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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二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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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思年憋屈得说不出话来,一张俏脸似是染上了胭脂色,越发添了几分娇媚。
萧御心中一动,走过去贴紧傅思年耳边道:“德嘉乡主口口声声说仰慕我,却只穿着普通的旧裳,且还是男装,很不妥当。下次再向男子告白时,可要记得打扮一下。”
此话一出,两人同时一惊。
傅思年惊的是原来自己的破绽出在这里;而萧御惊的是自己的话语中竟然带着丝调情的味道。
当然,后一点傅思年也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了,心中又是一惊,猛地抬起头去看萧御。
耳尖发烫,似乎还残存着他说话时气息拂在她耳边的余温。
不过此时萧御不再看她一眼,大踏步走开去,翻身上了马。他的那些手下也跟着上马扬长而去。
傅思年又不由自主地怀疑刚刚是不是自己自作多情了,其实人家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等到墨心斋也被搜捡的消息传来,她终于确定了,自己确实是自作多情了。
也对,人家一个世家出身的公子,眼睛里定然只看得到门当户对的贵女们,又怎会对她有好感呢。
想到这里,她心中又有些恼怒。看来这萧御不过是拿她当成那种可以调情的下作女子。
气愤归气愤,因为墨心斋被搜捡的事她还得去处理。
首先是唐老夫人将她叫过去。
“你那个铺子是怎么一回事,怎么听说被搜捡了?还是萧家三郎下的命令。你不会是得罪萧家了吧?”唐老夫人担忧地问道。不过她忧心的不是铺子被封,而是怕傅思年真得罪了萧家,那忠勇侯府可不得远着傅思年吗?
面对唐老夫人一连串的问话,傅思年当然是拿些别的话搪塞了过去。
唐老夫人都老成精了,当然不会相信这套说辞。她又派人把普宁观清修的女儿叫回来,跟她商量这件事。
素心居士简直是无语:“娘,你说这傅姑娘也太能生事了吧。她才去了萧府几天,就得罪了人!”
唐老夫人只觉得脑门青筋乱崩:“谁说不是呢,现在的年轻小姑娘,不比我们那会儿了。”
素心居士不赞同:“这跟年轻有关系吗?咱们唐府的那几个小辈的姑娘不好好的?就是那姓傅的破落户出身,阴沟里爬出来的,什么事都敢做,什么人都敢得罪。”
唐老夫人唏嘘:“早先还觉得她是个挺本份的孩子,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素心居士冷笑:“左不过是年纪大了,小心思也多了。”
唐老夫人年轻时多果断的一个人啊,现在大概是年纪大了,反而依赖起女儿来,“那依你看,咱们跟她的合作,还要继续吗?”
素心居士当初介绍傅思年给自己娘家,就是看在傅思年乖巧听话的份上,如今傅思年都得罪了萧府了,她们忠勇侯府凭什么要受她连累?
“娘。”素心居士握住唐老夫人的手,“她既然不受控制,合作就此作罢吧。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唐老夫人有些舍不得:“素心,你是不知道。如今咱们唐家不比你小时候了,处处是亏空。你娘我主持中馈,常常是拆东墙补西墙。家里的好米都只能可着主子的人数下锅,前些日子你大侄女儿因为吃不到好米,还来我这里闹了一场,说我不疼她呢。傅姑娘再不好,可她那铺子去年就给咱们忠勇侯府八百两的分红。这八百两虽不是什么大数目,可也能解咱们忠勇侯府一时的燃眉之急。今年的分红那就更多了,现在还不到重阳,就分了一千两……”
屋里服侍的李嬷嬷很快就将这对母女两的谈话一字不漏地传到长房文夫人的耳中。
文夫人眉头拧到一处:“李嬷嬷,老夫人真是这么说的,咱们忠勇侯府真就这么艰难了?”
李嬷嬷苦着脸:“我只是转述老夫人的话,至于是不是真的,老奴可不敢揣测。”
文夫人却明白这是板上钉钉的事实。等李嬷嬷走后,文夫人忍不住抱怨:“真是不中用。把持着府里中馈那么多年,还以为这老太太多有能耐,原来不过如此。”要是由她来掌家,肯定带领着整个忠勇侯府蒸蒸日上,根本不会有这么多烦恼。
真是丢死人了,还舍不得和那商户作派的德嘉乡主断了合作,她们忠勇侯府唐家可是名门世家!还需得看人脸色过日子吗?
文夫人越发留意事情的最终结果。
那墨心斋自那一天开始,天天有官府上门搜检,哪还有生意上门?到最后连铺子都开不下去了。
唐老太太终于下定了决心,和傅思年断了合作。
文夫人双手合十,口中直叫阿弥陀佛,总算把那祸人精给打发出去了。
她女儿唐欢笑得合不拢嘴:“娘,你知道吗?现在祖母也不让那姓傅的来咱们家女学上课了。我发现祖母这人蔫坏蔫坏的,她本可以派个人去荣安巷跟姓傅的说一声,那姓傅的也不必来咱们忠勇侯府一趟了。结果她什么都没说,等姓傅的来了直接让下人对她冷言冷语,你都没看到,那姓傅的当时脸都红了。笑死个人了!”
她这边欢声笑语,傅思年身边的彩霞却觉得气恨难当。
“这忠勇侯府是几个意思?从前姑娘你有用处时,她们待你客客气气的,如今不过是墨心斋一时开不了,她们竟这般作弄你,忒可恶!”
然而对傅思年而言,忠勇侯府的难堪还不算难过,难过的是张妈妈那一关。
这些日子以来,田庄、纸坊、墨心斋被萧御从头到脚搜查了一遍又一遍。萧御如此举动,不过是借着搜捡的由头,试图翻找出顾云珠的踪迹。即使是找不出顾云珠的踪迹,也能借此给傅思年一种压迫感,无言地逼她交出顾云珠。
她这时候有些可惜。可惜昨晚从萧府出来时太晚了,来不及赶在城门关门时将顾云珠送出城。当然,即便是赶得及,恐怕顾云珠也不愿出城。今早傅思年去找她时,她就苦苦哀求:“妾身从小到大,生于深闺养于深闺,对外头的事一知半解。要是出了城,妾身两眼一抹黑,该如何生存呢?不如留在这都城中,都城好歹有百万人口,我藏匿于其中,想来萧家也难寻到此处。”
她还说:“德嘉乡主义薄云天,定不会将我的藏身地漏露出去的,对不对?”
这是信不过傅思年的人品,怕傅思年抗不住压力将她供出去向萧家邀功,提前给傅思年贴好一个“义薄云天”的标签,有点“道德绑架”的意味。
这也是顾云珠多心了,傅思年自觉自己虽称不上磊落,可也绝非小人。
傅思年既不愿做小人,不愿交出顾云珠,那萧御势必不会放过她。如今田庄、纸坊、铺子的雇工都知道她得罪了萧家,恐不能善了,一个个人心惶惶。
张妈妈自然也不例外。
一直以来,她和彩霞都极力瞒着张妈妈,不告诉她在萧府发生的事。原来以为这事会神不知鬼不觉地混过去,谁想那萧御做得那么绝。这下子她说与不说,张妈妈都能猜到了。
果然,一回到荣安巷,张妈妈便吩咐屋里服侍的:“我有些话要跟姑娘讲,你们快退下。”
其实府里人员也不多,不过是添了几口人而已,屋里的丫鬟除了从望月县带来的彩霞和彩云,还添了两个小丫头明心和明惠。但张妈妈的一声吩咐,她们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直到傅思年开口:“下去吧。”
四个丫鬟这才福礼退下。
张妈妈看到这一幕,冷笑连连:“德嘉乡主果然好手段,我竟不知你什么时候笼络了这些下人。”
傅思年就知道张妈妈一定会误会,解释道:“不是我笼络了她们,是德嘉乡主这个封号笼络了她们。张妈妈,为什么你还不明白,在这府中,不会有任何一个人故意与你作对,包括我。”
“是吗?”张妈妈的声音满是不信任,“姑娘如今大了,什么事都瞒着我。前些日子,你去萧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萧府会对墨心斋下手?”
萧家五房萧五郎身死的消息,直到现在萧府还瞒得死死的,外头人依旧是一无所知。
傅思年轻叹:“我只是做了一件不能做却想要做的事,本来以为能蒙混过关的,谁想被人给发现了。”
张妈妈扑过来,一把扣住她的双肩,咬牙切齿地问道:“你到底做了什么事!你自己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吗?你怎么敢,你怎么能跟萧家作对?”
这也是傅思年一直在问自己的问题。
她为什么敢跟萧府作对?
无非是她并没有融入到这个社会,思维还停留在现代。她自以为是,觉得自己站在巨人的肩膀上看待这些古人,心里难免存了几分轻视。她以为凭借着自己的几分小聪明,就能将古人骗得团团转。因为太过自满,最终栽了个大跟头。
但人的一生不就是这样吗?谁敢保证自己做过的每个决定都是对的?
只可惜,她与张妈妈是利益共同体,一旦她做了错误的决定,就会连带着张妈妈也要跟着承担这个后果。
其实张妈妈平日里待傅思年挺好的,怕她冷了饿了渴了病了,完完全全拿傅思年当个真主子看待。但这一切都是有前提的,只要傅思年肯本本份份乖乖巧巧地当府里的德嘉乡主,张妈妈愿意一辈子做个忠仆。而一旦傅思年触碰到张妈妈的核心利益,张妈妈便会露出她的獠牙。
“你糊涂,猪油蒙了心了!什么不能做却想要做的事?既然明知道不能做,就不要做!”张妈妈越说,越发的口不择言起来,“你是什么东西?不过是我花了十两银子买来的小丫鬟!要不是我,你能有今天?你打量我好性儿,真把自己当成主子了?你如此任性妄为,我真该每天提醒你,要你好好记住你的出身!”
她明明满腔怨怒,却只能压低声音,不敢大声宣泄。
这股气憋在她心里,越憋越难受,偏偏傅思年目光冷淡地和她对视,仿佛并不知错一般。张妈妈再也忍不住,伸手刮了傅思年一耳光。
傅思年摸着火辣辣的半边脸,殷红的唇轻轻一抿。
果然么,那么多年过去了,结果还是一样。
她永远要在“大人”面前扮乖巧,如一个没有思想没有灵魂的洋娃娃一般,顺应着“大人”的喜好而活。她只能按照正确的路子走,一步都不能行差踏错。她要活得谨小慎微,小心翼翼。一旦她生出属于自己的思想,做出自己想要做的事,就会被这些“大人”所厌恶。
在现代时是这样,穿越过来还是这样。
难道明哲保身,见死不救,就是正确的路吗?
说不得她是有点反骨在身上的。别人不允许的,她就偏要做。
傅思年的目光越发冰冷。
一下子又将张妈妈心头的火气激发出来了,她高举手掌,还想再给傅思年一下。
傅思年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张妈妈,我本来今天是打算向你道歉的。因为我的任性,让你蒙受损失了,真是抱歉。可是能怎么办呢?事情不发生也已经发生了,你纵使心头再恼怒,也于事无补。没错,你今天的话提醒了我,我们本就是因为利益而结合在一起,我往后也不会忘记这一点。你要是愿意,今天就可以走出侯府大门,向世人宣告我的罪,不必在这怒气冲冲地开刑堂,当县老爷来审判我!”
这就是她选中的女孩。长大了,翅膀硬了,不听话了,还反将了她一军。
张妈妈抖着唇瓣,不敢置信地后退了两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