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巡按之]调教女青天》周澈

33、第三十三章

　　“你居然……你居然去找赵师爷要回这个镯子？！”秀秀失声叫道，一脸震惊，如忆“哎呀”一声，急忙辩道：“没有没有！你看清楚，这只镯子跟赵师爷那个不一样的，不一样的！”

　　秀秀拧眉头看了好一阵，却没松手，“你自己买的？”

　　“对对对，自己买的，自己买的……”如忆揉了揉发红的胳臂软语相求，水淋淋的大眼睛顾盼间风姿绰约，石头见了也要怜香惜玉，可惜，秀秀面似雪山，冷冷一片。“我不信，你怎么有那么多钱！”“那是假玉，不值什么钱，十文而已，真的！”“哦，十文！”秀秀捋下镯子，抡胳臂作势要砸，如忆急得花容失色：“别！”秀秀住了手，“到底值多少钱？”“我……”“你说不说！”秀秀顺势捏住她的下颌，逼问的嗓音如山涧寒泉，冰凌凌地在人心底流过。

　　“我真不知道！哎呀好痛，好痛啊……”如忆涨得满面通红，泪珠一颗颗往下落。小宝实在看不下去，往前一跳，指着自己大声喊：“大爹，你不要这样对二娘！这镯子值九十九两银子，是我买给她的！”

　　“你撒谎！”秀秀呆滞片刻，胸口剧烈起伏，“你哪来的钱？”

　　“我没撒谎！你不信你去问东大街的首饰店的老板。”

　　“我问你哪来的钱！”

　　小宝瑟缩地咬咬唇，扭头瞧了眼楚楚可怜的如忆，顿时又提起胆气，“赵师爷的！”

　　“那些银票？！你居然拿了那些银票？！”秀秀噗通一声跌在椅子上。

　　“他跑出去的时候自己不小心掉了一张……我只拿了那一张！”小宝绞着袖子闷闷应。

　　“‘拿’了一张，你还说‘拿’？”秀秀一巴掌将小宝打倒在地，指着他的脑袋颤声骂：“明明是偷，你还敢说拿？你真是不要脸，你……我打死你这逆子！”

　　“大姐！他是文家唯一的根啊！”如忆急冲上来，秀秀哪里还容她插手，“你滚开！我在教训我儿子！”她只觉气血翻腾，小宝的脸放大了，又飘远，“文小宝，你四岁时我就开始跟你讲，咱们穷要穷的有骨气，不偷、不抢、不做伤天害理的事，你难道全忘了？”

　　想到母子相依的日日夜夜，她只觉口鼻间满满当当的酸，似要爆开一般。“你告诉我，哪只手，哪只手偷的？这只，很好，这是道上的规矩，你怨不我……”她深吸口气，猛地拔下挂在墙上的宝剑，“我用尚方宝剑把你小指头剁了，让你永远记得今天！”

　　剑锋冰凉，滑过皮肤的瞬间却掀起了一波波热浪，小宝脑中噼里啪啦，活像炸了一串爆竹。“不要，不要剁我指头……”他手足无措地坐在原地，喃喃地只重复一句话。如忆拼命架住秀秀，火急火燎地冲小宝大喊：“还不快逃，你娘疯了！”

　　小宝终于逃了出去，如忆脱力地倒在桌边，有气无力地指着秀秀：“你连自己的儿子都要逼走么！”“要不是你死命的抱着我，他跑得出去吗？”秀秀把宝剑哐当一摔。如忆难以置信地抬起脑袋：“是谁在说要斩要剁的？难道我叫他留下来让你剁掉他的手指吗？他是你的亲生儿子呀，你怎么一点儿都不疼惜他？你这个娘是怎么当的？”她捶胸顿足，断断续续地呜咽起来，“小宝是相公唯一的儿子，他有什么三长两短……我绝不饶你！”

　　“哭够了没有！我要睡觉，你滚出去。”秀秀扶着脑袋倒在床上。“睡觉？”如忆抹了把眼泪，双目圆睁，“逼走儿子你还有心情睡觉！”“生了一个不成器的，我要他干嘛？他要是有志气这辈子都不要给我回来！”“你很好！”如忆抹去泪，双手合十狠狠地冲天上拜，“相公啊相公，你看清楚没？你真是有眼无珠，娶了这么一只母老虎——不对，虎毒不食子，她连老虎都不如呀！”

　　“你是非跟我吵吗？好！”秀秀一个翻身从床上跳下，指着如忆恨得咬牙：“你宠坏我的儿子，我还没找你算帐呢！我告诉你，从前我叫小宝站他不敢坐，我叫他坐他不敢站，自从有了你，他才越来越不像话！”如忆哼了哼，不屑地翻眼皮，“这就叫官逼民反，要不是你那么凶，小宝哪会造你的反？”

　　“他不写字不读书也就算了，他居然偷——对了！”秀秀揪住如忆衣襟，额上的青筋都突了出来，“是不是你怂恿他偷银子？”“我怂恿什么了？你放什么狗屁！”如忆睁着眼直愣愣发呆，涌上心头的唯一念头是“这女人疯了”！

　　秀秀越想越肯定，“他会偷银子给你买手镯，你敢说你没有在他面前嘀咕？”“呵！”如忆挣开秀秀甩手就是一个嘴巴子，秀秀本能地往后一仰，险险避开，“居然想打我？你疯了？”她惊得跳脚大骂。

　　“你别以为我不敢！”如忆举起茶壶狠狠一摔，哭嚎着与秀秀扭成一团……刘非进门时看到的就是这鸡飞狗跳的一幕。“闹什么呢！你们闹什么！非得让县衙上上下下全听了去才叫尽兴？”

　　“谁喜欢跟她闹！”如忆又开始掉泪，“她把儿子吓跑了不说，还把气出到我头上，说我教小宝偷银票！阿非，我对天发誓，我没有做过这样的事，你相信我！”

　　“哎呀，你先给我闭嘴！”刘非轻叱一句，转而要劝秀秀：“大夫人，恕刘非直言……”

　　“你不用说了。”秀秀脸色阴暗，字字句句都像冰窟里捞出来的，“我问你，昨天吩咐的事情办妥了没？”刘非面色一僵，摩挲着扇骨沉默不语。秀秀一挑眉，“办妥了没有！”

　　刘非勉强勾了勾嘴角，躬下身一板一眼地应：“启禀大人，卑职已经命将告示交给张知县，让他在城内四处张贴。”秀秀拿鼻子哼了哼，随手一打发，“你可以出去了。”刘非转身走了几步，突又折了回来，不忿地望着秀秀，“我不明白你为什么对我如此无理？我究竟什么地方哪开罪你了？！”

　　秀秀霍地站起身，手指大门冲刘非怒吼：“你没听清楚么？出去——”见对方被彻底激怒，刘非反倒冷静了下来。他挪了张凳子在秀秀对面坐下，镇定自若地盯着她，“呵，你要是这么说的话，我还就不走了。今天你说什么也得给我个解释——”他一下一下地摇着扇子，悠悠道。

　　眼眶还火辣辣地疼，秀秀闭上眼睛，身心俱疲：“你没有得罪我，是我得罪了你刘大爷——行了吧？”她不想与他纠缠，身后却传来低低的嗤笑，笑声随着她的沉默变本加厉，迅速连作一串倒胃口的“公鸭嗓”。

　　怒火一下子窜到脑门，她扭头直盯刘非，连声冷笑，“是啊，我真不该自作主张，没跟你商量就跑到县衙叫那个张协禁娼！我真是白痴，真是无知，我摸不透你们这些文人雅士的‘小九九’，竟然掀了你们寻花问柳、消魂荡魄的‘温柔乡’，所以你很不高兴呀！”

　　刘非怔了怔，被秀秀的冷嘲热讽搅得莫名其妙，“大夫人，你说什么呢！我是那种人吗？我是很不高兴，可并不是因为禁娼，是因为你太不尊重我！”他气红了脸，不觉间亦拔高了声音。

　　“要我尊重你，你就要尊重你自己！”秀秀被他激得浑身发抖，捏紧的拳头重重砸向书桌。

　　“我为什么不尊重我自己？”刘非也动了真火，“我怎么不尊重我自己？”

　　“你……”秀秀噎食般窒了半晌，拧过脖子，再不看那张可恶的厚脸皮，“你自己心里明白！”

　　“我不明白！”话又被踢了回来，秀秀默然无语——那种话，她一个女人如何启齿？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背后的目光却不依不饶如芒刺在身。她的心慢慢收缩，每一个汗毛孔都在往外透凉气，偏偏脸颊还滚烫滚烫的，真是岂有此理！她越想越不愤慨：他凭什么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自己反要打碎牙往肚里咽？

　　“我觉得，你不是纯心帮我。”她深吸口气，尽量用冷峻的语气指控，“我觉得你另有目的！”“我有什么目的？”刘非整个儿愣住，跟着传来如忆惊诧的抽气声。秀秀斜瞪了如忆一眼，纵然心乱如麻，也只能干巴巴地继续：“那晚你教我写字，结果你想，想……”“想什么？”如忆放大的脸突然贴到跟前把秀秀吓一大跳，继而怒斥：“你为什么不问他！”

　　如忆满脸古怪地呆了片刻，眼神在非秀间来来回回，突然捶胸尖叫：“阿非啊阿非！你怎么那么饥不择食？什么胃口你都对得上啊！你真是……你瞎了眼睛啊！”

　　刘非倒吸一气，再迟钝的人也该听出弦外之音。“文夫人，您闭嘴行吗？”他神色一肃，如忆“哼”了一声，负气地挪到一边。刘非缓缓走近，面色青白地注视秀秀，“大夫人，这下我懂了，也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说，我教你读书的时候乘机占你便宜，是吧？好，好——”他似笑非笑地俯下身，盯着秀秀，一字一顿，“从今以后，我不教就是了。你求我教你我也不会教，以免再落个——‘勾引’的罪名！”他幽幽地看了秀秀一眼，不费一字解释，拂袖而去。

　　“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黑幽幽的天幕挂着一勾弦月，清冷清冷的，一如此刻的自己。“呵！”刘非唇畔轻笑，望着月亮叹惜起来，“刘非啊刘非，你竭诚以待却换来一场羞辱……可叹，可气呀！”

　　他摇头晃脑地哼哼着，不知觉已出了府衙，来到酒肆坊间。“小二啊，准备些酒菜送来，多拿些酒。”小二答应一声刚要忙活，刘非突地把人拉住，悠哉游哉地晃晃手指：“一定要——好酒！”

　　时候不长，一桌简单的酒菜便摆了上来，刘非看都没看桌上的菜肴，直奔酒壶。酒色金黄，清透中微带青碧，入口芳香醇厚，甜绵微苦，余味绵绵。 “呵，竹叶青。”刘非一杯接一杯的喝着，嘴里含糊地哼着小调，“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通销万古愁……”他举杯向对面的虚敬一杯，仰脖子喝干盏中残酿。《将进酒》乃诗仙名作，相传李白早年立志仕途，因而对“状元红”格外青睐，之后官场失意，便以竹叶青为伴，寄情山水，淡泊以明志。

　　“对酒当歌，强乐还无味……”刘非晃悠悠地推开窗子，窗外夜色如水，钩月朦胧了城墙起伏的弧线，也朦胧了他的眼……刘非其实算得上“酒国英雄”，只是他一贯自律，豪饮的次数并不多。今日“拟把疏狂图一醉”，想不到真随了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