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女王来探班》赵承妤

19、马戏

　　“和落璎一起拍。”周晋山拿着卷成筒的剧本，在空气中比划：“原本这场戏是萧衍和落璎分别骑马在前面奔跑，以摆脱后面蒙面的追兵，但这一场戏拍摄地点是在市集，也就是说，要安排群演躲避你们的马，落璎上午一直在和马师练习骑马。”他挠头：“效果不是很理想，所以我想你们两个人骑在一匹马上，你带着她，你拍过马戏，毕竟有骑马的经验。”

　　原来在这等着他呢，向铮点头：“我下午试一下。”

　　经过那一晚在酒店房间内荒唐的道歉，樊旖琳兴许把向铮原谅她那句话当真了，这几天十分殷勤，总趁向铮在片场休息时，跑过来送点吃的喝的献殷勤，向铮从来没接受过，他也仅在镜头前，跟她偶尔说笑几句，离开镜头，仍是冷漠的样子。

　　同周晋山聊完，向铮回车里，座椅上支起子一小桌，上面摆着几个饭盒，荤素搭配，色泽诱人，看起来相当有食欲。程婳倚在皮座椅里，一扬下巴，邀功：“怎么样，不错吧？”

　　“那必须。”向铮受宠若惊，傻笑：“刚好饿了。”他找了个座儿坐下，挨个打开饭盒，心道，小姑娘今儿怎么突然给他订饭了？莫不是…他抬头看她：“你不是要走吧？”

　　程婳蹙眉，拿筷子敲他脑袋，讪讪：“你要当散伙饭吃也行！”

　　“行屁。”向铮心里一块石头落地，踏踏实实准备吃：“咱俩可说好的，这辈子我黏上你了。”

　　程婳“咝”一声，嗔骂：“要不要脸。”

　　“不要。”向铮答得理直气壮：“要饭。”说完觉得不对，正了正嗓，重说：“要吃饭。”

　　程婳一下乐了，顺着他话茬说：“还是要饭好，有出息。”

　　向铮不想说话，低头扒拉饭，吃得极快。

　　“慢点吃。”程婳不太习惯，有时仍觉得他还是原先那个跟自己牵手散步，饭桌上谈情说爱的大男孩，转念一想，她出国三年多了。她夹了口菜送进嘴里，自己吃自己的，不再说话。

　　向铮吃饭速度却慢下来，挑了她爱吃的鱼，夹起一大块，耐心的挑去鱼刺，将白嫩嫩的鱼肉放在她碗里，眼里含笑：“你别介意啊，我这个工作性质，就是忙起来没点，容易饿过了，吃饭就急，而且指不定接下来又有什么事。不过也不是一直忙，忙过去一阵，能休息几天。”

　　“嗯，注意身体。”

　　“当然了。我还得活到九十九零一天呢，自然要锻炼好身体，要不以后怎么照顾你。”

　　程婳白眼：“我有手有脚用得着你照顾。”

　　向铮嘿嘿一乐：“那可不好说，到时你也一小老太太了，我不在你跟前，让人欺负怎么办。”

　　“谁老太太？”程婳佯怒，夹起一大块肉塞他嘴里。

　　恰巧这一幕，被推车门进来的齐岳看了个满眼，简直难为情，瘦得跟竹节似的大手挡在眼前，眼珠那裂开条指缝，羞答答的说：“哎呦我的小亲亲，我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

　　向铮手捂着嘴巴，囫囵吞枣咽嘴里的肉，含含糊糊说：“知道还不下车？”

　　“偏不。”齐岳一扭腰，看见一桌子好饭，叫唤起来：“铮铮小婳妹妹，你们俩真不够意思，这么多好吃的也不叫上我。”他手捏了点爱吃的放嘴里，双目发光，急着称赞程婳：“我的天呐，小婳妹妹，你做饭也太好吃了吧！手艺堪比澄悦大饭店！”

　　澄悦大饭店是这附近最好吃的中餐馆，程婳赔笑脸，手悄悄将饭盒包装袋上红火火的“澄悦饭店”几个字卷到里面。

　　向铮正喝着水，她这些小动作一并尽收眼底，小姑娘尴尬的模样还挺可爱，他忍不住看着她笑，没想到水灌进气管，呛得脸通红，随即听见小姑娘声音凌厉的点名。

　　“我做的饭好吃吗？”程婳微微笑。眼睛雪亮。

　　向铮一面咳，一面态度诚恳并用力点头，总觉得自己又要上套。

　　果然，被小姑娘“温柔”的关照：“你爱吃就全吃完吧。”

　　向铮心疼了一下自己已经饱了的胃。

　　没被“关照”的齐岳大呼程婳偏心。程婳斜他一眼，很是无辜：“我不偏我男朋友，难道偏你不成？”说完，她捞起一个饭盒，将里面的肉全倒进向铮碗里，甜腻腻催促：“快吃吧，哈尼。”

　　齐岳老脸一红，跟着起哄：“哈尼，吃光光哦。”

　　向铮扯着嘴角，笑不出来。

　　车内嬉闹，车外也不安宁，一阵阵尖叫堪比挠墙，听者绝望，闻者难受。齐岳一拍脑袋，终于想起自己是干什么来的，他指车窗，将近百米之外有个骑马的人影。

　　“铮铮，你下午跟她拍马戏啊？我怎么看着悬？”

　　程婳看一眼，是樊旖琳，兴味索然的收回目光。

　　齐岳仍在说：“专业马师带着骑，她都叫成这样。下午拍戏，换你带她骑，她岂不是能把马叫惊了，这要怎么拍？”

　　向铮没说话，程婳问他：“你要带她骑马？”

　　“不一定。”向铮道：“可能试一下，实在不行就让马师替她。”

　　“开玩笑吧！”齐岳大呼：“主演能不用替身都不用，她一个十八线好意思张口？”他明着嘲讽：“以后还想不想混了。”

　　向铮斥他：“就你话多。”他对马戏没太多顾虑，实则怕程婳吃醋而已。

　　程婳倒也看得开：“只要你不摔下来，跟谁拍我无所谓。”

　　但事后，程婳再次回想那句话，觉得可能是自己嘴黑。

　　开拍前，向铮在马师的指导下，骑了几圈，他觉得问题不大，从马背上下来时，黑马两条后腿突然使劲蹬几下，尾巴甩得老高，向铮不由后闪一步，马师抚了抚黑亮的鬓毛，马安分下来。向铮又听马师交待几句，缰绳便交到他手里，他其实并不怕骑马，之前电影和广告里，拍过几次，都很顺利，这次也并不难，虽说戏中的萧衍和落璎骑在马上一路狂奔，但真正拍摄时，并不需要骑多快，完全靠表情狂奔，而市集被马撞得四下逃窜的“路人”，也是借位拍摄，实际上马距离他们老远时，人就跳开了。

　　樊旖琳也过来，马朝她昂首，咬着缰绳的牙齿呲着，吓得樊旖琳跳到向铮身后要搂住他，被他敏捷闪躲，扑了个空。

　　樊旖琳尴尬抿了抿头发：“向铮，我还是怕。”她可怜兮兮：“等会儿你能抱紧我吗？”

　　“看情况。”向铮见樊旖琳不明白，直截了当解释：“除非导演强烈要求，否则不能。”

　　她只好道：“你别骑太快，我真的怕。”

　　“嗯。”向铮不再多说，利落上马，想了想，他面无表情的向她伸出手。

　　……

　　周晋山坐在监视器后面，所有人各就各位，场记板响，正式开拍了，他目光紧迫的盯住屏幕。

　　监视器上方闪烁着红点，记录数据的内容不断变化，随着拍摄，周晋山略微点了点头，从画面中看，这场戏，要比他预计效果更好，萧衍的表情很到位，落璎虽然明显看出害怕与紧张，但戏中角色本身就在摆脱黑衣人的追杀，所以这个反应说得过去，让他意外惊喜的是，两人马速够快，表现得十分真实。周晋山寻思着，向铮可以再放慢一点马速，这样落璎再也能放松点，除了害怕，落璎还应该多一些果敢，于是他拿起话机，喊停。

　　向铮当然能听到周晋山的命令，他再次用力拉缰绳，但结果是，黑马仰头咆哮一声，踏着坑洼的青石板路，几乎飞驰起来，他耳边除了呼啸的风声，还有刺破耳膜的尖叫。

　　樊旖琳颠簸的哭声灌着风，喊破喉咙：“导演喊停了，你骑那么快干什么！快停啊！”

　　谁他妈不想停！向铮气死了，他压根没想过加速，但从周晋山喊了开始没多久，这马不知为何，突然快跑，他察觉不对，就已经往回拉紧缰绳，结果樊旖琳吓得连踢马肚子，黑马发狂往前奔，完全一副受惊失控的样子。

　　向铮眼前是呼啸而过的古城街景，黑马已不被他左右，横冲直撞，街边布置的摊贩酒桌，全被掀翻，菜叶、布条、箩筐、以及碎了的空酒坛，散落一地，已经躲闪开的群演看愣了神，这明显已经超出了导演要求的范围，换句话说，过了。向铮很明白自己的处境，他一面牢牢拉住缰绳，将樊旖琳圈在里面，一面命令她别再踢马，也许只能等马惊吓劲儿过去，或者等马师追上来，他们才能停，这之前，得先保证不坠马。

　　但樊旖琳全然考虑不到这些，或者说，她和马一样，也早已失控。

　　……

　　程婳这场戏没有和向铮一起去拍摄现场，通常是这样，他和樊旖琳搭档对手戏时，她就懒得去看。此时已近傍晚，阳光不晒，她带着耳机，坐在阴凉处的椅子上，手机里放着电影：房间里画面极暗，一个上了岁数的女人开门进屋，她抬手按门边的开关，停电了，她带着疑惑往里走，脚下踩到一滩水，很是生气，她摸黑放下手里的提包，左顾右盼，喊着女儿的名字，没有人答应，直到她听见洗手间传来的水声，才意识到房间内的水，都是源自洗手间，她以为女儿忘记关水龙头，抱怨一句，垫着脚走向洗手间，手搭在门把上……

　　程婳有点渴，从小桌上拿过水杯。耳机内忽然啊的一声尖叫，她手里的杯子摔到地上，轱辘几个来回，钻到车底下了。

　　她扫了一眼手机屏幕，画面切换到洗手间，浴盆里一具雪白尸体，仰面浸泡在满盆红色血水中。

　　真是倒霉。程婳关了手机，看了看车底黑漆漆的缝隙，暗自骂了一句，她看恐怖电影顶多算是打发时间，真谈不上害怕，可是，轱辘到车底下的水杯，又是怎么回事……

　　周围一阵嘈杂打断程婳的思绪。她沿着声音看过去，很多人朝一个方向奔跑。她拉住一个从面前经过的群演，问：“你们跑什么？”

　　群演神色匆匆：“A组那边演员坠马，听说让马拖着跑了十来米！”

　　程婳脑袋轰的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