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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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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曲毕,檀湘不慌不忙地整理好容姿,端端正正走到南怀礼跟前坐下,气息亦未有所紊乱。
“三爷觉得如何?”南怀礼低头想了想,笑道:“大处自然无可挑剔,只不过是些小处的瑕疵。”
檀湘来了兴致,刚才和舞步时她亦察觉出有些不妥,倒不知二人所想是否一样。
“哦?愿闻其详。”
“曲子上段扬琴所奏宫调略快以致接在其后的羽调有些急促,下段箫声起调偏低。七弦琴附和不足,编钟入曲时亦过于喧宾夺主。姑娘的编舞……”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却向檀湘看去,意在询问是否还要说下去,如此当面指责姑娘家的不足,也是有些不妥当。檀湘倒是不甚在意,方才他说时,她心下已是钦佩至极,所说所想与自己不差分毫,竟比自己还精准许多,她混迹风月场多年,所见大多都是附庸风雅之辈,真正精通的少之又少,更遑论知己。此番京都之行,果真没有白来。
檀湘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寥寥四字,却透着欢愉:“但说无妨。”
“姑娘回眸时与整体舞姿不大相符,此舞尽显女子的柔软娇媚,回眸一段实在有些突兀,不如化作手指的动作,湘姑娘手如柔荑,肤如凝脂,应是世间少有。”
“三爷果真为我知己。”檀湘脱口而出,她跳完舞之后才后觉有些不妥,又实在说不上来是哪处的不是,如今他这样说,才恍然大悟。南怀礼见檀湘对自己这般形容,已觉肺腑之内血气躁动,他自成人后少有大喜之态,如今只觉往日那些令他欢喜的事竟不值一提。“若为湘姑娘知己,夫复何求。”
“一大早便见你风风火火地赶出去,回来了午饭也不吃,我让厨房给你备下了枣泥山药糕和苏熟水。”
“二娘。”燕锦循声望去,来得正是她二娘,文丞燕述的续弦夫人。燕锦三岁时,她生母就又有了身孕,只是生产时胎位不正,母子俱殒,燕述怜稚女年幼便又娶了一位新夫人——叶文欢。叶文欢品德贤淑,对燕锦也是视如己出,因此这许多年无所生养燕述也不在意。叶文欢带着一个端着食盘的丫头走了进来。燕锦揽着她坐了下来,又倒了一杯水恭恭谨谨地放在叶文欢面前。
“世卿哥哥回来了,我跟琼琚他们去城外接他来着。”燕锦解释道。
叶文欢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略有所思,倏而偏头问道:“世卿……可是陆国公的独子?”
“是。”叶文欢点了点头“倒是许多年不见,印象不大深了,”然后又厉色道:“你不要成日里瞎胡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和一群公子少爷处在一块儿成什么体统,小时候一处闹也就罢了,如今有了男女之嫌,倒是越发不避讳了。”
“啊呀,我知道了。”燕锦笑道,可那神情哪里是往心里去的样子。
叶文欢对她这个样子也是无可奈何,好话歹话她偏是不听。“秋棠,把糕点给小姐搁置下吧。”
“是。”
叶文欢对她房里的一个丫头说道。起身刚要走,又回过头来说:“晚上你父亲与诸位大人有要事商议,去了馥香楼,你想吃什么?我先让厨房预备下。”燕锦听她这么说,琥珀眸子转了转,准备如何措辞才能混过去……
“额……景之说要给世卿接风洗尘,已经在如意居订好了位子,所以……”
果不其然,叶文欢听了脸色都沉了,“才给你说的那些你又全当耳旁风了?”
“诶呀,好二娘,我只去这一次还不成么,再说大家都是一起长大的,也没有外人,二娘……”燕锦拉着叶文欢的袖子,眉目娇嗔。
“罢了罢了,我如今是管不了你了。”叶文欢无可奈何,只能任由她去了。燕锦还不忘隔着帘子喊道:“我就知道二娘最好了!”说着,还拿起一块糕点兴奋的往嘴里送,笑意如何都掩不去。
夜间的京都还是透着繁华,星光斑斑点点更添一笔朦胧色,夜市之中还有一片叫嚷之色,勾栏内笙歌曼舞,酒箸杯觞。去如意居时,南怀礼提议走水路,京都里有一条贯穿东西的内河,平日里若是不着急也有人乘着一舟子从河上飘荡而过,借着微风徐徐,笑观两岸声色。众人乘舟而去,岸边时不时传来雅伎地绵绵歌声,声声撩人。
“听着这歌声我倒记起来,怀礼你在勾栏谱的曲如何了?细算着,我们都还没听过你的曲子呢。”沈景之是几个人里最为随意的,他斜靠在舟内,曲着左腿,靴子上还绣着暗色纹路,样子倒是极为简单。
南怀礼看着他,饶有兴致的笑道:“三月三你可不就晓得了?”
看他这样子沈景之也知问不出什么,只伸了个懒腰打趣道:“好,那到时我便洗耳恭听,三少爷可不要让我失望。”
“景之,你若挑别人的错处或有错可寻,要到怀礼这儿可就难了。”燕锦笑说着,小山重叠,多少风情说不出。
她一双眸子有意无意扫过陆世卿,却见他神色淡漠,眉宇间似刀尖儿一般锋利冷清,双唇紧抿,陆世卿坐那儿便与他人不同。
还未听沈景之答话,沈琼琚便早一步笑道:“我看他呀,一惯的嫉妒怀礼。”
沈景之也不恼,看着沈琼琚慢慢悠悠说着:“是呀,我嫉妒死怀礼了行了吧?眼下我只盼着有个厉害的妹婿来好好管教管教你,让你明白明白兄长尊卑,”转而又看向姜颜生,意有所指的说:“你说是吧,颜生?”
“啊?琼琚她……她很好啊,不必找个厉害的。”只对她好就行了。他在心里默默补了一句。
在沈琼琚身侧的姜颜生猝不及防被沈景之点话,看看他又看看沈琼琚,这才开口说话,声音如昆山玉碎,伶仃似泉声,缠人耳畔。这总叫人想着沈琼琚对他的形容:天生的一副好嗓音,偏又哑巴似的不爱说话。沈景之看姜颜生不成器的样子,当真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毫无作用,索性不在讲话了。倒是沈琼琚笑得一脸得意。一个眼神嫖过去示意姜颜生做的不错。这样不讨喜的性子竟不知被谁欢欢喜喜的相待了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