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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第四十二章 ...

  •   刘非清俊的脸庞活像扣了个锅底,简直能刮下一层黑灰,“文大人,我不知道自己究竟犯了什么罪,竟能劳您亲自押解!”秀秀皱着眉,咳嗽一声,大声道:“刘非,这么多年的师爷你白做了么?仵作已然验过,说那女子是昨夜遇害的,你昨夜就在乱葬岗,又怎么脱得了干系!”

      “你简直……”刘非强咽下“胡说八道”四字,重重甩袖,大步走进阴森森的牢房。立在一旁的张协踟蹰片刻,终于艰涩地开口:“……文大人,刘师爷饱读诗书,尽职尽责,卑职以为本案也许另有…——”“哎,本府自有分数,张大人不必多言。”秀秀断然截口,转而看向刘非,冷冷问:“刘非,我问你,你是不是还在和孟如忆来往?”

      刘非身形微微一顿,看着秀秀,点头道:“没错。”

      “你……不知廉耻!”秀秀怒极反笑,推开堵在身侧的张协,冲着刘非大喝,“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你既喜欢做那背德之事,和那些龟奴jinv自然臭气相投!来人啊,把这人给我押到里间,和严春生锁到一处!”

      俗话说不蒸馒头争口气,更何况清高如刘非。他紧走几步靠近铁栅栏,正要说些什么,突然见秀秀贴着牢门,背对张协,黑漆漆的眸子转了转,冲自己眨了下眼。

      刘非霎地怔住,张开的嘴半晌没合上,眼睛也睁得大大的,像困惑到了极点又死撑着搜寻一点蛛丝马迹。若不是不合时宜,秀秀很想笑出来,可惜现在的她只能紧紧咬住唇,冲衙役挥手示意。再看刘非还傻傻地任差人推搡,表情怔忪。

      喂喂!要发呆什么时候发不好?非要在这关键时刻傻住!秀秀急了,指着刘非的鼻子骂了几句,宽大的袖子飞舞生风。那瞬间,她温暖的手指擦过他冰冷的掌心,火把在晦暗的牢房里闪闪发亮,刘非感到被什么东西灼了一下。

      杂乱的脚步声终于远了,四围也暗了下来,全然不像白天。刘非吸了口气,慢慢摊开掌心,小心翼翼地打开一小卷纸条,借着微弱的火光吃力地读起来:試探“口”春生。刘非嘴角抽搐,微微仰头,终于低低笑出声。原来秀秀不会写复杂的“严”字(繁体:嚴),直呼“春生”又觉别扭,便照例用“口”字作替。想起她刚学写字时那满纸骇人的黑色大“口”,刘非终于能略带欣慰地消化这条口信。

      “呼……唔……呼……”牢房角落传来了粗重的鼾声,板上鱼肉居然还睡得如此没心没肺?刘非瞥了眼那紧缩成一团的高大身躯,不觉哑然失笑:包秀秀,你究竟在折腾什么?八府巡按要审严春生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咦,纸条的背面似乎写着什么?

      “張协……”刘非辨了半天却怎么也认不出后面几团墨珠子。叹口气,他手支着下颚阖上眼。刘非原本心细如发,此时静心思量,竟觉得脊背嗖嗖生凉,幽暗的大牢活像狰狞的大口,下一刻就要扑咬过来!

      “啊——”
      “啊——”

      两声惨叫在牢里同时响起。

      “你不是睡着了么!”刘非瞪着眼睛,愤愤然犹带喘息。高高大大的严春生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连声道歉:“呃,对不住啊刘师爷,平日在勾栏呆惯了,这太安静了我反倒睡不着……你说你大活人一个怎么能一点声都没声……”眼见刘非面色不善,严春生终于缩了缩脖子,赔笑着低下头。“你倒是过得‘逍遥自在’,不知道自己的小命就快不保?” 刘非这才整顿衣袖,定神道。

      严春生“啊”地跳起来,疾呼道:“师爷救命啊!小的冤枉,小的真没杀过人!我,我连只鸡都不敢杀怎么可能杀小红(遇害者)呢?你要为我伸冤啊师爷!”严春生越说越激动,泪汪汪地扑倒在地,眼泪鼻涕一把全抹在刘非的衣摆上。

      “好了好了……”刘非边叹气边摆手,“想活命就老老实实把那天的情景告诉我,要是有半句不实……”他盯住自己咸菜干似的衣摆,暗暗咬牙:包秀秀,都是托你的福!

      …………………剧情的分割线…………

      “阿嚏——”秀秀擤了擤鼻子,不由轻声咕噜,“大热天的,背后怎么一阵发凉呢?”她怔了片刻,忽然一叹,眉目间的忧郁大异平日。这话还得从前几日的“决裂”说起。一纸休书,如忆从此是路人,刘非也走了,临行的一番话更把秀秀气得六神出窍。就在那时,小宝神情反常地告诉秀秀一件事:原来,他出走那几天一直藏在“欢喜楼”,那可怜的jinv丧命时他亦在场,并因此受了惊,常做噩梦。(详见39章)

      “那天,我看见、看见一个黑影,鬼似地从窗边掠过……”小宝死死攥着母亲的手臂,颤颤道。秀秀心疼地拍着儿子的背,安慰道:“那是你受惊后眼花了。”“不是!”小宝异常肯定,“我真的看见了!他……有点像上次的杀手。”于是,小宝将自己用弹弓帮风四娘脱险的事说了一遍(详见35章)。难为他小小年纪处变不惊,记性又极好,“当时月光很亮……我看到他白惨惨的指甲根上有一弯一弯月亮似的蓝晕,奇怪得很,所以记得牢牢的。”

      “照你这么说,那黑衣人找风四娘寻仇不成又去了第二次,结果误伤溜进风四娘房里偷钱的小红?”秀秀自言自语道。小宝深吸口气,犹豫道:“我只觉得他们的背影很像……但是第一个黑影……”小宝打了个颤,“他、他活像只兽……”秀秀心说,难道这案子真有内情?她低下头,见儿子面色发白,偏还在冥思苦想,赶紧劝了几句,又叉开话题。小宝毕竟孩子心性,一会儿就被美食转了注意。

      秀秀却十分担心儿子。她寻思着,张协身负武艺看起来也熟悉医道,不如向他讨几味药给小宝压压惊?她性子风风火火,想到了便立刻去做。“孩子,娘岁数大了,病痛又多,不晓得有多少时日可以跟你相聚了。你还事事都瞒着娘,不肯让娘替你分忧。”书房里传来苍老而担忧的声音,是张协的母亲。秀秀止住步子,犹豫着是该打道回府还是等上片刻?

      “娘……”张协的声音满是无奈。

      “好了,不说了!儿啊,我这有几个姑娘的生辰八字,今天我到观音庙去替她们算过命了——你看,贺员外的千金八字最好,按命理说是旺夫入马格,去了她阿可以出将入相贵不可言,就是命短了点,命理上说四十岁啊就要意外身亡。要是想多子多孙的话,马大人的千金八字最好,她是命有八儿把女啊……”

      秀秀听了会心一笑,心说做娘的唠叨起来可没个准时候,我还是明天再来吧。她正要转身,却听见张协苦涩却异常决然地应:“娘,这一生我不想再娶了。”四下一静,接着传来老夫人愤怒的叱骂:“不想再娶,不想再娶!儿啊,你要傻到什么时候!为那个ji女,值吗?!”

      “娘,你不要生气,她毕竟是我妻子……”

      “妻子?她也配!儿啊,你待她如珠如玉又如何?她还不是和旧相好私会?若不然,我的乖孙儿怎么会枉送性命!风尘女子多薄幸啊,你偏偏……咳咳咳咳……”

      “娘,你怎么了?”慌乱中张协碰到什么,屋里传来清脆的破碎声。“娘,是儿子不好,儿子糊涂……娘,你说娶谁就娶谁,好不好?”

      暗夜里,咳嗽、抽泣、叹息,交织成网,如附骨之蛆。秀秀听到“ji女”二字心不由重重一沉。猛然间,她想到风四娘击鼓鸣冤那天莫名出现在张协腰上的伤口,想到那湿粘的液体一点一点在皂衣上晕开的模样……一丝难言的感觉在秀秀心中蔓延,像谁在平静的湖里丢下块小小的石头,微小的涟漪慢慢地扩散,微弱却不可阻挡。

      不可能!她使劲甩头,又想起为考察民风奔走坊间巷内的年轻县官,想起他捧着经卷在县学里给孩子们授课的认真劲儿,想起他用浓重的乡音一字一句异常清晰地说:“断案者据供词追问,不用拷掠而明案,方为上策;借笞掠之威迫人,不得案情,又违人情,实为下策。”

      怎么能怀疑这样一位胸怀抱负的清官呢?秀秀松了口气。不过,张协的妻子出身风尘又做出那等丑事,甚至害了骨肉性命,实在令人发指。自己这旁人听了都觉切齿,张协心中难以释怀,再审这案子恐怕不妥吧?思来想去,秀秀提起笔。

      一卷小字条,上面本该写着:试探严春生,只是——这“严”字怎么这么难写呢?秀秀心下火起,干脆写个大大的“口”字。话说,不会写的字画圈代替本是平常,包秀秀为何要另辟蹊径?原来刘非刘先生说了:画圈没意思,用“口”字还能练字呢,需知越简单的字越难写好。

      秀秀写完总觉意犹未尽,想了半天,才在背后补了句:瞒着张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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