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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女土匪追夫记(二十三) ...

  •   李公子今天照着白晓晓的话,将他那一身黄金色外袍并白银色腰带统统换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身竹青色的衣裳,再配一顶白玉冠,手持一把白纸扇,彩霞一映,更衬得整个人长身鹤立,还真有点翩翩浊世佳公子的意思。

      可惜这位翩翩公子一见周晚月,便开始同手同脚,又将那把扇子从左手换到右手,接着再从从右手换到左手,就仿佛扇骨上生了刺。

      白晓晓见他似乎想说什么,但周晚月看了他一眼,就默默往台子上去了。

      白晓晓尝试做最后的努力。她唤了周晚月一声,可周晚月摆摆手,径直站到台子的正中央去了。白晓晓想了想,觉得目前只有走一步看一步。

      这时候,楚雁离也坐在轮椅上,被人推了出来。说起来,白晓晓出门前,特意照了照镜子,见自己面色灰败得很,便推测楚雁离也好不到哪儿去,这才放心地出了门。只是这回楚雁离一直到台上,都拿衣袖遮着脸,倒让人好奇不已。

      白晓晓打量着他,只见他穿着一身大红色衣衫,袖角轻动间却露出那么点钗环的亮色来。

      白晓晓怀疑自己看错了,秉承着知己知彼的战术,便悄悄绕到楚雁离身后,从上往下一看——哎呀呀——楚雁离竟当真穿着裙裳、吊着眼角、戴着钗环、抹着浓妆——粉墨登场来了。

      白晓晓一时没忍住笑,被楚雁离给察觉了。他扭过头,狠狠瞪了白晓晓一眼。白晓晓只觉得这一眼那叫一个眉飞睫动,眸光流转,哪里在瞪人,分明在勾人。

      她便难得好脾气地问了句:“你是怎么想到的这一招?”白晓晓想了想,评价道,“够胆!够狠!”

      楚雁离偏过头不说话。

      不管他怎么说他有办法让自家少爷落败,赵二当家就是不依,一定让他换上这身戏服。这让楚雁离怀疑,赵二当家只是单纯地想看热闹。

      由于腿伤还没好,他到底没能拗过赵二当家。

      看着楚雁离这副含羞带怯的模样,白晓晓大感新奇,便追着问了一句:“你这扮的是哪个角儿啊?”

      “不关你的事。”楚雁离硬邦邦地回了一句。

      偏生这时候,一个小厮跑过来,双手捧着亡命牌——就是死囚受刑时背上背的木牌,低声道:“二当家说,您忘了这个。”

      白晓晓看着亡命牌上斗大的“斩犯窦娥”四个字,觉得他一定是故意忘了的。不过这么个整治楚雁离的好机会,她当然不会放过。

      只见白晓晓轻咳一声,笑道:“原来姐姐扮的是窦娥啊。”特意在“姐姐”上咬了重音,“姐姐天生丽质,自然一副好扮相,就是大意了点,亡命牌这么重要的东西,可不敢忘。看姐姐这副含冤莫白的神情,要是将这亡命牌一背啊,说不定真能招来六月飞雪。”

      楚雁离微微一笑:“白壮士说笑了。”说着,心也一横,用眼神示意那小厮将亡命牌给他绑上,笑道:“据我所知,白壮士为了这场斗艳,可费了不少心思。”

      白晓晓总觉得他话里有话,但也不愿示弱:“那是自然。你且等着,我定让有情人终成眷属。”

      “白壮士可知《窦娥冤》的唱词?”楚雁离忽然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

      说罢,也不待白晓晓回答,便接着:“有那么几句我挺喜欢的。”

      说着,捏着喉咙清唱起来:“……有日月朝暮悬,有鬼神掌着生死权。天地也!只合把清浊分辨,可怎生糊突了盗跖,颜渊?”

      白晓晓顿时警铃大作:“你什么意思?”

      楚雁离微笑:“没什么意思。”

      白晓晓还在琢磨楚雁离这“没什么意思”到底是什么意思,可偏偏斗艳的时间到了,白晓晓再待在台上就没意思了,只得就被请下台去。

      台下还真聚了不少人,吵吵嚷嚷的,有的议论楚雁离这扮相,还有不少却在说李公子,可惜白晓晓没能听清楚说的到底是什么。

      另一边,赵二当家正领着人挨个发豆子。等发完豆子,就能去木桶边投票了。

      白晓晓往左边看了看,见李公子果真照她说的,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拿着那柄大白扇子慢慢扇风,端足了公子的范儿。白晓晓心里暗叹一声:嗯,玉树临风。

      她再往右边看了看,大概被白晓晓这一刺激,楚雁离也就放开了,将遮脸的袖子拿了下来,低眉敛目,好似真有那莫大的冤屈,看得人心头一紧。白晓晓不由暗道:呸!装模作样!

      而周晚月也按照之前和白晓晓的约定,只站在中央作见证,不作任何有倾向性的表示。

      这时候,陆陆续续有弟兄往木桶里放豆子。桶中有水,豆子入水时,发出清脆的“扑通”声。这声音一阵接着一阵,听得久了,就不记得何所起,也不知何所终。这四个人,无论台左台右,抑或台上台下,都在各自的立场上怀着各自的心思。那些心思就仿佛落入桶中的那些豆子,激起水花之后便沉到底下,但它们终究没有消失,积少成多,便也就堆沙成塔,而且终要在某个时刻大白于天下。

      没多久,最后一个弟兄也投完了豆子。这时从台下上来两个人,打算将桶搬下去,捞出豆子来检票,却被楚雁离喝止。

      只见楚雁离摇着轮椅上前,看向周晚月:“大当家容秉。”

      周晚月点头:“你说。”

      白晓晓心里“咯噔”一下,果见楚雁离指着自己这一身的扮相,说道:“大当家可知,在下扮的是谁?”

      周晚月:“窦娥。”

      楚雁离:“那大当家可知窦娥因何落到如此地步?”

      周晚月扬扬眉,但还是答了:“小人栽赃陷害,县官处事不公。”

      楚雁离笑了下:“那如今,有人徇私舞弊,虽比不上栽赃陷害,但同样是弄虚作假。我相信大当家是绝不会让此处再演一出《窦娥冤》的。”

      周晚月:“曲先生言重了。既然曲先生说有人徇私舞弊,可有真凭实据?”

      楚雁离:“将木桶盖打开,一看便知。”说着,看向白晓晓,“你带着少爷去摘那么多凤仙,真以为我看不穿是作何用途吗?我与你装疯卖傻,也不过是将计就计。”

      白晓晓顿时手脚冰凉,但她也知道,此刻绝不能承认:“你含血喷人!要我说,还是你栽赃构陷!”

      “死不承认?”楚雁离忽然一下将木桶盖掀开,却愣在当场。

      白晓晓也慌忙奔到台上,连周晚月也凑过来看,可桶里的水清清涟涟,红豆黄豆交错躺在桶底。

      白晓晓仿佛明白了什么,猛地看向李守一!

      不知是不是该赞叹李公子有骨气,白晓晓让他加料,他到底没去做。

      只是这样……

      白晓晓暗暗握紧了拳。

      他还能赢吗?

      这厢,周晚月开了口:“曲先生也见了,并无什么舞弊之事。不过曲先生有疑虑也正常——”顿了下,喊了两个人上来,“既如此,便当众点点这豆子的数目吧。”

      这投票的规则是楚雁离的主意。白晓晓也不知楚雁离怎么想到这主意,毕竟按之前商定的规则,赢得票数三分之二的那方才算赢。这其实很像选举,要得到相对多的支持者才算赢。

      也对,白晓晓暗暗咬牙。楚雁离只要得到比三分之一多一点点的票数,就算是“不输”。他只要做到“不输”,可李公子却是要“赢”。

      这个规则,其实对楚雁离绝对有利。

      可此时箭在弦上,白晓晓也只得先让他们点数目,再见机行事。

      那两人将豆子数目对了三遍,才高声宣布了结果:

      “黄豆:一百一十一;红豆:两百二十五。”

      白晓晓愣住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没错,红豆是李公子。红豆数目是黄豆的两倍多一点。

      所以……

      李公子赢了?

      “……不可能吧?”白晓晓忍不住掐了自己一下。

      楚雁离一边也确实惊讶,一边却想得更多:豆子总数加起来也不过是三百三十六。可他看着台下乌泱泱一片,觉得应该不止这么点人。这说明很多人弃权了,为什么?

      周晚月却看向了赵二当家,后者叹口气,走上台去。

      “这不可能。”周晚月低声道,片刻后又道,“你帮了他?”

      所谓的他,自然是李守一。

      赵二当家苦笑:“我哪儿敢。”顿了下,又道,“我确实按着大当家的吩咐,暗示弟兄们‘照顾’曲先生了。这结果……我也没有想到。”

      这话被楚雁离听见了。他并不意外。因为之前赵二当家帮着他遮掩面色一事,也是出自周晚月的授意。不过,这次应该和上次一样,都是以赵二当家的名义行事。毕竟,周晚月其实并不好插手。不过楚雁离想不通的却是周晚月为何如此反复。

      而周晚月只是在后悔。

      她后悔之前一时冲动,答应了这个赌约;她同样后悔,之前未考虑周全,便去撩拨李守一;她最后悔的,便是她那份自以为是。

      她早该知道的,她护不住所有人。吕小念不就死了吗?死在离她这么近的地方。对于她护不住又有归处的人,让他离开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你真的,没想到这结果吗?”周晚月问道。

      赵二当家默了一瞬:“可能是我交代兄弟们的时候,不小心被李公子撞见了。他之后做了什么,我是真不知道。”

      周晚月瞥了他一眼:“真是不小心被撞见的?”

      赵二当家不说话,过了片刻,笃定道:“真是无意的。”

      此时此刻,箭已离弦,而所有真相却都在李公子手中。

      于是,众人皆看向李守一。

      只见李守一走向周晚月:“你是寨中的大当家,我觉得,我既想求娶你,便也该让寨中的兄弟们认可我。我……我不知道他们怎么想的,但这三天的时间里,我挨家挨户地,将我怎么想的,和他们说了。”

      他只字不提周晚月让人投给楚雁离一事,只轻声说:“我和他们说,我心悦你。”

      “——我想娶你。”

      楚雁离终于明白为什么有那么多人弃权,命令是二当家下的,还只是暗示的形式,他们既不愿违背上命,却也对李公子心怀不忍,于是只得弃权。

      楚雁离觉得自己再不做些什么就迟了,可白晓晓却有所感应似的堵着他,可把楚雁离气得够呛。

      那边,李守一还在说话:“我没有逼你的意思,你如果不愿……我,我就再求娶好了!一次、两次、三次,无所谓的!”

      周晚月却笑了。

      白晓晓刚要松一口气,却见她倏然间抽刀出鞘,架在了李守一脖子上。

      白晓晓不由低呼出声,连楚雁离都惊了一下。

      周晚月道:“你可知我行事不算多么磊落——也就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钢刀的凉气让李守一的身子控制不住地抖了一下,但他还是站定了,说道:“知道。”

      周晚月往前走了一步,手中钢刀便往前送了半尺:“你可知我喜怒无常,最擅反复?”

      李守一点点头:“知道。”

      周晚月将钢刀往里送了半分,立时便有血珠洇出,缓缓滚下。

      “那你可知我是山匪,随时能要你性命?”

      “知道。”

      “那你还不……”

      “可我也是文不成武不就、贪生怕死、而且优柔寡断啊!”李守一忽然打断她。

      周晚月愣了下。

      李守一却根本不顾刀锋,忽然冲过来抱住周晚月。他搂得很紧,搂得周晚月几乎喘不过气来。

      她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不然为什么执刀的手,竟然抬不起来。

      “而且,在我心里,你不是匪。从一开始,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就觉得——”李守一附在她耳边轻声说道,“你是侠。”

      “——女侠,我想娶你。”

      周晚月默然无声。

      半晌,终于丢下刀,回抱过去。

      “……好。”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女土匪追夫记(二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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