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河乱》沐树

2、冷落

　　或许真如楚柔所说，这个太子还真是当的不怎么样。这么久了皇帝竟然一次都没来过，除了两三次宣太监来送些药膏之外便再无表示。说来也是，被一班朝臣架着立了一个嫡公主为储君，这天子威严也被冒犯的没边了，所以才有将丞相之女立为太子妃的泄愤之举么？
　　说来说去，可怜的终究是这二人罢了。
　　清河国历代皇帝大多是一脉单传，男丁不旺，到这代皇帝洛天更是可怜，唯一的儿子三岁便早夭，只余下四个公主，最小的清河公主还是中年才得。
　　洛天，年号开元，人称顺帝，前期政治清明，自从皇子早夭便性情大变，整日除了和一众方士炼丹便是到宠妃那里寻欢作乐。如今的清河国勉强能够政通人和全是因为楚丞相和罗将军全力支撑，不过内忧外患还是日益加重。
　　洛尘勉强打完一套拳之后便像是从水里捞上来一样，汗淋淋的不说一套拳打的简直是不忍直视，这要是她师父在面前说不定得气过去。没办法底子太差，只好缓缓图之，回到房里沐浴一番便去叫楚柔吃饭。
　　一般这个时辰楚柔会在书房看书，洛尘信步走到书房却发现她人不在，去到正厅才发现一个十一岁左右的小女孩坐在楚柔旁边笑个不停，两人相谈甚欢。
　　洛尘知道这个女孩是如今最得宠的清河小公主洛希，比她小六岁，小小年纪活波可爱，几乎宫里的人都喜欢她。洛尘笑着走过去，“希儿可吃了早膳？”
　　“太子哥哥！”甜甜的笑容让人不由得想去捏捏那漂亮的小脸，洛尘弯腰抱起这个小妹妹，“走，和哥哥一起去吃早膳。”这么久了已经习惯别人将自己以男子相待，而自己更是从前世开始便不像是个女子。
　　“好。”洛希安静的呆在怀里答道。
　　“殿下小心伤口，还是我来抱公主吧。”楚柔在旁边阻拦。
　　“无碍，我伤口已经结疤了，再说这么久没见希儿，很想她呢。”转过头逗弄洛希，“希儿有没有想哥哥啊？”
　　“嗯，父皇母妃整天都禁着我，不让我出来看哥哥，今天我可是偷偷跑出来的呢。”
　　说完还俏皮的吐了下舌头，整个人埋进洛尘怀里再不露头了。看她这副模样便知道楚柔说宫里亲近太子的也就皇后和清远公主所言非虚了。
　　抱着洛希到偏厅桌子旁坐下，楚柔吩咐的早膳也呈了上来，清粥配着一些小菜，很是清淡，适合伤病之人。
　　“希儿，来，哥哥喂你。”将怀中的小女孩扶正，拿起一碗粥吹温之后喂了，“哥哥在养伤，这些粥还吃得惯吗？”
　　“嗯，哥哥吃什么我就吃什么，不挑。”
　　“好，那就多吃点，下次哥哥伤好了带你去吃好的。”
　　“真的吗？”亮晶晶的眼睛看着我，随即又是一脸黯然，“可是父皇不许我和哥哥一起，而且还不能出宫去玩。”
　　“那下次哥哥带好吃的好玩的给你，怎么样？”这个孩子真是让人心疼。
　　“嗯——，哥哥，我还要吃一碗，你喂我。”
　　“好。”宠溺的摸摸她的头，接着喂食。
　　楚柔一直在旁边安静的看着，偶尔视线对上，能从那淡然神情里看出些笑意。一顿饭吃完之后洛希便不得不回去了，虽然皇帝和德妃不会罚她，一顿训斥却是免不了的。
　　时间流逝，洛尘每日不是锻炼身体就是默默潜修师父教的内功心法，偶尔陪楚柔到处转转或讨论世事，看书写字，到伤口彻底愈合之后已是白露。按理说这时候太子可以上朝去了，然而一道旨意却将她闲置了，皇帝似乎很是关心洛尘的身体，下旨明言太子孱弱，可继续休养至霜降，休养期间可到太子府暂住，专心休息诸事不扰，以免劳累。
　　太子府，内城朱雀街上的一处官邸，原是为嫡公主修建的公主府，后来时势改变这称呼也就跟着变了。虽说离宫城最近，然而再近还是隔着一堵深深的宫墙。洛尘知道，宫里如履薄冰，宫外也不见得安全多少，更何况这种近似被冷落的闲置。
　　临行前皇后来到东宫，一双泪眼就没干过，人也苍老了许多。洛尘是个孤儿，除了师傅以外从来都是孑然一身，然而重生到这里，在吃人不吐骨头的深宫还是能看出来这个女子对自己孩子打心底里的爱，隔一段时间就来看她，嘘寒问暖的。楚柔说过，皇帝最是不喜皇后看望自己。
　　“母后，放心吧，您看我不是好好的么。洛儿会好好照顾自己的，再说还有楚柔在身边呢。”
　　“是啊母后，我会好好照顾殿下的，您就放心吧。”楚柔扶着皇后柔声宽慰。
　　“那就好，洛儿一定要照顾好自己，柔儿也是一样，你们都是母后的好孩子，母后老了，你们好好的母后才放心。”说完又是泪眼朦胧，握着她们的手良久之后才回自己宫中。
　　“楚柔，你说怎么才能从这迷局中脱身呢？”洛尘实在厌烦这深宫里的琐事了，皇帝时时打击，皇后有心无力，再加上这太子身份，夹在皇帝和大臣之间更是心烦意乱。
　　“殿下，你这么聪明，难道不知道身在迷局除了破局再没有其他路子么？”她顿了一顿，接着道：“殿下心不在这宫中，然而身处皇家，太多事由不得自己。”
　　“是啊，由不得自己。”洛尘是个杀手，杀过人，沾过血，经历过匪夷所思的穿越，心志已坚，然而还是被这皇帝弄烦了，树欲静而风不止啊！
　　翌日皇帝派出一大队侍卫来到东宫，保护太子出行。洛尘穿着太子服装，携着楚柔踏上华丽的马车开始往太子府而去，不曾留念，只因这宫里实在是憋闷的很，唯一值得念想的就是皇后那拳拳爱子之心了。
　　进了太子府，一干奴仆早就布置好一切，太子府总管领着一干有职位的人候在前厅院子里，看到洛尘和楚柔上前跪拜道：“太子府总管宗泉着太子府领事朱桢、太子府侍卫统领严寅参见殿下。”
　　“起来吧，本宫也就不多说了，你们尽职尽责就行，忙去吧。”
　　“是，奴才告退。”
　　侍卫们也不曾回去，如入定般站在太子府门口不动。洛尘知道，自己不过是从一个牢笼来到另一个牢笼，无非是现在这个牢笼不在皇帝眼前晃罢了。
　　府里面菊花开得正盛，夹杂着一两棵月桂，环境倒真是宜人。换下官服穿上便利的常服就四处逛了逛，太子府还算大，前段是下人们住的地方，之后就是前厅，前厅之前有个前院，院子两旁开了旁门，分隔开的区域分别是厨房以及马厩。前厅旁边倒是有不少房间，问了才知道是管事的住处，之后才是正院，两边左右厢房中间正厅后面是洛尘她们的卧房，正房后面即是后院以及后堂。后堂覆盖面积甚广，几乎所有精致景观以及考究建筑都在后院，这倒方便了洛尘散心。
　　整个太子府精致讲究，景致错落有致，曲径通幽，小桥流水，亭阁楼台加上刻意建造的假山，花草树木掩映其中，很是怡人，难为皇帝用心了，这太子府确实很适合休养。。
　　在卧房后方不远处寻到一片小竹林，是个不错的练武之地。这段时间身子大好，加上不间歇的锻炼，外加内功心法的辅助，如今可以进入走招式阶段了。
　　回到正厅，楚柔正在布置一些事宜，洛尘拿起一个橘子边剥皮边道：“你如今越来越像太子妃了，哈哈。”
　　“殿下似乎很是悠闲，接下来整理一些账册的事就交给殿下了。”说完无视般直接淡定的出去了，剩下洛尘一口橘瓣吞也不是咽也不是，这女人绝对是故意的，知道她最不耐烦这些。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洛尘承认自己很聪明，但对于账册这些东西实在是无能为力，记得前世在谷中为了请账房求爹爹告奶奶的，满满的都是痛苦回忆啊。
　　腆着脸来到楚柔面前，讨好的替她续上茶，轻轻为她捶着肩，“大慈大悲的楚柔姑娘，您大人有大量，不要和小人计较，我实在是不懂那些东西啊，要不你让做别的事弥补？”
　　“殿下做什么要和我赔礼，这大慈大悲我实在担当不起。”说完起身往屋外去了。
　　自从与楚柔熟悉后，洛尘越发没脸没皮了，除了刚开始那段时间还算规矩听话，之后像是摸熟了地盘似的逮着机会就死皮赖脸央着自己做些她自己不耐烦的事，导致现在楚柔拿捏她简直是信手拈来。
　　洛尘巴巴赶到屋外好说歹说仍旧无用，无奈之下只得到书房望着一堆账册发愁，直到午膳时分还拿着一本账册云里雾里。
　　楚柔进屋便看到愁眉苦脸的她，冷冷的脸色终于有了改善。
　　让你人前殿下，人后泼猴，就该好好治治你。
　　“殿下，用膳时间到了，早点到偏厅用膳吧，下午可还得劳烦殿下整理这些账册，饿着了可不好。”说完拿过洛尘手里那本账册笑意盈盈的看着，满眼都是取笑。
　　这女人，真不可爱！
　　随着楚柔到偏厅坐下，看着满桌子清淡菜，洛尘不由叹气。这素菜补充营养，怎么肉菜也没几样？苦着脸看楚柔，“下顿饭能不能加点肉，在长身体呢。”
　　“账册整理出来再说！”夹一筷子青菜给洛尘，“快点吃，下午事情要是做好了晚膳就有肉。”
　　“好嘞。”洛尘决定为了肉食，下午拉下脸皮也得把事情搞定。
　　洛尘虽然已经习惯了吃饭的时候就她们二人，不过还是好奇道：“想问你很久了，我们身边都没有近身服侍的人吗？我还好说，你作为丞相之女，怎么说也会有一两个贴身丫头吧？以前是在宫中可以理解，现在出宫了怎么还是没有？”
　　楚柔低下头，良久之后才看着我道：“想必你也看出来我爹和陛下不和，当初我被封太子妃便是陛下的旨意，陛下忌惮爹，而爹为了表明心志没有遣任何人跟我进宫。从去年到现在，整个东宫就只有我自己。”苦笑一声，接着道：“我爹是一个愚忠之人，即使自己女儿受苦他也不会改变自己的态度。”
　　叹口气，洛尘握住她的手，“以后有我陪你了，放开怀些。”
　　“嗯。”她柔柔一笑，“其实以前即使太子再努力我仍旧觉得东宫是一座能磨死人的囚牢，现在感觉真的不一样了，或许是有你的缘故。我不知道你来自哪里，经历过什么，但是就是让我感到安宁。”
　　“嘿嘿，那账册的事——”某人见缝插针。
　　楚柔看着她笑意更深，既不答应也不拒绝，只是舀了一碗蘑菇汤递给我，然后朱唇轻启：“休想！”
　　洛尘只好认命，喝光那碗汤就急冲冲往外跑，希望这太子府有几个会理账的人。
　　等问完这府里的宫女太监跑回书房准备搬东西去别院时才发现楚柔已将账册都整理好了，看着洛尘气喘吁吁的样子她似乎颇为得意，拍拍手站起身往正厅去了，留洛尘在书房凌乱。
　　这女人，绝对的八字不合，亏我还整天顾念着让她开怀，洛尘气愤的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