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第四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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吹弹可破的肌肤，挺拨圆润的鼻梁，微微带笑的红润嘴唇，尤其那一双眼珠子，像泡在一汪水里的黑珍珠，转动间流光异彩，仿佛要把人的心魂都吸进去——甜甜的嘴张了又张，终于轻呼一声：“文夫人……”
“嗨，什么文夫人！我和那人已经没关系了，你叫我孟姐吧！”如忆又咕噜几句，笑了笑，拉着甜甜的手妹妹长妹妹短的聊起来。她相貌本来惹人怜爱，说出的话更是贴心暖人，甜甜被她夸得粉面泛红，初见的生分早如冰雪消融。
“咳，如忆啊，甜甜小姐跟我情同兄妹，你在这先居住下来，别的事我们从长计议。”刘非瞧了眼如忆花枝招展的打扮，勉力笑道：“甜甜，麻烦你借几件衣裳给文……如忆。”“哎！”
见甜甜应声出去，如忆侧头望向窗外，表情变得有些恼怒，“阿非，你不知道我这口气憋得有多辛苦！哎，不如我们回去找风四娘理论一番，逼她跟秀秀讲个清清楚楚，还我们一个公道，好不好？”
阿非愣了下，忽地提高声音：“你是真不明白还是假糊涂？别的不说，你投身欢喜楼又溜之大吉，你这时候让风四娘作证翻案，可能么？”
如忆急了：“这……哎，难道就叫包秀秀冤枉咱们一辈子是jian夫yin妇啊？！”刘非叹了一声：“我到那客栈查了查，掌柜的换了，其他的十问九不知，呵，倒也干净利索！”“那……”如忆脸上红白交错，显然不知该如何应对。“刘大哥——”说话间甜甜已经捧着衣服进了屋，刘非道了谢，嘱咐几句，便告辞了。
“唉……”刘非在街头慢慢走着，疲倦的目光泛泛地停留在街边的景物上。欢喜镇商贩云集，尤以“夜市”闻名——一家家店铺鳞次栉比，行人们往来如织，鲜明的吆喝声与此起彼伏的讨价还价声相映成趣。皱皱鼻子，小吃的香气四处飘散，叫人食指大动，刘非感到一种舒服的、暖洋洋的热意，这让他的心情蓦地舒畅起来。就在这时，一个侧影闯进视线：中等个头，黝黑的面庞四方端正，神色端肃，不怒自威。
刘非一怔，“怎么看也不像个寻常商贩呀！”他觉得眼熟，一时又想不起在见过，于是紧追几步想看个清楚。孰料那人步履矫健，刘非想在人头攒动的街上追上他，实在有些……望尘莫及。“呼……至少，他绝不是在逛街……”刘非脸色泛红，不得不停下脚，狠狠喘口气。
“你看你看，身体不好，头脑也跟着不灵光了，所以我说你一定要学包家拳！”
怎么又想到那人的“谬论”？刘非哑然失笑，一边捶腿一边摇头，正要放弃那莫名其妙的好奇心，脑子里忽然窜出股奇异的忿然：难道我真的如此不济？哼——门缝里瞧人！刘非蓦地挺直腰板，步子竟也越迈越大，没多久便惊喜地发现，自己离那人仅仅十步之遥。他笑了笑，精神振奋地避开往来的路人。
静谧的池塘在白色的月下粼粼泛光，风吹来，格外阴冷。刘非瑟缩一下，陡然停步，飞快地环视四周，这才惊觉自己已远离闹市，而幸苦追寻的可疑男子，此刻却不知所踪？！“荒唐！荒唐！”刘非不禁暗骂起来，他什么时候也如此冒失逞能？“果然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他紧咬牙关，开始小心地往回走。
“喀”一声响回荡在僻静的郊外——沉闷中拉出清脆的尾音，像月色抽出的黑长人影，又似琴筝上易断的细弦……
不是自己的脚步。
刘非头皮一麻，本来不大的步子彻底僵住，他不自觉抬头看，月又大又亮，像要把人吸进去。背后传来森森寒意，他猛地回身，面皮外几寸处赫然贴着一张人脸，黑黝黝的眼珠死死盯住自己，枯槁虬结的乱发下一双放大的瞳仁幽幽地泛着光。心被什么东西灼烫了一下，刘非汗涔涔地趔趄几步。这一动却吓坏了影子，“它”开始尖叫，继而哭嚎，叫声之凄惨，月儿也忍不住躲进云里。
“啊——”刺耳的喊叫劈面而来，脖颈似刀锋划过，刘非吃痛地挣扎起来，“它”的手却死死掐住他的脖子，气力之大几乎把刘非按倒地上。很快，他的胸膛风箱般呼呼地起伏，口中亦像含了块铁锈。他的眼神越来越暗，呼吸无可奈何地被凶手挤出躯体，他甚至看到了远处飘荡的几点蓝光，是亡者的魂魄吗……他恍惚地想。
“喂，喂！刘非，快醒来！奇怪，眼珠子明明在动啊……喂，快点起来！”
这谁啊？真是——吵死了！昏睡的刘非挣扎了片刻，终于不堪其扰，使劲撑开眼皮狠狠地瞪向对方。那人像松了口气，嘴角好看地扬起，片刻却嘲讽地咧了开去，“哼，瞪什么眼，再瞪也就这么大！”
听到这带着浓重口音的微哑声音，刘非总算彻底醒了。“包秀秀……”他摸摸脖子，一边咬牙一边抬头，见已日上三竿，自己还身处原地，像是做了个不可思议的梦，“你怎么找到这儿的？”秀秀拍了拍手，悠然起身，“哦，被我叫醒你很不高兴么？”眼风扫过刘非难看的脸色，秀秀淡淡还以颜色，“本府却也是四更天就被人叫起来的，那位马小姐可是你的故交啊。”
“甜甜？”刘非吃了一惊，想到如忆还寄居在甜甜那儿……“她找你干什么？”
秀秀轻咦一声，挑起眉仔细瞅他，慢慢笑了，“安啦，我还能吃了她？她红着眼睛找到我，说你失魂落魄不知去向，唯恐你又一个想不开找水井……喏，我拗不过她，只好派人四处找你，哪知道你会躲在这鬼地方！”原本还有七分揶揄，说到最后，秀秀陡然有些气恼，飞快环视一周，心里生出一股极不舒服的怪异感觉。
“包秀秀，我记得你力气不小嘛。”刘非突然说。“当然。”秀秀一愣，却已答了。刘非慢慢起身，弹去衣上尘土，指了指远处，悠然道：“把那块地皮挖开看看。”
“什么？！”秀秀失声嚷道，“你还没醒酒？要不然——脑袋摔坏了？”言罢，一双大眼上上下下打量刘非，显然是在判断推测的可能性。刘非却难得没有反击，“你变戏法的时候是用磷粉玩火吧，”他顿了顿，肃容道，“我记得昨晚……那儿有蓝莹莹的光，很像鬼火。”
“鬼火？”秀秀头皮一麻，“这……荒郊野外……就算埋有尸骨，有什么奇怪？啊——”秀秀猛一跳脚，脸蛋霎时气得通红，“你竟让我一个女人去挖人家的尸骨？！”
刘非低笑一声，在秀秀肃杀的目光中悠悠道：“你一个女人做巡按不也做得虎虎生威么！怎么，文巡按不打算为民伸冤？那些尸骨里说不定有一具还在苦苦等候大人为他沉冤昭雪呢！”
“……”秀秀气炸了肺，却又找不到反驳的话，于是重重一哼，大步来到刘非指过的地方，刷地拔出剑，竟真个挖起来。看那削泥断石的劲道，大有挫骨扬灰的气势。突然，剑势一顿，土里发出沉闷的声响。秀秀脸色一沉，刘非见了，立刻跟上去用树枝小心地拨弄起来。
扑通，扑通。
静得可听得彼此的心跳。非秀目光一聚，继而投向那不知埋葬多久此刻却近在咫尺的真相。“情非得已，万勿怪罪……”秀秀闭眼默默祷告，再睁开时，却如雕像般冰冷失神。最后的阻碍已被刘非刨开，腥香的泥土簇拥着僵直的人身。冰雪象牙白的肌肤，泉水般透亮清澈的双瞳——她活着的时候一定听腻了这样的赞美，而现在，这年轻的女子静静地卧在土里，任尘埃玷污她的肌肤，任蛆虫啃噬她的唇，那曾令无数恩客心折的眼，此刻还大大地睁着——究竟是怎样的恐惧令她垂死不能瞑目？
刘非浑身一颤，脖颈上火烧般越发灼痛。天旋地转间，他连忙拉住秀秀胳臂，勉强稳住身形。秀秀却猛地推开刘非，奔到一旁干呕起来。刘非靠着石头坐下，怔忪地瞧着秀秀痛苦的模样，脑子乱哄哄的，像在冥想，又也许只是发呆。
天气尚热，女子的尸身还未大面积腐烂，可见遇害不久。也正因为此，左胸生生被人撕开的皮肉也更显狰狞可怖……秀秀使劲甩头，睫毛颤了几下，终于慢慢垂下，上面似有水光流过。难得一见的柔弱叫刘非怔住，心中升起些许歉意，“秀秀？”他走到她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正要开口，秀秀已然擦净脸，霍地站起来，高挑的眉峰三分英气，七分怒意，“为什么死的又是JiNv！”她恨恨地咒了几声，兀自打起转来，“气死人了啊，为什么偏偏是我颁了禁娼令以后……难道是向我示威？到底是谁呢……岂有此理，要是被我抓到……”
刘非呆呆地瞧着忽而疑惑忽而愤怒的秀秀，刚刚冒头的奇异感触立刻烟消云散……包秀秀果然是包秀秀。他苦笑几声，正要把昨夜的经历说一遍，远处传来带着广东腔的奇怪官话，“文大人，刘师爷！”一阵马蹄声后，张协和手下的衙役来到非秀近前。
作者有话说
第41章 第四十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