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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二十一章 ...

  •   傅思年主仆缓缓向后门走去,忽听身后一个沙哑的声音在喊:“德嘉乡主,肖夫人命我来送送您。”

      傅思年回头,匆匆赶来的那女子不是妆扮后的顾云珠又是谁。

      大概是因为紧张过度,顾云珠额头颈上出了许多汗,眼睛腮边的妆都有些花了。

      傅思年一把拉住顾云珠的手,笑道:“难为你们家夫人想着,林嫂子,那就麻烦你了。”

      那边彩霞默契地走在前边,挡住傅思年和顾云珠两个,她几步就走到门子跟前,从荷包里摸出两大锭银子分塞给那两个门子:“天色那么晚了,难为两位大爷还在这里守着。这锭银子,是我们家姑娘赏你们的。”

      两个门子掂着那沉甸甸的银子,心中欢喜不尽。

      其实无缘无故给那么大一锭银子,很容易引起门子的警觉。但因为之前肖夫人身边最得力的管事颖姑姑亲自出面,告诉他们萧御已经发话让傅思年主仆离开了,再加上光线昏暗,顾云珠乍一看就是二房林瑞家的,门子这才没生出疑心。而傅思年和顾云珠早趁着他们愣神的这当口跨出门外了。

      就这样,傅思年三人有惊无险地出了萧府。

      一踏出萧府的大门,三人都觉得恍如隔世。

      傅思年平安无事地从萧府出来,素心居士松了一口气。唐老夫人则是迫不及待地问她:“肖夫人对画作可还满意?”

      这个傅思年不是很确定,毕竟离府前肖夫人对她的印象极坏。说不定她前脚一走,肖夫人后脚就把她画的壁画给粉白了呢。

      她猜的倒也不错,肖夫人生平最讨厌那些个妖妖调调的小妖精,虽然傅思年瞧着挺秀雅的女孩子,但行事却那般不庄重,可见也是个妖精了。就是她作的画,也是妖精的手段,那就更加要不得了。遂命人将画好的壁画重新给刷白。

      这边下人们都搜找了一天一夜了,还未找到顾云珠。五房的齐老太太在长房那边哭湿了手绢儿:“他大伯,不是我逼你。我们五房如今连个承继香火的人都没了,这都是顾氏这小贱人害的。我现在只想让顾氏这小贱人死,为我孙儿赔葬。我孙儿好好的一个人儿,纵是打骂她两句又怎地,做人媳妇的不得给爷们儿消气么?顾氏那贱人怎么敢对我孙儿动杀心?她定是有了奸夫。不行,杀了她还不够为我孙儿填命,还得把那奸夫给找出来,用这对奸夫□□的血祭在我孙儿坟前,以慰他在天之灵。”

      说话时,她又是哭又是嚎的,吵得穆老夫人脑壳疼。其实穆老夫人并不认可齐老太太说的话。那五郎行为不端,他屋里的略齐整些的丫鬟都被他过了手,早前倒是有一两个得了身孕的。偏偏齐老太太也不看顾着些,那萧得性子又那般暴虐,不多时就将有了身孕的丫头折磨得落了胎。也不知道是不是报应,之后五房便再未有过坐胎的消息。

      齐老太太可不觉得是她的错,只顾着一味地对着长房哭泣撒泼。

      这都是长房欠了她的。原本长房长媳的位置应该是她的,要不是当初萧维非要退婚,她会落得如今这个下场吗?

      齐老太太每次提及这点,都能精准拿捏住穆老太太,这一次也不例外。

      穆老太太心软了,不忍看老妻为难的萧维只能将萧御叫过来。

      “顾氏找得怎么样了?”

      萧御道:“府里每一寸都搜过了,就连澄心湖也找了一遍,只没找到人。怕是已经逃出府外了。”

      萧维点点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如今正是关键时刻,决不能让顾氏落入到庞氏一党,让庞氏借题发挥,生出事端。哦,对了,城门那边……”

      萧御道:“我已经吩咐下去。如今京中各个城门,都有我们的人把守。顾氏一出现,定能将她擒获。”

      萧维坐下来:“很好。你下去吧,仔细想想可有什么地方疏漏了,那顾氏不过就是一女子,又没人接应,还能逃到哪里去?”

      萧御出了玉春院,听到下人在议论。

      “真要重新粉上吗?那画可真是好看。粉了岂不可惜?”

      “肖夫人吩咐下来的,咱们下人懂什么?照做就是了。”

      他停了下来。季平会意,隔着菊花圃问那几个下人:“你们在说什么呢。”

      那些下人见是萧御,连忙拱手行礼,道:“是玉翠轩新画的壁画,肖夫人吩咐那画不要了,要将墙壁重新粉上。”

      玉翠轩?

      萧御立刻想起了那夜见到傅思年的情景。色若出水芙蓉的少女穿着件半旧的薄蓝布衣男装,捏着嗓子矫揉造作地企图……

      不,不对!

      她若是真的存心勾引,又怎会不施脂粉?衣裳也是旧衣裳。德嘉乡主可是不仅有纸坊、有商铺,还是小有名气的五陵先生,一幅画可以卖价五百两,怎会没银子置办好行头?只因她天生长相出众,反倒让人忽略了这种种可疑之处。

      他大踏步往玉翠轩走,仔细地回忆起那晚的情形。

      不知不觉走到临窗的朱漆雕填描金花卉纹桌案前,修长的指尖在桌案上轻轻一点,目光落在对面墙上的壁画上。

      壁画中少女身着白衣,背向而立,正对窗吹笛。窗是红漆雕花的落地窗,微风灌入,少女衣裳翻飞,如天上宫阙的仙女。窗外是一树梨花,远处是青山隐隐,明月当空。

      这幅画,真实的就好像是从眼睛里拓印出来的般。

      他大伯祖母年轻时候,月夜临窗吹笛,屋外梨花,正是她与大伯祖父初遇时。只要有心打听,就能打听到。

      这德嘉乡主确实有点小聪明,画了这么幅画讨好他们萧家的宗妇。

      萧御唇边缓缓浮起一丝冷笑,他终于意识到那晚他疏漏了什么。

      傅思年对此却一无所知。她进萧府待了快半个月,出来时已经接近重阳了。田庄、纸坊,铺子各处积下的事项都需要她处理,忙得很。

      索性女学也不去了,向先生请了两天假。

      葫芦巷那边孔氏回了信,说她三伯傅正言决定出书,现下已经落笔了。

      她打算抽个时间约孔氏出来一趟,给书提点意见。

      马车到了纸坊,傅思年想看看上次叫罗管事试验用竹子做的纸张效果如何。罗管事忙拿出做好的纸张,傅思年翻看了几个批次的,都觉得不太理想。便道:“厚薄均匀,纤维细腻,只可惜颜色不够白,是不是漂白不够呢?还有拉力和韧性似乎也不够。”

      罗管事点头称是:“这已经是试过好几茬中挑选出最好的了。”

      傅思年道:“但是和树皮纸一比,就会被比下去了,价格上也不会有优势。这样吧,你吩咐下去,坊里若有谁能想出办法解决纸张不够白及拉力韧性的问题,赏银五十两。”

      希望重赏之下,坊里的工匠能发挥出自己的潜力出来。

      罗管事正要应承,不想有工匠慌慌张张地跑过来:“不好啦,乡主,外头有一队人马朝我们纸坊走来。”

      傅思年心里咯噔了一下,但她还是抱持着侥幸的心理走出去,待看清楚那队人马中当先的那人后,一颗心霎时被冰水浇得透心凉。

      说实在话,之前安然走出萧府,她多少有些得意于自己将一个顶级世家耍得团团转。这才过了一天,对方就找上门来了。

      她脑子飞快地运转,回忆自己是哪里露出了破绽。

      转眼间那萧御已到跟前,她看着他翻身下马,大踏步走到自己面前。

      “原来是萧大人,真是贵客踏贱地,可是我们纸坊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需要劳烦您这个大理寺少卿亲自出马?”她笑意盈盈地屈膝施了一礼。

      一靠近,被萧御的身高所压迫,颇有种乌云遮天的感觉,又不自觉后退了两步,拉开点距离。

      萧御的眼睛深邃不见底,傅思年只能靠推测,他大约是有点不高兴的吧。

      不过她还是努力将眼睛瞪得溜圆,因为她知道自己的眼睛清澈见底,睁大的时候有种孩童般乖巧无辜的感觉。任谁看了,都想不到她会骗人。

      萧御盯着傅思年静默了三息,就在傅思年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却见他笑了笑,“此处人多口杂,不宜宣诸于口。不知德嘉乡主可有静地一叙。”

      傅思年越发忐忑,他到底要说什么?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是知道她偷藏顾云珠的事,还是知道她把顾云珠带出府,又或者是他手眼通天,已经把顾云珠找出来了?也有可能,他此举不过是虚晃一枪,在讹她。

      傅思年一边寻思,一边将萧御迎进纸坊。

      虽然她并不常来,但纸坊还是给她留了个小房间办公事用。

      罗管事端来了茶水就退出去了。

      傅思年没话找话:“不知萧大人大驾光临,未提前备上上好的茶叶,纸坊的茶盏和茶水都只是寻常,还望大人见谅。”

      “无妨。”萧御淡然道。

      说完这句后,他又一言不发。

      傅思年借着喝茶水的动作悄悄地打量他。上次见面,就知道他长得一副迷惑人心的好皮囊,难怪京城众多未出阁的少女被他的色相所迷。

      外头斑驳的日光透过窗棂打进来,落在他的肌肤上,如寒山玉石所散发出的清辉般,越发衬得他鬓若刀裁,目如点漆。

      这般相貌,要是去了现代,当个明星顶流也够格了。

      但他周身所散发出来的清冷又无端地将人拒于千里之外,又让傅思年清醒地认知到,他是古代的男性。长得再好看,受古代的教育熏陶,思想估计就如埋入土里几千年的老古董。

      这般静默下去也不是办法,傅思年率先撑不住,硬着头皮捏着嗓子怯生生地开口了:“萧大人来此地,是有什么要事在身吗?”

      这回萧御终于接话了:“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想找德嘉乡主帮忙画一幅画。”

      傅思年松了一口气,早说啊,看把她吓得肝胆儿颤,原来不过是想要幅私人订制,“不知萧大人对画可有什么讲究?”

      萧御放下茶盏,微微一笑:“没什么讲究,只有一点,最好是画桌案底,还要让人看了,以为那底部空空如也。”

      他猜出来了!

      傅思年吓得差点跳起来,手抖了抖,看向萧御,他脸上依旧带着笑,可落入傅思年眼中,俨然就是个笑面虎。

      她呵呵一笑掩饰自己的慌乱,“萧大人的癖好还真是奇怪。您什么时候要那画,我尽快画完给您。”

      萧御脸上带着笑,目光却透着股寒意:“前些时日德嘉乡主到我萧府作画,期间你的丫鬟却向府中的奴仆打听我们五房的五弟妹,她此举可是你的授意?”

      傅思年心里翻了个白眼,心想你这不是明知故问?“萧大人,这事我可以向您解释。您知道的,我开了家卖书画笔墨纸砚的铺子,唉,可惜京城的治安不太好,常有肖小到我铺子里捣乱,报官也不管用。我一个孤弱女子,无权无势的,哪里斗得过他们?后来认识了素心居士,找了忠勇侯府的唐老夫人做靠山,这才震住了那些肖小。哪想前些日子,唐老夫人病了好几天。不是我咒她,她身子骨不好,我总得为铺子未雨绸缪一下。后来有机会去到贵府作画,我便把主意打到顾五奶奶身上。毕竟她好歹是你们萧府的人,说句话比什么都管用。”

      “既然如此,那后来怎么没见你们主仆有所行动?”萧御打破砂锅问到底。

      傅思年咬着后槽牙道:“后来不是没寻到机会吗?贵府丢了玉佩,萧大人到玉翠轩搜找,我因一时忘情,竟将自己对萧大人的心意当众说了出来。”说到这里,她故作柔弱地捏着帕子抹了抹眼角,“唉,都怪我一时把持不住,竟出言唐突了公子。再之后,我自知无颜再留在贵府,便紧赶慢赶地将壁画画好向肖夫人提出辞别了。”

      “嗯,还是在黄昏时分提出的辞别。”萧御道,“那时候天色已经有些昏暗了,既然要走,为什么不提前一点?”

      当然是因为黄昏时分光线昏暗,好将易容的顾云珠给混过去。

      当然实话可不能讲出来,傅思年早就准备好借口了:“因为壁画恰好在那个时间完成。我……因对萧大人告白的事,一直心中羞愧,只想着快点逃离萧府这个是非地,倒没怎么注意那是什么时辰。”

      萧御就笑了:“说起来有一事也是奇了,据后门的门子说,当天有位林瑞家的媳妇送你们主仆两人出府,但之后再未见她回府,可是却有仆妇作证说那个时间段她一直守在香华台服侍,未曾离开过。德嘉乡主,你说这事奇不奇怪?”

      “竟有此事?”傅思年心跳如鼓,面上却作讶异状,“那天确实有位嫂子送我们主仆离府了,不过,我之后便带着婢女坐马车回荣安巷了,倒不知她的去向。一个人不可能有分身术,萧大人,你说会不会是守门的门子记错了?”

      她不知道萧御到底知道了多少,但她只懂一条,有些事儿抵死否认就是了。

      她原本还想刺一句:“想不到萧大人每日那么忙,还有空闲关心下人回不回府的事。”但看到萧御越发阴寒的脸,最终没敢再作死。

      大概是觉得她不识抬举,萧御不再多言,面色不善地走出房门。根本不需要他多言,守在外头的季平便对着院中的众壮汉吩咐了一声。一时间,只听得外头一阵慌乱的声音,原来是萧御的手下在搜查纸坊。这些五大三粗的汉子肯定不会轻手轻脚地搜查了,将晾晒的架子推翻,锅炉推倒,没一会儿纸坊便是一片狼藉。

      纸坊是傅思年一手创办的。虽然她在现代时手工造过纸,不过那时只是小打小闹,要将这种过家家式的手工蜕变成纸,她很是下了一番苦功。付出这么多心血,结果被这萧御三下五除二弄成这样。傅思年又是心疼,又是惧怕。

      “你……你怎么能这样?”傅思年吞吞吐吐地开口道,“你知不知道,这纸坊是庄里许多人家的生计!”

      萧御没说话,他的狗腿子季平站了出来:“好教德嘉乡主知道,有一重要的逃犯从大理寺逃了出来,我们有合理的理由怀疑他藏匿在此处,还望乡主多多体谅。”

      好么,连借口都已经找好了。

      她在心里将萧御给骂了个半死,却只敢在心里骂骂,表面上什么都不能做,憋屈得很。

      “萧御!”这会儿连萧大人都不叫了,“你真不怕我到圣上那告御状吗?”

      萧御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哦?本官此举不过是为了公干,即便是到了圣上面前,也能辨个分明。只是,德嘉乡主真敢去告御状吗?”

      却把问题抛给了她。

      傅思年这会儿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她摞那狠话做什么啊,给自己添堵么?现在她要是不去告御状,那岂不是证明了她心虚?可如若她真去了,万一圣上真要将此事查个分明,那她就是欺君之罪了。

      这是自己把自己搞得骑虎难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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