山寻找了半个月,竟沓无音讯!

      **** **** ****

      秋风瑟瑟,深山里的秋,比山下的更冷。宿清风从家里带了薄薄几件衣服,越往高处爬,越觉得冷了,把所有的衣服都往身上披,勉强可御寒。

      坐在溪流边,啃着最后的一点干粮,默默地吃着。

      他生来富贵,无富公子的娇气,又是长子,自小就要刻苦耐劳,但毕竟是大公子,含着金匙出世,像现在孤身行走于深山老林,仍吃不消。

      也许该说他幸运,在山里半个多月,没遇到过猛兽,倒是看到不少兔子和松鼠,那些小动物可爱得紧,没有危险。

      吃完最后一口,从清澈的小溪里掬了把水,解渴。

      日移偏西,又要黄昏了。坐在石头上,他感到茫然。那人说过,唯有御风术,方能飞上华阳洞。他是凡人,一没有武功,二没有法术,单靠一双腿,要爬上华阳洞,恐怕是天方夜谭。

      最初冲动,到如今的心灰意冷,生出一丝放弃的念头,可猛然一双冷冽的美目闪过脑海,便将那念头驱逐出去。

      他是执着的,所以,他不放弃。便是舍去生命,也不放弃。

      他二十五岁了,本该稳重持家,以前过着平静无波的日子,从没什么能让他如此失常,在山间偶遇那人,竟打破了往日的平静,激昂冲动如那情窦初开的少年郎。

      摇摇头,起身继续爬山。

      也许以前没有什么能打动他的心,如今出现了唯一一个,他才会执迷不悟。对不起关爱自己的弟弟们,对不起担心自己的好友,可愧疚远远比不上心里的煎熬。人们永远执著于得不到,对眼前的从来不太珍惜。他或许愚蠢,盲目,可是为了心底的渴望,绝不回头。

      那玄真道人对他无情无爱,更是冷若冰霜,也许他能幸运地见到他,却不能伴他身侧。没有男子会和另一名男子双修。双修之人,或夫妻、或亲属、或朋友,而他与那道长,非亲非故,毫无干系。

      一个闪神,拐了一下,脚腕处立时传来肿痛。他咬牙,勉强坐下,搬过脚,看到脚腕变了形,是扭到了,而且很厉害。

      皱眉,心情下沉。本是条件恶劣了,现下更是雪上加霜。这样的伤,就算去医馆看了,也要在家好好休息十来日,方能行走自如。可是他在山上,又孤身一人,根本求救无门,动弹不得了。

      太阳更往西了,黄昏很快要来临了。

      宿清风终于有了危险的意识。天黑,在这荒山野林里,很容易失迷方向不说,更有猛兽攻击。

      怎么办?

      玄真,玄真……为了你,我可能要枉死在深山里了。

      摇头,苦笑,不能坐以待毙,他咬牙撑起身子,在附近找了一根小树枝,支撑着身体,一拐一拐地走着。

      又行了半刻钟,他气喘吁吁,冷汗直冒,再也无法支持,身体倾斜,向前扑倒,身子一痛,手掌磨破了一层皮,火辣辣的痛。

      “唔——”他呻|吟出声,心累,身体更累,倒在地上,一时爬不起来。

      他这是不是叫自作自受?或者叫自找苦吃?为了一个不切实际的幻想,把自己搞得如此狼狈?

      修真之路漫长而艰苦,他这个富家公子,凭一股信念,真能坚持下来?如果百年都无法得到玄真的回应,他是否会后悔?

      恐惧,一点点地加深。

      他已经二十五岁了,竟然依旧如此鲁莽?抛下手足亲情,就这样孑然一身地闯进高深莫测的香岩山?

      茫然、惶恐,一一闪过,他咬牙,硬气地爬起来,坚定地直视前方。他是固执的,认定了的事,就不会改变。也许会让很多人伤心,可是他更向往心中的渴望。那神仙般的人,忽远忽近,看似近在咫尺,却远在天涯,如果不能追随他,他不知自己活着该干什么。

      以前平淡的日子,看似无忧无虑,但没有什么追求的,平平凡凡,就那样过完一生,实在无趣。

      坎坎坷坷,碰碰撞撞,路很难走,心里有信念,走着心甘情愿。

      一次次摔倒,一次次地爬起,身上的素衣越来越脏,发髻早已零乱不堪了,他狼狈得失了往日温雅公子的气质,但神采飞扬,较之以前更有精神。

      再一次摔倒,他喘着大气,试着再爬起来,可手掌、手肘、膝盖全磨破了皮,痛得很,骨头也似散了一般,动一下就疼得厉害。

      “咳咳,咳——”不知是否是摔着了,加上身子没养好就跑来爬山,在山里吃了半个月的干粮,他是越发的憔悴了。

      吸一口气,想一鼓作气,站起来——

      “这位施主,你伤得很重,且勿再动啊!”突来一个声音,惊得宿清风又重重地摔倒在地。

      “啊——抱歉,抱歉,吓到施主了。”那声音又起,宿清风四处张望,并未看到人,满脸疑惑。

      “呵呵,贫道在这里,施主往上看便可。”

      抬头一看,竟看到半空中一玄衣道人双脚点在紫光宝剑上,御剑悬浮。

      道人往下一沉,从剑上跳下来,竖指一念咒,那剑似活物般回到道长背上的剑鞘中。

      “施主何故独身在深山里?你可知再上去,就是修真之地,非凡人能入山。这附近有迷阵,很容易陷于其中,再不能出去了。”

      宿清风听了道长的话,后怕了下。“在下宿清风,为求道修真而入山。”

      “哦?要修道,山下紫灵观不是很好的去处?”玄衣道长看似三十而立,实则从他深邃的目光中可辨出,他年岁已过百。

      “紫灵观固然好,但非在下的归属。”宿清风幽幽地道。

      看出宿清风眉宇间的郁结,道长呵呵一笑。“施主虽有道缘,但一切入门难,得从头开始,紫灵观有道师指点,如此入道可以更快不是么?待在观里学上三十、五十年的,便可觅个天灵地杰之处独身修真了。”

      宿清风摇摇头,见天边只有一丝余辉,他抱着侥幸的心理,诉说:“实不相瞒,在下是为寻找玄真道长而来的,前段时间受玄真道长指点,顿然悟道,于是想入道修真。玄真道长告知在下,他在华阳洞修真,故,在下想去华阳洞,拜他为师,唉,无奈一路坎坷,困在此处了。”

      “哦,原来是华阳洞主的有缘人?”玄衣道长似笑非笑,他面目亲切,眼神却很犀利,看得宿清风一阵心虚,但他为了见到要见的人,镇定地直视道长,目光坦荡。

      道长点点头,抬头望望天色,眼中闪过一丝不易让人觉察的光。“好吧,施主一人独行实在危险,不如贫道助施主一臂之力。”

      宿清风欣喜一笑。“如此多谢道长了,不知道长道号?”

      “呵呵,贫道太光,水月洞洞主。”扶起宿清风,轻松地抱起,宿清风吓了一大跳。这道长看似稳重,何以如此轻浮?

      “施主莫怪,你身上皆是伤口,由贫道抱着方便行路。”

      稍稍的安抚,宿清风定下神来,有礼地回笑。

      “出鞘——”道长咒言一出,那背上的紫剑便脱鞘而出,浮在半空,道长抱着宿清风,稳稳地跳落在剑身上。

      初次见到法术,宿清风惊了惊,不知不觉中,微拧双眉。

      “起——”随着声响,脚下的剑有生命般,倏地浮高,在山林间穿梭了起来。那如风的速度,叫宿清风吓白了脸。两旁的景如流线般地往后飞去,为了躲开障碍物,剑身忽左倒,又忽右倒,偶尔还来个腾空。飞了半个时辰,气温是越来越冷,风吹得肌肤刺骨,天渐黑。

      以为要失去神智了,那剑嘎然而止。

      “到了。”

      宿清风惨白着脸,被道长抱着从剑上跳下来,然后放在一个悬崖峭壁上的洞口。一落地,他便坐在地上,双腿发颤,目光呆滞。

      那道长忽然声如洪钟:“华阳洞主,太光为你送来门徒了,快出来迎接。”

      也不待里面的人回应,太光跳回剑身,哈哈一笑,眉宇间尽是不羁,袖袍一甩,狂放地御剑离开。

      宿清风怔怔地望着那化成一个黑点的人,不禁长叹一声。果然……这些修道士都不可相貌?

      “你——怎会在此?”

      清冽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宿清风的心一紧,窒痛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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