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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第二十九章 ...

  •   那日过后,我与白苏渐渐亲密起来,时常坐到一处相伴,慢慢地,我开始觉察出姊妹间本该有的情谊来了。
      至于花鸟使的事,虽一直萦绕在我的心头,但再没有听谁提起过,父母那里也没有更多的动静,我和白苏也就没有再讨论过。白苏一日日安然若素,唯有我的心里惴惴不安,总是不对味儿。

      有些回温了,篱边墙角的迎春花开了,嫩嫩一片的鹅黄。
      为了压抑我心上的那股不安,我几乎是将心思一股脑的扑在了练舞练琵琶上,只是这些事俱不能让双安他们知道,便越来越和双安生分起来。

      有时候我能看见她在悄悄打量我,目光中不无担忧之色,我心里的滋味儿,真是一言难尽。
      只是无法。

      每次出门,我带的都是容易,虽然盈盈更好哄骗一些,但她太小了,带出去反倒让我更加烦心。
      好在容易与我是亲的,我慢慢地发现了,在她眼中并无是非对错之分,只有姑娘想要的,和姑娘不要想的。这孩子热乎乎一片实心肠,每当我日后艰难之时想起来,都不免感慨落泪。

      除此之外,我与崇谨相见的次数也越来越多了,他是我除畹华外,能见到的最多的同龄少年郎了。过了年后,他开始蹿个儿了,时常笑眯眯地同我半抱怨半得意的说,他过去的衣服都嫌短要重做了。
      我看他的眼神,越发不能自已起来,彼时,只是我自己不愿意承认罢了。

      他那剑一样斜飞入鬓的双眉,脉脉含情的秋水双眸,无一不令我魂牵梦萦。好几次半夜辗转之间,耳畔听得飒飒风声,脑海中俱是他的音容相貌。
      只是我不大再和他说起剖心的话。

      曾一日偷听得家里的几个婆子闲磕牙,谈起我与大姐白荼二姐白蘼来,一个婆子如此形容道:“我们家这几位姑娘都罢了,若论起相貌品性,那位已经去了的二小姐是顶漂亮的,后面的这些姑娘都比不了!”
      另一个婆子便说道:“那位也罢了,年纪轻轻的便去了,到底没意思。不过如今的这几位,那要算大小姐最为出挑了,如今大姑爷也十分上进了,色/色不也都齐全了?”

      她刚说起“大小姐”三个字,我还有些恍惚,以为她是在说我,可听到后面的“大姑爷”,心里刚刚热腾一下,便飞快地烟消云灭了。
      便有人问:“不说这几个出门了的,家里剩下的三个小的呢?”

      我心知不该失了身份在这里偷听她们下人议论我们姐妹,此刻不作声色地离开并去告知母亲,才是正理,可许是我虚荣心在作祟,竟有些走不动路了,只想偷偷地听下去。
      一个婆子抢着说道:“这三位小姐里,若论生得最好的,那该是大房里的那位了。”
      其他人俱都附和起来。

      不得不承认,那一刻,我是很欣喜的。
      谁知下一刻便有人忙不迭说道:“生得好又如何?我看那位小姐生了一对桃花眼,看人的时候,连余光都是散的。据说啊,不是福全之人的面相呢!”

      若我当时已有十五六七岁,必当破门而入,给那诋毁我的婆子一个大耳刮子,不打得她落牙出血,那都算打轻了。
      可惜我那时仍是年幼,只是将那不好的话默默记在了心上,以至日后面对起他人来,尤其是对着崇谨的时候,始觉得自惭形秽起来。

      犹记得那一日,林琰接我到林家的别院,见到楚云后便推说有事,要先去去,等这边结束了,还来接我。我不疑有他,让他去了,安心地和楚云学习。
      楚云用一面羯鼓给我打节拍,让我一遍一遍地跳一段才学不久的胡旋舞。
      很快,便大汗淋漓了。
      越跳越欢欣,把连日种种的不快,都抛之脑后了。

      就在我旋转间,听见窗外有人唤“云娘”,连连地唤了三四声,这才恋恋不舍地停了下来,从一旁的架子上取过帕子来擦了擦汗,对楚云笑道:“有人找你呢!”
      楚云笑了一笑:“是么?”

      放下手中的棒子,走了出去,没过一会儿便折了回来,先同我说了一番方才做得不准确的地方。我一一点头认真听了,笑道:“方才做的时候就觉得不大对,只是想不起来,难怪呢!”
      楚云莞尔:“多练练,熟能生巧,你离熟还早着呢,不要急在这一时。”
      她说的乃是至理,我连忙垂首受教。

      楚云笑道:“今天便说这么多吧,刚才突然有人来接,我不好回绝,留你一个人在这儿练,不知道你肯不肯?”
      我知道她忙碌,便忙笑道:“你只管去吧,刚才你说的那一番话我受用不尽,还要在这里再琢磨琢磨呢!等完了,崇谨自然会来接的。”
      楚云点点头,仍是不大放心。

      我便笑着把她往门外推,一面笑道:“你便去吧,横竖我又不出这个宅子,哪里会丢呢?”
      一面唤容易:“容易,帮我送送楚云姑娘!”

      容易跟个小鸽子一样,不知从哪里飞了出来,欢快地答应了一声,就去挽楚云的手。
      楚云笑眯眯在她脑袋上摸了一摸,拉她在原地站了,对我笑道:“让容易留在这儿伺候吧,外面有轿辇等着呢,不要人送的。”
      我笑道:“好,你便去吧!”
      她冲我点了点头,这才从容易手上接过外衣穿上,姗姗袅袅地走远了。

      楚云一走,就没人给我以鼓打拍子了,我绕着屋子旋转了一圈,觉得颇没意趣,遂有些兴致缺缺起来。
      容易最得我心,给我端了茶来解渴解乏,凑到我耳边笑道:“姑娘若是不想练舞了,这里不是有琵琶么,正好弹上一曲解闷呀!”

      唔,小丫头这个提议不错,向来崇谨来接我,都是要等到天色快暗的时节,这会子若是干坐着等他,实在是要命,倒不如拿了琵琶来拨弄一番。
      容易很快抱来了琵琶,那面琵琶也不知是谁用的,一直摆在这所宅子的一间厢房里,还是偶一日我和崇谨闲逛的时候看见的,便取了出来,特特寻了楚云,让她指点了我一番。

      因崇谨曾让我学《十面埋伏》,遂在这支曲子上下了一番苦功,学成了一段《鸡鸣山小战》只尚未有底气拿到他面前摆弄一次。除此之外,《昭君怨》、《傍妆台》这样的小调,能好好的弹上三四首。
      我抱了琵琶在怀,侧头望一眼窗外依旧萧瑟寂寥,略添几分春/色的景致,不由暗吁一声春迟,思绪浮动间,《春江花月夜》一曲已从指间流淌出来。

      《春江花月夜》,是我与崇谨最爱的一首诗,我以为开头“滟滟”二字最妙,崇谨偏爱“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只相似。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见长江送流水。”这四句。
      我曾斜抱琵琶弹这一曲,而崇谨便以歌声相和。他的声音低沉迂郁,唱到“斜月沉沉藏海雾,碣石潇湘无限路”一句,不知所谓何情何故,我与他俱潸然泪下,沾衣湿襟。
      千言万语,不过俱都汇成这一泣。

      想起那一日之情之景,我的眼眶不觉已有些泛红了。
      正独自黯然神伤,忽听得有人略带腼腆羞涩的笑叹道:“白芙,你的琵琶何时弹得这般出色了?”
      我不愿被打扰,只装没听见,自顾自地弹了一下去。

      石屹便也不说话,就门神似的站在门口,把冬日的暖阳悉数遮挡了,只管直愣愣地盯着我。
      不由暗啐他一声傻子。

      直到最后一个音打着旋儿的隐没在弦中,我这才慢悠悠抬起头,向石屹看去。
      石屹对我嘿嘿着讪讪一笑,又夸赞起来:“白芙,你弹得真好,好得叫我抓心挠肺七上八下的!”
      听听,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词?

      我将琵琶交给容易,摇头说道:“这并不算好,弹得比我好的,大有人在呢!”
      石屹连忙跨了一大步,一下子窜到我身边,挨着我笑道:“在我听来,没人比你弹得更好的了!”见我不肯信,急急地补充道:“真的真的!”

      他便是说上几百几千遍的“真的”,我也断不能信这样的鬼话呀!
      强忍着想打他的想法,斜眼乜了他一眼,冷笑:“真的?”

      谁知他竟没看出我的不屑,以为我认真信了,连连的点头笑道:“自然是真的!若我说谎,只管叫天打五雷轰!”
      这下没忍住,啐了他一口:“呸!好没意思!动不动就发起誓来了!”
      像他这么任性随意的赌咒发誓,又能有几个是真心的呢?

      却听得娇滴滴一声笑道:“姑娘不要不相信,大公子可真是觉得姑娘弹得极好,方才在门口,忍不住地一个劲赞不绝口呢!”
      话音未落,紫鸢已伶伶利利站在了我的面前,笑盈盈地望着我。

      乍见得他二人一起出现在我面前,不由地有些脑仁作疼。

      紫鸢浑然不觉我的无奈,伸手就来拉我,边笑道:“大姑娘,外面几处春来,为何把自己关在屋子里独自发闷?不如我们一起走走罢?”
      不给我拒绝的机会,已拉住了我的手,笑着来拽我。

      石屹亦在旁边撺掇:“是啊,别在屋里闷着了,当心闷出毛病来。”
      我心知拗不过这两个人,便叹了一口气笑道:“好吧。”

      出了这间屋子,紫鸢一直都在叽叽咕咕地说个没完,说的都是市井上好玩的,偶尔听一听,也颇有趣味。
      慢慢绕过流水,来到一丛太湖石后。

      便听得笙管之声,和娇娇柔柔的歌唱之声。
      我的心忽然猛烈地跳动起来,几乎要从我的嗓子眼蹦出来了。我从太湖石后探出身去,正看见林琰托腮侧躺在一块平整的湖山石上,他的对面正有一个千娇万娇的小娘子在摆姿弄态地唱歌。

      一时间恍若昨日重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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