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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十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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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心居士吃惊地看着自己的娘,那眼神仿佛她第一次认识这个娘。
唐老夫人被女儿的眼神刺到了,她哀叹一声,“素心,我们不能提醒那傅丫头,万一她害怕退缩了,不肯帮咱们府这个忙,那咱们就平白得罪了萧府。到时候,你几个侄儿还如何进萧家的族学念书?”念书是其次,关键是要借着同窗之谊攀上萧家的人脉。
但看女儿眼神还是有些犹豫,忍不住道:“萧家除了萧得,不还有三房的萧御吗?五年前的马球赛,这小郎君出了好大的风头,且生得又好,惹得京中多少妙龄少女怀了春啊。如今又在大理寺谋了职,可谓是年轻有为。说不得傅丫头遇到的就是这萧御,成就一段美满的姻缘也不定。”
这怎么可能!
素心居士在心里直接否定了唐老夫人的话。要知道,萧家现在是长房萧维当家主,他与穆老夫人夫妻情深,可惜膝下未育有子女。如今萧维已经七十多了,还有几年好活?这家主之位迟早是要传下去的。而三房的萧御便是被当作下一任家主陪养的。萧家的家主,非是名门望族的女子不娶。如傅思年这种只有个乡主封号的小女子,萧家根本不会入眼。
唐老夫人可不管这些,她冷哼一声:“再说了,要真遇到的是萧得,傅丫头又不是没长嘴,报上德嘉乡主的名头就是了,晾那萧得也不敢对圣上亲封的乡主有什么非份之想。”
只是如此一来,五陵先生的真面目就是德嘉乡主,这事不就瞒不住了么?闺阁女子爱作画,那没什么。可要是拿画出去换银子,有失风雅,到底于女子的清誉有碍。
其实素心居士并非担心傅思年的清誉。唐老夫人虽然嘴上没说,但素心居士看得出来,她娘打心底里瞧不起傅思年,毕竟傅思年不过是个从乡下来的小姑娘。但素心居士却和她娘的看法不一样,先不提傅思年书画铺子的生意做得风生水起这事,端看她在唐家女学里不显山不露水这一面,足可窥见她的心机了。
女学教导琴棋书画等,傅思年明明在画艺上有别样的风格,她本可以拿这本事出来震一震自己那些侄女表侄女们,但她并没有,反而随意地抛出自己的平庸之作蒙混过去。人都有好胜上进之心,就算是素心居士年轻时,有什么突出的本事都忍不住于人前展示一番,哪能甘心屈居于人下?傅思年进唐家的女学,不掐尖要强,不处处争峰,反而把高光让给唐家的姑娘们,自己退避一寸之地,要不是心机深沉之辈,哪里能做到这般不动声色?
此番去萧府,傅思年要真被萧得毁了清白,铁定会恨上她们唐家。像她这种从底层爬出来的阴沟老鼠,一旦发起狠来谁知道会做出什么事?
素心居士之所以能悠哉地在普宁观修行,观中主持对她礼遇有加,这都多亏了她有个好出身的缘故。若是忠勇侯府没了,她指不定沦落成什么样儿呢。所以她不能让唐家出事。
素心居士暗下决心,万一傅思年真在萧府出了事,那她就只好先下手为强把这个小姑娘给杀了,防患于未燃。
傅思年并不知道素心居士对自己动了杀心,她乍闻唐老夫人要带她去萧府,便直觉这里面定有古怪。弄清楚了之后才知道,她前头送给唐老夫人的画,被唐老夫人转手送到萧府作人情了。而萧府看中她的才华,央她到府中给新近修缮的玉翠轩画壁画。
当然,是以五陵先生的名义去的。
听着是没什么问题,可是用脑子想想就知道,唐老夫人此举就是推她出去作人情捞好处,最后好处都是唐老夫人的,她却什么都没有。
这唐老夫人可真够精的。倘傅思年是世家大族里出来的,唐老太太敢这么做吗?不过就是欺负她一个孤弱女子无权无势而已。
傅思年也不是傻瓜,这种事可一不可再。她帮唐老夫人这一次,权当还她在唐家女学念两年书的人情。
只是这事到底还是有点疑惑,傅思年央彩霞出面派遣彭大石这对包打听夫妇到萧府周围的街巷打听有关萧府的传闻。然萧府毕竟是一流的世家,就算内里有什么肮脏,又哪里是他们这些人能打听出来的?能传出来的只是萧府想让外人知道的。傅思年只好把希望转到纪蓉身上。
“萧家的传闻?”纪蓉诧异,“你问这个干什么?”
傅思年连自己是五陵先生的事都没告诉纪蓉,如今即将跟着唐老夫人去萧府作画的事更不好解释,只能含糊道:“我对各世家的事所知不多,就是好奇,想听一听一流世家的八卦传闻。”
纪蓉不疑有他。然而她对萧家所知不多,主要是知道自己并没有资格嫁入这些个世家豪门,索性也懒得理会世家的事。她蹙眉想了半天:“关于萧家,我印象最深的是他们家三房的萧御。五年前皇家队和世家队打过一场马球赛,当时京城开了盘口,我外祖母为讨个好彩头便压了世家队胜,本来上半场皇家队稳压世家队,我外祖母以为输定了。谁想下半场萧公子上场了,最后反败为胜!可惜他也就是打过那么一场,之后每年都没见他再上过场了。”
说到这,她觉得有些好笑:“每年的马球赛,我唐欢表姐都要问一次萧公子上不上场呢。”
傅思年吃了一惊,倒不是因为唐欢的那点子少女心思,而是纪蓉一向与人为善,这般拿唐欢出来打趣,已经显得有些刻薄了。不过唐欢那性子,纪蓉平时在她手底下不知吃了多少暗亏,纪蓉对她心有不豫也是应该的。
纪蓉那话一说出口,自己也有点后悔,忙不迭地转回到萧御的话题上:“其实萧公子马球打得好不算什么,他书读得更好,不到十八便已是两榜进士了,如今在大理寺任大理寺少卿。要知道大理寺少卿乃从四品上,萧公子如今才弱冠之龄呢,真真是前途不可限量啊。”
纪蓉一脸的崇拜,傅思年却撇了撇嘴。
“怎么,你不相信啊?”纪蓉嚷起来。
“我没不相信啊,只是他也太年轻了些。多少官员熬得眉毛胡子都花白了官位还止步不前呢,萧公子要不是有个好家世,官位哪能升得这般快?有没有实力还两说呢。”傅思年道。
纪蓉急道:“才不是呢。我听我外祖母讲过,萧公子十岁的时候就帮他族伯父破了一桩密室杀人案。”
说着,就将密室杀人案的破案过程讲了一遍。这下子连傅思年都不得不承认萧御的聪慧了。人家十岁就能破案了,她十岁的时候还在为解数学附加题而烦恼呢。
傅思年点点头:“那他确实当得起聪慧两个字。”
都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既然萧府并无什么坏事传出来,傅思年也就放心了。她之所以要打听萧家的事,不过是不想自己进府后两眼一抹黑罢了。
心态转过来,她对萧府也不免生出几分好奇心。
等过两日唐老夫人大好了,果然带着她一起去了萧府。一路自有仆妇领着她们一群人到二房居住的香华台。
按说肖夫人也是有子有孙的人了,可看她那张脸,不过是三十许年纪。大约是保养得宜的缘故,她头发乌黑,皮肤白净,瞧着风姿卓越。此时的她斜靠在软枕上,姿态有些松散。
傅思年敏锐地感觉到唐老太太的脸色有瞬间的僵硬。也对,大家都是世家出身,可肖夫人此举,显见并不把唐老太太放在眼里。且肖夫人还是唐老太太的晚辈呢。
但唐老太太也是忍得,瞬间的僵硬过后,立刻收拾好表情,笑眯眯地和肖夫人打招呼。
肖夫人方才直起腰,看了看唐老夫人身后,表情有些困惑:“不是说今天把五陵先生请过来吗?他人呢?”
唐老夫人立刻把傅思年给推出来:“肖夫人这回可看漏眼了吧,这不是五陵先生?”
傅思年此时身着洗水蓝窄袖直裰男装,用根木簪子挽个道士髻,脸上蒙着白纱,只露出一双莹莹妙目。但那身形,一看就知道是个小姑娘。
肖夫人有点不敢相信:“五陵先生竟是这个小姑娘?”
唐老夫人眯起眼睛笑道:“我当初知道的时候,也和夫人这般惊讶。”
肖夫人轻轻颔首,惊讶过后便恢复常态。一个卖画的而已,也不值得她多费心。她摆摆手,吩咐了身边伺候的圆脸仆妇。圆脸仆妇恭敬地点了点头,引着傅思年主仆前往聚芳园。
傅思年原本瞧着进府后那一路的景致,觉得不过如此,就是比唐家精致了一点。
等到见过了肖夫人,仆妇领着她沿着甬道前往聚芳园时,才知道自己大错特错。
她脚上踏着的那条甬道是由青色和黄色的卵石铺成各种花卉纹路的图案,甬道两旁绿树成荫,偶有两块嶙峋的怪石点缀其间,还有些可供人歇息的青石砌成的长凳摆放在道边。道边低低矮矮各种花卉,粉白的粉白,艳红的艳红,浓紫的浓紫,非常的漂亮。
这些都不算什么,最主要是聚芳园有一大片湖光水色,湖边杨柳堤岸,湖面只余些残荷,让人不由自主地想到黛玉喜欢的“留得残荷听雨声”的诗句。这也就是季节不对,要是时值夏日,那就可以见到“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的胜况了。
傅思年生于现代,也算有点见识。只是像这样偌大一个湖一般都是出现在公园里,哪像现在这般出现在府里园中?
更何况远处还依稀可见青山翠峰,绿树掩映间露出一角深灰色的翘檐。山与湖都集于这一园子里,而且一步一景,非几代人之功不能如此。
仆妇带着傅思年来到园子的玉翠轩,玉翠轩的一面墙壁上早就粉白好了,傅思年就是要在这墙上画好穆老夫人想要的画。不过在这之前,还要打个稿给穆老夫人过目,之后才能动笔。玉翠轩由落地罩隔开的侧房则收拾好供傅思年主仆居住。
其实如果肖夫人早知道五陵先生是女眷,傅思年主仆居住的处所定会另有安排。不过因为安排好后见面时才知道,肖夫人也懒得再费心了,索性就由着原来的安排吧。不过用了晚膳后,她又把那圆脸仆妇叫过来。
“阿颖,你觉得那五陵先生如何?”
颖姑姑垂下眼皮道:“我方才引着她前往聚芳园,她一路倒是东瞧西看,不过只是被府中园景所迷罢了。她既然身着男装,又蒙着面纱不让人看出芦山真面,想来应是个本份之人。”
肖夫人道:“我何尝不是这般想。我就怕她被五房的那个孽障给祸害了,这岂不是害了一个好姑娘?”
说起五房的那个孽障萧得,肖夫人恨得牙痒痒。萧家到底得罪了哪路神仙,竟让这个祸害投生到他们萧家。每次出事,还不是得府中主持中馈的肖夫人出面给他擦屁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