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女王来探班》赵承妤

18、原谅

　　但向铮最后只说了简短的一句话：“樊音，别提原谅。”

　　樊音？程婳看着地上的樊旖琳，一举一动她都尽收眼底，在向铮说完那句话后，这个不知是叫樊音还是樊旖琳的女人，稍微停止抽泣，垂下的眸只黯淡了极其短暂的几秒钟，便又重新鼓起勇气，仰头挺胸，双膝在地板上往前蹭几步，她想要离向铮更近点，以便更能打动他。

　　“向铮…那年我在法庭做伪证的事，我诚恳向你道歉。”她抬手抹了把眼泪：“我求你看在我们再次合作的份上，给我一个机会，就原谅我这一次，我以后一定尽可能补偿你，好不好？”

　　向铮自认还没修炼到足以容纳百川的胸襟，他喉咙干涩，轻蔑的扯了下嘴角：“怎么补偿我？给我钱？还是…”他目光幽深的移向她：“还我一条命？”

　　樊旖琳打了个冷颤：她结巴起来：“那…那是个意外……”

　　向铮懒得听，别了目光。

　　樊旖琳泪光盈盈：“那年的事，对你不公平，但是我…我…”她说不下去，换了个让人同情的说法：“你也知道，我爸我妈就是走街串巷卖早点的小贩，可那个人，他爸是区里大人物，他开庭前找我，说如果我不改口供，他就让我爸妈在北宁混不下去，他还说，要让整个学校都以为，我是个被人…那个过的女生…”她说不下去，声音越来越小：“我才十七，我也要脸…”

　　向铮麻木的看她一眼：“那你是觉得我不要脸？我顶着少年犯的帽子，还能自得其乐过一辈子？”

　　樊旖琳头摇得像拨浪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当时想，你进去我就等你，以后我嫁给你，用我一辈子补偿你，可是…后来你也没进去，加上我爸妈怕那人再找我麻烦，就带我离开北宁了，所以这几年我们都没见面，既然现在又在一起拍戏，不如我们把这些说开，还像…以前一样？”

　　“樊音你是不是没带脑子？就因为你的假口供，我奶奶在法庭上突发心梗，去医院路上人就走了，我被关在拘留所，连她最后一面我都没见到…现在你过来道个歉，就让我当什么事儿都没发生过？”他用轻蔑的笑容掩盖微微颤抖唇：“这种便宜，我也想捡。”

　　樊旖琳无言以对，气氛僵持一阵，她咬牙道：“要不…我给你磕个头吧。”

　　向铮忙背过身，他原本只是不想看她，却在转身一刻，看到百感交集的程婳，忽然很累，忽然…又觉得哪里不对。看来总得配合下去，才能解开心中疑惑，想到此，向铮强迫自己重新面对樊旖琳，紧攥的指节渐渐松开，带着疏远的笑容。

　　“不必了，我原谅你。”

　　“真的？”刚弯下身的樊旖琳心中释然，踉跄起身，伸手以求得讲和：“谢谢你向铮。”

　　向铮目光一扫，语气闲散：“没必要这样。”
　　……

　　屋内一片朦胧的暖黄色灯光，终于把樊旖琳打发走，向铮觉得身心俱疲，他倚在床上，大脑一片空白，为什么他要经历这一切，经历过就算了，还让他再遇到樊旖琳。

　　程婳开始不敢打扰，已经过去十几分钟，他仍旧一言不发，她便甩掉拖鞋，爬上床，磨磨蹭蹭到他身边，伸手揉他仍湿漉漉的短发，她动作很轻，但他还是怔愣一下，动作迟缓的张了张嘴，又闭上，像是失音一般。

　　她在他身边躺好，伸长手臂摸到台灯开关：“要不然今天早点睡？”

　　向铮没说好，也没说不，他深深吸了口气，轻声道：“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和樊音是什么关系。”

　　程婳的确听得稀里糊涂。但他们对话中那些字眼——人命、少年犯、以及被那个，等等等等，都让她不寒而栗。

　　没等她考虑好，他已决定开口：“她是我高中同学，同级不同班，我跟她是高一联欢会认识的，后来又都进入校广播站，还分一组，慢慢就熟了。”

　　程婳闲聊似的：“你追她？还是…她追你？”

　　向铮否认：“都没有。有时在广播站一起吃个午饭，有时我因为练琴，来不及做的卷子，借她的抄一下，每次抄完我就去学校门口她妈的早点摊，买一份早点。”他想了想，总结：“平时接触只有这些，后来高二联欢会，广播站算上我们俩在内，四个高二的学生，负责主持节目，我跟她一组，有时下了晚自习，留下来串串主持词。那阵有个外校的男生，一到晚上，就带帮人在学校附近堵她，所以她爸每晚接她，唯独那天，她爸有事……”

　　这句话之后，向铮停顿良久，迟迟没有继续。

　　程婳等了一会，问：“你送她回家了？”

　　“没送。”向铮抿了唇：“可能送了，就不会出事。”

　　对于这个说法，程婳有些奇怪。

　　向铮调整完情绪，接着说：“她说自己能回去，结果我还没走远，就接到她电话，说那帮人一直跟她，甩不掉，我也没多想，骑车往回走，半路上看见她让几个男生往胡同拖，那会儿刚入冬，我跑过去时，地上扔着她的外套，校服，还有些别的衣服，人看不见，让他们围起来了，我想报警，其中一个把我手机抢了，让我别管，其实我也怕，想了好多办法，比如，找个过路的人，或者再远点，回学校找值班老师，不过一定来不及，我就捡了块砖，不管是谁，挨个推那几个人，领头那个胖子，也不知道怎么被绊了一脚，直接后脑勺着地，晕过去了。晕就晕吧，我没当回事，至少他们不会再把樊音怎么着，然后我就让樊音把衣服穿穿，给她送回家。”

　　向铮回忆起从前，觉得自己挺蠢的，忍不住勾了下嘴角自嘲：“没想到，转天我上课时，来俩警察，直接把我从教室带走，他们说我故意伤人。我奶奶，还有老夏，怕我在里面吃苦，想先把我保释出来。”他看着程婳轻轻摇头，目光有些恍惚：“但是不行，警察说，那些人一口咬定是我用砖开了胖子的脑袋，现在砖上有我指纹，还有胖子的血，胖子人在医院，人证物证都在，没辙。我跟他们说了无数遍，胖子是自己摔的，我拿砖，是我怕他们打我，自卫。但是没人信。”他忽然问程婳：“你信吗。”

　　程婳哑然，这确实很巧。

　　向铮将左臂枕在脑后，极浅的笑了笑：“你看，你也不信。”

　　“没监控？樊音呢？她从开始就没帮你说话？”

　　“没监控，不然他们也不会选择在那干坏事。”向铮说：“至于樊音，她出事后，精神一度失常，被家里送去疗养。警察说，只能等樊音开口，证明我说的是真的，否则，我会被判刑，因为胖子家属提起上诉，并且拒绝和解。”

　　程婳理了理思路，问：“胖子家属，就是樊音说的，威胁她的人？”

　　“是，胖子他爸在区里是个领导，但我不知道他和樊音之间做了什么交易。庭审前，我奶奶让律师跟我说，樊音会在法庭上陈述事实，我就能回家了，但那天在法庭上发生的事…”他眼眶发红，发狠的咬了嘴里的肉，极力让自己的声调平稳些：“那天庭审，作为关键证人出现的樊音，证词是，我和她是恋爱关系，我因为不满她和那几个男生晚上聚会，所以跟他们打了起来，失手打伤胖子，她还证明，胖子他们没有强.暴她，她这么一说，我就完了，我奶奶无法接受，当庭跟她吵起来，她爸、她妈，合起来指责我们，老人家毕竟岁数大了，气得当场突发心梗，被救护车拉走，没救过来。老夏也是给逼急了，把事捅到市公安局，局长派人重新调查，证明我是无辜的。”他喘口大气，疲惫的合了眼：“等我回到家，就只剩我一个人了。”

　　“向铮。”程婳不知怎么安慰，手轻轻扣在他手背上：“以前从来没听你说过这些。”她声音极轻，生怕一不小心，再戳到他的痛点。

　　向铮睁开眼，反手将她的手握在掌心：“没说，不是不信任你，你也知道，我八岁时，我爸我妈车祸去世，奶奶是我最后一个亲人，被我气走的，所以这些在我心里，就像是一道没完全愈合的疤，不碰不疼，可是要一点点揭开，还挺疼的。”

　　程婳忽然把手从他手心里抽走，从床上坐起来，面朝他看着，眼睛透彻，向铮靠着床，让她看得发毛，正猜不透她心思时，只见小姑娘张开双臂，莞尔道：“你过来，让我抱抱。”

　　向铮反应迟钝，以为自己会错意。

　　小姑娘也不强求，扑进他怀里，双手紧紧搂住他的背，轻轻拍着：“乖，有我呢，不疼了。”

　　向铮懵了一瞬，低头看怀里的人，她在安慰他，忍不住由衷一笑，抬起手臂想抱她，不料又慢半拍，她已从他怀里抬起头，眼睛雪亮看着他说：“你有我呢，就算发生天大的事，我都不会把你一个人扔在这个世界上。”

　　说完，程婳伸出根小拇指：“咱俩说好，谁也不离开谁，百年之时，你先去，我随后，怎么样，拉钩？”

　　“不。”向铮拒绝，伸手捏了捏小姑娘佯怒的脸，笑道：“百年太多，你活到九十九就够了。”

　　“那你呢？”

　　“我活九十九零一天。”

　　……

　　古城老街，斜阳暮草，秋风吹散马蹄声，向铮和另一男演员在空中挥舞长剑，清脆的搏斗声映衬着阵阵幽冷寒光。

　　数名蒙面黑衣人，从古楼客栈破窗而出，一拥而上。

　　阳光清晰勾勒出萧衍俊冷的侧颜，他的眉眼锐利，鼻梁英挺，唇角微微抿起，无数落叶随尘土扬起，萧衍左手迅速抽出暗器飞出，几名黑衣人伴随嘶嚎从楼上纷纷滚落。

　　刚与他对峙的人立刻调头逃跑，萧衍一路追随，两人飞檐走壁，那人予以还击，乒乒声再次响起。

　　周晋山喊了停，武术指导过去，挥剑示范几个动作，再次开始时，向铮脚踩房梁，在空中一跃而起，持剑劈砍。动作完成的很顺利，威压吊着他缓缓降落。

　　这一条拍完，时间已经接近中午，日头很晒，工作人员帮向铮摘掉威亚，他接过齐岳递来的水，咕咚咕咚灌了好几大口，周晋山告诉他，下午要拍马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