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秋雪》wellnight

5、第 5 章

　　“说起来，这大客户不是从纽约回来么？”叶子将手插在口袋里四下探望，看人流一波一波地涌出出口，轻吹起口哨来。
　　“说是先回了一趟温州老家。”卢云飞举起黑色的随身小包，往叶子的头上猛地一砸，看叶子捂了头呜呜地乱叫。“人家可不象你，忘恩负意的东西，说，你小子多少年没回温州了？”
　　“我在温州混不下去了啊。”
　　叶子的眼神里扫过一点阴霾，他又一次懒散地笑了，嘴线往右边拉升，一副无赖的嘴脸，“谁叫我在家乡欠了一屁股的债呢？你要不要收留我？要不要？”
　　“不然我就只好流浪杭州拉。”
　　“活该。”卢云飞憋了笑不去理他。“话说那个叫林翠的姑娘还算满意么，有机会早点成个家，别老在我这里蹭着。”
　　“哦，我知道了。”叶子垂下头，头发散在额前，他的脑海浮现出那个曼妙女子惊艳的笑，禁不住又是一阵叹息，摇了摇头，他忽然觉得心有微末的疼痛，恰如许多年前那个女人的离开。
　　叶子背过身去，杭州火车站的大厅里，抛光的地面发出清浅的光，于他，却不过是刺眼与隐约渗透而上的寒冷。
　　“那个女人很漂亮。”他淡淡地说。
　　“那么，我可爱的学弟终于动心了？”卢云飞好象已经预料到了一切，只是悠然地笑。
　　“那是一个令我惊讶三秒的女人，可我，要的是令我心跳停止三秒的女人。”他转过脸来，好象始终是玩笑的口吻。

　　“K5113号列车，从温州开往杭州，现在已经到站，请大家不要忘记自己的行李，祝大家旅途愉快。”
　　等了约莫十三分钟，车站里这才响起广播员甜美的嗓音。这边厢，叶子已经耐不住性子掂起脚尖在滚滚人流里着急寻望，也不顾自己全然没有见过那个客户的事实，卢云飞叹了一声“猴急的娃。”从包里掏出一张诺大的白纸片，用极粗的黑笔写了名字，亮光闪闪。
　　“这个女人叫什么？”叶子头也不回，对了人流叹息到。
　　“你怎么知道是女的？”卢云飞奇道。
　　“要你来接的，不是美女难道是帅哥不成，那还不是送羊入什么什么口。”叶子一叉腰，一耸肩膀，而眼光在人群扫取美丽的女子有如狼扫群羊。
　　“胡安安。”
　　卢云飞摇摇手里的纸片，那黑字诺大，“你看，你看啊。”她娇笑起来。
　　而叶子僵在那里，他茫然的眼里好象晃过一片鲜艳的红色，那个女人从脑海里翩翩摇手，翩翩告别，却终又翩翩归来。
　　“这真是奇怪的名字。”他转身来，拍拍卢云飞的肩膀。
　　许多年前，他依稀记得这样的一段话。

　　“我的心会提醒我。”
　　“每一刻，我的心都会思念你。”
　　“寒假我就回来看你。”
　　“我不过是去读大学而已。”
　　一字一句，当年的明媚的阳光，也如这样映了她明媚的眼。

　　“你就是胡安安？”
　　“刚才走掉那个男人是谁！”那个红衣如花的女子抓了卢云飞的手，焦急地问起来，她的手冰冷如霜。

　　7
　　杭州的夜晚并不寒冷。
　　甚至是躁热的，尤其当你身处酒吧，又灌下大量的啤酒的时候。

　　“爱我么？”他盯了邻座女子的白皙手指，散漫地笑了。对着昏暗的灯光，他慢慢将盛了金黄色液体的酒杯放在自己的眼前，轻轻摇晃，他努力去闻所谓来自德国的黑色小麦香气，却只有自己的口鼻里散出的酒气而已。
　　“还是，你只是爱这种奇怪的味道？”
　　他继续喃喃着，并不曾注意邻座那美艳女子的惊讶表情。
　　“那时候，我对她说要等我的，额，额，额。”
　　一个饱嗝杂了浓烈的酒气漫上叶子的喉头，他深皱了眉，垂下头去，闭了眼，又猛地张开，好象那个女子冷不妨便要在他的眼皮下出现。
　　苦笑。
　　“那时候，他说要等我的。”
　　“够了，你喝太多了！”
　　“卢云飞？”他睁开眼来，迷迷恍恍望见一双怒嗔的眼，心中一揪，拍了拍，转身便要走开，却不料那女子伸出细白的手抱了他，柔暖如丝绸睡衣。

　　“居然是你？”叶子尖叫起来，心下尴尬终又收敛了表情，浅浅酒窝浮在他的右边脸上，几掠散发横散在额前，遮了一双深黑的大眼。
　　“难道你以为是卢大姐？”女人从被子里抽出玉雕一样细长的手来掩了嘴巴，清浅的笑了，好象此时不是在床上，而是在一家甜品店里。
　　言笑嫣嫣，惊了叶子又是一声轻叹。
　　“你啊，你啊。”林翠摇摇头，从床边柜上取了烟，点了火，默然地望了许久，又一笑，终于点了烟，熟练地吞吐烟圈。
　　“呵呵。”
　　叶子觉得自己的皮肉尴尬地笑了几分，那滑稽的颜色激了林脆的童稚银铃般的笑声。
　　“你要烟么？”她抵过烟和火来，叶子耸耸肩，摇头。
　　“你果然是一个纯洁的男人。”林翠这样感叹到，她的眉毛很细，很长，有凤凰的羽翼般的弯曲与细腻。
　　“哎，”叶子叹了一口气，“你是这样令人惊艳的女人。”他伸出粗壮的手臂来，隔了厚重的床单敲敲心脏，有伶俐的声响。
　　“孩子气。”女人抽了口烟，火光艳了又暗下。
　　“就象卢大姐说的那样，你是这个世上少见的孩子，无论你的笑多么坏，都掩饰不了孩子气，你太单纯了。”女人伸出另一只手来拍拍叶子的头，引了叶子撅了嘴去看那只玲珑如玉的手。
　　一道赫然的浅褐色伤痕。
　　“这世上谁没有过去呢？”叶子这回倒是不再惊讶些什么。
　　“你的过去，昨天晚上我已经知道了。”林翠转了头来，盯了那浅浅的酒窝，平静地笑。“而我的过去，曾经爱上一个奇怪的男人。他一直说爱我，一直说要爱我，”她摇起头来，眉头浅皱，却终于转成浅薄的笑容。
　　“怎么不说了？”叶子眯了眼。
　　“那不过是一个简单的故事而已，也不过是这样浅淡的伤痕，我已经忘记他很久了。”她将烟蒂摔在地上，挽了手，细细探看那伤痕，恰如去看一条明媚的手镯。
　　“如果那个女人再一次出现呢？”
　　“女人，拜托，那是个男人好吧。”林脆笑了笑，她转身过来，亲了叶子的脸，“我们结婚吧，我等一个善良的孩子等了太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