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识东风面》四时柯叶

3、省重点自主招生考试3

　　修仙者皆能化天地灵气为己用，而利用方法成千上万。其中最简易而普世者曰“决”，如最基本的呼风唤云，变换化形，只需固定的手势与口诀配合灵力即可施展；更精妙者曰“法”，如各类阵法剑法，身法咒法，必须仔细参悟研习，有慧根者即可习得；而最深奥玄妙的是“术”，如纨素神君的草木皆兵术，若要习得仅仅依靠研习领悟是不够的，有些术需要道心，有些术甚至需要血统。
　　如越潼一族的瞳术。即使这个术放在整个术界几乎浅显得不值一提，即使依靠血缘的术相对要求简单，他也用了整整两百年才略有小成，像他二姐那种疯女人，甚至修了三百年才刚刚入门。
　　而面前这个少年施展的，明显不是依靠血缘发动的术。
　　周身白茫茫的月色升起，如雪的月光充斥了视野，那个名叫参方的少年却消失在了月光背后。
　　“镜花水月……？”越潼低低地惊叹了一句。
　　镜花水月术是难得有记载的术法，由月始，由镜终，杀机层层递增，境界也逐层升高，是最顶级的术之一。
　　摄玉山还教这个？
　　“仙友无需与我一争，破了月法就算过关了。”月色深处传来参方和和气气的声音，“啊，纨素师兄吩咐的。”
　　越潼本来猜测的便也是如此，然而真的听到这种接近放水的宣言，他还是十分地……感觉不好。
　　他本能地有点生气。
　　术只能以术破。他会的术，除了家族瞳术外，也只有那几个学得一知半解的玩意儿，明显是拿不出手的。
　　看来只有用眼睛了，虽然使用这种依靠血缘如同开挂一般的方法十分憋屈，但现今已别无他法。
　　月光在四周先是和和气气地浮动，如同那个少年自身一样温润而不伤人。越潼把软剑收进袖中，微一闭眼，再睁开时尖刀似的竖瞳已经浮现出来了。然而他并未像往常一样在此停下，周身灵力翻涌，虹膜的颜色逐渐变浅，由漆黑逐渐化为了幽蓝。
　　也就是在同时，那轮月亮变了。
　　雍容的圆月骤然化作锋利森然的月牙，月光似霜刃一般向他斩来，密集如雨，其中有虚有实。越潼身形一动，直直冲向那些杀意凛然的月光。
　　灵猫一族的瞳术，效果很简单。
　　远近不存，虚实无分，生死不论。
　　仅仅三重，最后一重才有攻击力。然而面对这些虚虚实实的月光，第二重就可以了。
　　越潼这辈子长了个标准的灵猫一族修长清瘦的骨架，柔韧度极好，几乎在瞬息之间就冲进了月光阵里。指甲弹出半寸，漆黑尖锐，转瞬间破碎的月光如雪片一般飞舞，少年身形如雾，踩着破碎的月色直冲向月牙本体。
　　他是学剑的人，很少用灵猫自身的武器搏斗，因为那样真的不太像个人。
　　然而现在还是没有办法。灵猫一族的瞳术和反应力，还是只有在现出部分本体时能发挥最大的作用！
　　“嗤啦——”一声，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漆黑的指甲划过，参方那根扎头发的布条应声断裂，越潼猛地一停，面前几个月光斩横过，硬生生把他逼得无法前进一步。
　　“厉害。”参方十分真诚的赞叹了一声。
　　越潼丢下一句：“碰巧。”手上灵力一动，咔嚓一声碎掉面前的月光，向后翻了两翻脱离桎梏。
　　周身月光却又变了。
　　月牙猛一收缩，几乎只剩一线新月。周遭陷入漆黑，只有一丝细不可见的毫末之光，越潼骤然觉得浑身发冷，脑中一片昏沉，眼皮渐渐变得沉重，那一丝细细的月光在眼前微微摇晃，带着些微蛊惑气息。越潼眼中的幽蓝光芒狠狠一跳，猛地挣脱那种如丝如缕的缠缚感，指尖用力曲起，用力在眼前一划！
　　一条蛇一般的黑影在他面前被截住，指甲深深地嵌了进去，越潼咬牙，周身灵力疯狂流转，指甲骤然暴涨半寸，“嗤”的一声撕裂了黑影。
　　不行，这样完全是被压着打。
　　瞳术本应该是幻境类术的克星，然而自己却用的那么憋屈。越潼捻了捻指尖残留的森冷黑雾，本能的伸手到唇边伸舌舔了舔——突然发现自己有点太像猫了，又不留痕迹地放下了。
　　定了定神，越潼闭上眼睛，再次睁开时，眼中的幽蓝更浓稠了些，他抬眼望向那一丝月牙，目光如若有了实质，萤火似的蓝光在眼瞳里飘荡。四周的黑雾又在试探着向他涌来，越潼一咬唇，幽蓝的萤火骤然炸开，直逼得那些黑雾生生后退几丈。
　　参方的声音又在不知哪里响起，带着笑意：“漂亮。”
　　越潼：“……”
　　为什么就是很气！
　　幽蓝色继续扩散，黑雾发出阵阵低颤，随即如冰雪遇热般缓慢消融，然而此时的月光再次变化了。
　　月色大盛，月光如水般倾泻，竟又是回到了那玉轮似的满月。不同于方才，这次的满月沸腾如汤，明明是月光，竟带来了炽热阳光一般剧烈的疼痛，越潼飞快拈了个寒冰诀，冰雕的护体罩却在几个呼吸间消融殆尽，越潼气息一滞，却丝毫没有再加固一个防护罩的意思，而是径直向着高温的核心冲过去！
　　幻境背后的参方注意到，他的手指上，燃起了淡淡的青色毫光。
　　“嗤啦——！”
　　近乎白炽的月光被撕裂开一个豁口，即使瞬息之间便愈合，越潼已又向满月靠近了一步。
　　双手交叠横向斩出，手上的青光骤然吞吐至一尺来长，两个更大的豁口被斩开少年身影骤闪，已经又靠近了数丈。
　　明明是极为厉害的几招，刚刚毫不吝惜夸奖的参方却一言不发。越潼来不及细想，足下一蹬，整个人在空中腾跃而起，直直地面向那轮月亮，眼睛里幽蓝的萤火岩浆似的燃烧，再燃至顶峰时却如沸水骤然凝结成冰，俶尔固成漆黑如潭的黑色！
　　“咔。”
　　一声脆响。
　　越潼定格在空中，目光紧锁住那轮明月，一动不动。
　　“咔吧。”
　　又一声清脆的响动，那个光辉灿烂的月亮自中心蔓延出一道裂缝，蛛网般的向周遭蔓延。明月蒙尘，裂痕清晰。
　　越潼动了。
　　软剑再一次滑出，清澈的青光在瞬息之间由手指燃烧至剑刃最前端，腰肢一折，自上而下一剑，裹挟着烈烈青焰猛地挥出，直指圆月中心！
　　“哗啦！”
　　圆月应声而碎，周遭的幻境也随之消弭。越潼自破碎的术法中猛地跃出，身影如电，软剑一横，锋锐难挡的一剑已经到了白衣少年面前！
　　“锵”的一声，金铁相击，越潼的软剑和一柄墨玉琢成的古朴长剑撞在了一起，却再难进一步。
　　参方自剑身后露出一双温和的眼睛，对他笑了笑。
　　越潼大口喘着气，手上灵力一震，正欲再次发力，纨素神君悠悠的声音却正好传来。
　　“点到为止，你合格了，参方你回来吧。”
　　“是。”墨玉长剑轻轻巧巧地撤走了，越潼眼看着参方收剑并摸出一根新的布条把头发扎上，心中暗叹一口气，也把软剑收回袖里。
　　两个白衣小童双双走上前来，呈上笔墨案台。其中一个口中再次传来纨素神君的声音，“写下家世名字即可。”
　　越潼字还不错，他执了笔，干干脆脆地便写了名字。最后一笔落下时，那遗珠柬顿生华光，如同宋成歌那份一样。
　　小童把遗珠柬归还给越潼，抬头注意到名唤参方的少年仍站在那里，纨素神君便开口道：“参方师弟，你师父唤你回去了。”
　　嗯？越潼一怔，这人不是摄玉山的人么？
　　参方慢吞吞地应了一声，不急不缓地转过身来，对着越潼笑了笑，指了指他头顶，然后脚下金光一现，如来时一样瞬间不见了。
　　越潼：“……？”
　　他摸向头顶，却发现发髻处不知何时簪了一朵玉兰花，清幽芬芳。取下后，那花朵却化作一抹流光消失了。
　　越潼心里一惊。
　　是“镜花水月”里的“花”。若参方有心杀他，那花朵一开一谢之间，他将会瞬间殒命。
　　然而越潼却不知为何明白，这不是一次挑衅，而是一种示好。而且这种带着年少气盛的活泼举动，却反而让越潼觉得这个深不可测的同龄人变得格外亲近。
　　就没那么憋屈了。
　　“仙友可以继续上山了。”白衣童子道，越潼才回过神来，提脚向山梯行去。
　　然而当他转过一个弯，沿着山梯继续向上走时，面前有一位青衣女子挡住了去路。
　　越潼叹了一声，果然被认出来了。
　　“晚辈见过清荣神君。”他一揖到底，恭敬非常，然而清荣神君的声音却异常冰冷。
　　“清侧之术，你是从哪里学来的？”她道，字字如刀剑相击。
　　越潼抬眼，直视清荣神君。
　　“东境有仙市，绵延百里，货殖丰富非凡，”他道，“一日我偶然见一男子，衣衫褴褛，遍体鳞伤，他手持一竹简，叫卖七千金。众人询问其为何物，他一言不发，虽无人问津。”
　　“他便在那集市站了一月，直到我攒够钱。”
　　“你买下了？你知道那是术的记载？”清荣神君声音凛冽，却不由自主地带了急切。
　　“不知。”越潼道，“但我认得那个人，我曾在神尊册中见过。”
　　“清琅神尊。”清荣神君嘴唇几乎是颤抖着，道出这几个字。“你可能确认？”
　　越潼一字一句地答道：“灵猫一族的眼睛，绝不可能认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