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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五、将进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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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见自家小姐唤人,则秀忙打帘进了内室,服侍封流珠穿衣洗漱,坐在镜前。她一下一下梳着流珠顺滑的长发,听到她状似不经意地问道:“太子殿下今日可遣了人来?”
则秀手一顿,仔细观察过流珠的脸色:“太子殿下今日下朝后被南王陛下留住了,方才差人来知会一声。”说完见封流珠并没什么不悦,但还是又补了一句,“似乎很重要的事,小姐你莫多想。”
封流珠看出了则秀的小心翼翼,微微一笑:“他不在也好。秀儿你一会儿准备一下,我倒有个好去处。”
则秀放下心来,应了一声,继续手中的活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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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内,南王拉着太子寒暄一阵后缓缓靠回圈椅,语气平淡至极:“皇儿可有不臣之心?”
贺北望从椅子上跌下,扑通一声跪在金砖上。
南王却忽然笑了,真心实意:“怕什么?待朕百年之后这大邺江山迟早是你的。”
太子跪伏在地,声音惶然:“儿臣不敢。”
南王哈哈大笑,片刻后笑声戛然而止,再开口时口吻沉冷,与方才浑不似一人:“太子智计尚可,然心性过于优柔。成大事者怎可狠辣不足?太子自己回去好好想想吧。”
贺北望仍跪着,闻听南王离去前最后一句话,眸色深浅不定。
“不然,朕不吝助你一臂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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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流珠背着手立于红袖招的厅前,打量着这处南国有名的销金窟。此时青天白日,青楼几乎都尚未营业,但这红袖招里却零落地坐着好些士人,似竟是个文人雅集,丝毫看不出前月七夕的纸醉金迷。
一身小厮打扮的则秀有些紧张地扯扯流珠的袖子:“公子你专门来找华枝,要是叫贺公子知晓了怎办?您的清白可怎办?”
流珠浑不在意地一挥手:“怕什么?说白了不过一个妓馆,闹起来也只管把身份一亮,我就不信还敢把我怎么着。”
“可要是叫贺公子知道了……”
“怎样?他总不会为了个妓子同我置气,他毕竟还是太子,总有轻重的……”封流珠这样说着,自己也觉得有些悲哀。若是贺北望向着华枝,那自己铁定是要不痛快的;可若贺北望向着自己,那自己却还要怕他是出于两国邦交的考量才这么做。其实说实话,他们二人的交往打一开始就带了太多两国的政治因素,否则根本不会有机会结识……
这样算下去自己竟还不如一介妓子。
是福是祸,越想越多。
封流珠叹了口气,迈进红袖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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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刚在大厅内驻足片刻,见一名面貌极美却神色清冷至极的白衫女子从红木楼梯上款款而下,其美貌一时将封流珠主仆俩震在当场。
唐歌凝不在意二人的呆滞,凉淡开口:“二位是来找华枝的吧?请随歌凝上楼来。”说罢自转了身,又一步一步迈了上楼。
封流珠与则秀对视一眼,因着七夕那日唐歌凝只在楼上唱,闻声不见人,是以二人均未料想她竟是这等惊艳人物。这才跟了上去。
上得二楼,房门半掩,能看得见里头一位佳人倚榻而坐。离房间还有几步的距离就见一只通体雪白的大猫蹲在道当间。看到流珠上楼来,那大猫有些好奇,缓缓支起身来踱到流珠身边,伸爪撩撩封流珠的裙摆。
封流珠开始还对那大白猫颇有好感,但一想到它是那抢了贺北望的低贱妓子所养,心中恶意忽然翻滚,一脚踢在它背上,呵斥:“去!”白猫受惊向旁边一跳,但竟然没有叫唤。唐歌凝迅速抱起它,回首冷冷瞧一眼封流珠:“这便是了,您好自为之。”绕过封流珠就准备要离开。
“哎!”封流珠下意识拉住她。刚刚自己发作得自己都觉得突然,没想到自己已经对贺北望重视到这等地步了么。但不管怎样唐歌凝和那大猫应是无辜的,她知道自己不该迁怒,但是道歉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唐歌凝一挣不脱,只得捺着性子问:“还有何事?”
“我……”
“若无事还请您放开。”
“哎别……”
二人拉扯间只见一杆翡翠烟枪横过,在封流珠一愣之下便向着她腕子上的大穴去了,封流珠迅速回神,赶紧运起曾学过的一些防身术皮毛应付。可那烟枪紧迫不放,一招一式之间狠辣至极,完全是要废了这双手的架势,哪里是她那点三脚猫工夫招架得了?一旁的则秀是心急,可二人过招太快,她也只能干着急。碧影翻飞之间流珠肘间麻穴一痛,刹那间整条胳膊麻痹,只能看着那支烟枪直取心口。
离心口方半寸却见烟枪堪堪停下,流珠惊出一身大汗,喘着粗气抬眼看去,竟是那风尘女子。华枝冷冷盯着封流珠,一个眼神便将她钉在原地,只觉得后脊背发凉,下一刻这女人真会下杀手。华枝见封流珠冷汗都快要滴下,忽然手腕一翻收回烟枪,鼻间轻哼扯出个笑:“我当是哪个登徒子敢来纠缠我们遏云公子,原来竟是雀姑娘。方才华枝没看清,得罪了。”
没看清?刚刚她在房间里可都看见了,从封流珠在楼下到上楼,再到……她踢柳大饼那一下。这姑娘,真以为动了她华枝的东西还能不吃点教训?
流珠仍是惊魂未定,自己刚刚可真是鬼门关前走了一遭。则秀沉不住气,嚷着要找华枝讨个说法。
华枝眼波流转落在一旁的小丫头身上,端起烟枪似笑非笑:“呦怎么?我是将你家小姐打伤了还是怎么着了?你想让我怎么赔呀?”
确实,封流珠吓得不轻,可还是全须全尾儿的没受半点伤,这一下则秀也消了气焰。
“好了。我的确是有事要找华姑娘,咱们进屋谈吧。刚刚的事就当没发生,可以吧?”封流珠也觉得刚来就被人杀了威风,面子上挂不住,赶忙摆出宽宏的做派想揭过这一篇。
原本她心想这一下华枝怎么也得有所感激,谁知人家竟似全没放在心上,将门一推:“那感情好。雀姑娘请进吧。”唇角那笑意封流珠怎么看怎么轻蔑。
这么一想,流珠心下便也存了火气。跟在华枝后头进屋落座,唐歌凝很贴心地为她们关上门。
华枝斟了一杯酒,向着对面的封流珠推过去:“雀姑娘此来找华枝有何事?”
封流珠接过酒杯,浅抿一口便皱眉:“是酒?”
“是呢。雀姑娘不知道?华枝这儿从来只有酒。华枝嗜酒如命,整个临安都知道。”
“是么。”封流珠放下酒杯,正准备诉说来意,忽而想起些什么,脸色不太好,“华姑娘知道我?”一直以来,华枝都叫她“雀姑娘”,语气之熟稔……倒像是早就知晓她身份的,那自己所做的伪装……
华枝一愣,旋即笑眯了眼:“啊雀姑娘发现了啊。我当然知道,我还知道雀姑娘七夕也来捧过华枝的场。要不是知道雀姑娘身份,方才可就是按照对待登徒子的规矩来了呢。”
本以为这次能占着自己对对方知根底而对方不知自己身份的先机先发制人,谁知倒是自己跳梁小丑似的平白给人家看了半天的戏。封流珠脸色更加难看:“那你该知道我姓封,什么‘雀姑娘’又是哪儿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