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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 十八 章 ...

  •   肖夫人越琢磨越不对,又吩咐了颖姑姑几句。

      没过多久,在颖姑姑的操作下,一位身着黄褐色布衫的仆妇便至玉翠轩:“好教五陵先生知道,妇人姓葛,先生可以唤我葛妈妈。往后这段日子我便留在玉翠轩伺候先生了,先生需要什么,只管吩咐就是了。”

      傅思年便明白这位膀大腰圆的葛妈妈怕是肖夫人派遣过来监视她的。想来因为她女子的身份,肖夫人怕她生出攀龙附凤之心,与府中哪位公子上演“心机女勾搭豪门公子”的戏码,那就大大的不妙了,是以才安排人员过来盯紧她。

      不得不说这位二房的肖夫人还真是生了一双利眼。傅思年确实生出了攀附之心,不过她想要攀附的可不是府中的公子,而是府里的某位女眷。因为葛妈妈的到来,她的行动不得不暂时停止。

      说起这位葛妈妈也是够尽忠尽职的,一直留守在玉翠轩,寸步不离的。等过了四五日,见傅思年如个画痴般,除了吃饭睡觉,都在那墙上作画,慢慢地也就松懈了。这日有个仆妇过来,不知道跟葛妈妈说了什么,到了晚间,葛妈妈一副坐不动的模样。

      傅思年一看便知葛妈妈有事,很通情达理地道:“葛妈妈若有急事便去办吧,现下入夜了,再过一会儿我便睡下了,无需妈妈伺候。”

      葛妈妈告了罪,方才离开了玉翠轩。

      翌日才从葛妈妈嘴里知道原来是府中的婆子们夜里坐更时,常常三四个人聚在一处或掷骰、或斗牌偷摸赌博。葛妈妈赌瘾犯了,昨夜忍不住便去了。

      傅思年瞥了彩霞一眼,彩霞立刻会意,私下悄悄拉着葛妈妈的手:“妈妈也带我去一回,见识见识吧。我在园子待了些日子,过得实在是太无聊了。”

      那葛妈妈架不住彩霞软语央求,且日常又得傅思年许多厚赏,却不过情面,只好答应了下来。

      这就是傅思年带彩霞来萧府的目的。

      她既有心另寻靠山,萧府便入了她的眼。当然,人家世家大族,肯定看不上她那个书画铺子。只是族中的女眷呢,她们就没什么想法?傅思年把目光放在五房的传奇人物顾云珠身上。

      顾云珠出身不显,嫁进萧家前父亲不过是个没品阶的小官。她的婚事,在京城中曾引起过轰动,要不然也不会成为传奇人物。

      只是傅思年觉得豪门里都长着一副势利眼,顾云珠的生活肯定不容易。小门小户出身的嫁进豪门,虽有官中的月例,可银子总会有不趁手的时候。就好比纪蓉,她出身也不差,还被唐老夫人养在身边,可手里可供支配的银子还是不够使。顾云珠出身不高,银钱上恐怕更加难以为继,傅思年就不信自己向她抛出橄榄枝,她会不动心。

      不过在这之前,还得先打探打探顾云珠的为人如何。她是要找靠山,可不能引入一头贪得无厌的恶狼。

      谁知这一打探,心里顿时凉了半截。

      傅思年原先想着,顾云珠高嫁进萧府,纵使没什么地位,日子过得也不会太差。谁知自己完全猜测错误。顾云珠的日子,不单只不像外头传闻的那般“嫁进萧家享福”,还常常要忍受丈夫顾得的打骂。

      彩霞用银子开路,自然探得许多一手的消息。

      彩霞嘴唇贴在傅思年耳边低声道:“据那婆子讲,顾奶奶被打得,除了脸,全身上下都是伤,没一块好皮。”

      这个顾得,妥妥的家暴男啊!

      这时的世家娶妻嫁女都讲究门当户对,傅思年原先就对萧家五房低娶这事有所怀疑,这时什么都明白了。

      不说古代了,便是在现代,被家暴的女子有几人能从中走出来?顾云珠这算是嫁进火坑里了。现代的女子若是有心,还能从泥淖中爬出来。而顾云珠偏生活在这个吃人的古代,纵是想要爬出来都求告无门。

      不只如此呢,彩霞继续说道:“那五房的萧公子,极其贪花好色,房中十几个姬妾还不够,他还……”

      彩霞的声音低下去,傅思年一把捂住自己的嘴巴,怕自己惊呼出声。这还有王法么,竟然连婢女都玩死了。

      大概同是女子之故,傅思年不由湿了眼眶。

      来萧家之前,她还以为萧家家风不错,却不料不过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罢了。怪不得二房嫡小姐的奶娘之女在外头行事如此肆无忌惮,连她族姐傅芷兰定了亲的男人也敢抢。原来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萧家在她心中的靠山名单上顿时划上个叉。

      “彩霞,既然萧五公子是这么一个人,那你以后也莫要随便往外跑了,也别出去打听什么了,咱们就乖乖待在这玉翠轩,哪都不去。再过几天,我便能把墙上这画画完,到时咱们就可以离开萧府了。”傅思年打定了主意。

      虽然听到这么一件悲惨的事,傅思年也不觉得自己有本事管一管,她素来有自知之明,这个时候明哲保身才是正理。但她心里始终燃着一把火,愤怒于这个吃人的世道,偏偏她自己却又对此无能为力。

      大概因为心中实在愤怒,是夜她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忽然听到外头有动静,便起床点燃了烛光,忽见窗台上一个黑影翻了进来。傅思年唬了一跳,烛光照在那团黑影上,一个兜头兜脸都是血的女子映入眼帘,傅思年更加慌乱,烛台险些握不稳。不过下一刻又被女子绝望的眼神打开了她尘封着的记忆。

      傅思年想起了小时候在农村生活时,邻居一个叔叔打他年轻的媳妇。他媳妇痛得嗷嗷叫,跑到院子里哭喊着救命。但是左邻右舍听到动静只是围观在墙头,没有一个出手救人。那时候她只有六岁,可是当时的情景她永远都忘不了。绝望无助求救无门的新媳妇,面目扭曲表情狰狞的打人叔叔,还有围观者兴灾乐祸的脸一一落入她的眼睛里。

      她问奶奶:“打人是不对的,为什么大家都不去救人?”

      奶奶喝斥道:“那是人家的家务事,你这小屁孩懂什么啊?”

      她当时确实不懂,只知道自己心里头很不舒服。

      如今她已不是小孩子了,当初不懂的事现在什么都明白了。

      “顾五奶奶。”其实傅思年此前并没有见过顾云珠,但看到面前忽然出现的女子的穿着打扮,再联想到之前的种种传闻,直觉告诉她这个女子就是顾云珠。

      那顾云珠模样很是狼狈不堪,听到傅思年点出她的身份后,无措地往后退了一步,眼神闪躲,像只受伤的小兽。

      傅思年用自己最和善的声音问道:“你怎么了,可是受伤了?怎么流了那么多血?是磕碰到哪里了么?”她怕冒然说出“打人”二字,会触碰到顾云珠的痛处,便贴心地用“磕碰”二字代替。说着,掏出帕子小心翼翼地走过去给她擦拭。

      其实顾云珠见到傅思年的时候惊慌失措极了,她因为外头到处都有人找她才无意间闯入这玉翠轩。待见到傅思年那双释放出善意的眼睛,听到她温柔的话语,不知怎么的满腹的委屈便如潮水般涌了出来,眼泪叭搭叭搭往下落。

      可傅思年却顾不得安慰她,因为外头有人在敲门。

      顾云珠惊恐地回头看了一回门板,又转过身对着傅思年流露出哀恳的神色。

      外头的仆妇焦急喊道:“五陵先生,快开一下门。”

      傅思年当机立断地下了决定,迅速拉着顾云珠到内室藏好。

      彩霞被不断拍打在门板上的声音惊醒。一睁开眼睛,就看到傅思年竖起食指在唇边,另一只手指了指藏在帷帐后的顾云珠,又摆了摆手。

      彩霞立刻会意,翻身下床去外头把门打开:“怎么了,大晚上的。”

      那仆妇手提着灯笼,探头探脑的往里瞧:“五陵先生,还没睡吗?你有没有见到我们顾五奶奶过来?”

      “没有。”傅思年从落地罩走出来,耸耸肩,“你们知道的,我自进了萧府,一直待在这玉翠轩画画,除了你们家肖夫人,我谁都没见过。你们顾五奶奶长什么样儿啊,那么晚了,她怎么还来这园子里啊?”

      她对这个仆妇很是不屑,那顾云珠都被打伤了,咋的,她们还要把她抓回去给男主子继续虐待吗?

      那仆妇当然不知道傅思年的心理活动,她苦着脸,答非所问:“既然先生没见到我们家五奶奶,那妇人便去其他地方找了,先生请安歇吧。”

      等关上门,傅思年和彩霞才长吁了一口气。傅思年估摸着顾云珠和自己身量差不多,便从包袱里取出件衣衫给她换上。这一换,傅思年就发现了不对劲。诚然顾云珠身上布满了长长短短、大大小小的伤痕,且新伤叠旧伤,但没有哪一道伤口,可使血液染红了大半件衣衫。显然,她头脸及衣衫上沾到的血液并不是她自己的。

      那边仆妇们寻了一圈,都没找到顾云珠,只好回九香院回禀管事妈妈张林家的。张林家的无计,这事又瞒不得,只好到香华台找二房的肖夫人。

      肖夫人已经睡下了,忽被人叫醒,脸色不豫:“什么事啊!不能明天再回吗?非得大晚上的找过来!”她都忙了一整天了,就不能让她睡个安稳觉?一天天的!

      颖姑姑立在榻前,轻手轻脚地掀开帷帐,颤声道:“夫人快起来吧,出事了。五公子他……他去了!”

      肖夫人没怎么听明白:“去了?去哪了?”

      颖姑姑手指往下指着地面:“到地下去了。”

      肖夫人一个鲤鱼打挺,从红漆雕葡萄牡丹缠枝的床榻上坐起来:“什么!怎么去的?”

      惭愧,她的第一反应竟然是庆幸“这个祸害终于死了”。不过想到接下来需要安排的事,又是一阵头疼。

      颖姑姑低声道:“看门子的婆子见到顾五奶奶一身是血逃到聚芳园去了。”

      肖夫人立刻就明白了,看来是顾五奶奶不堪被折辱,最终动手弑夫了。

      她说不出是什么感受。一方面,她可怜这位顾五奶奶,不过,那也是顾云珠心术不正之故。当初要不是她妄想高攀,勾搭上萧得,也不会落得如今的下场。

      肖夫人舔了舔唇:“齐老太太知道了吗?”

      齐老太太是萧得的祖母,这位老太太也是个可怜人。听闻年轻的时候,她本来有机会嫁入萧家长房成为宗妇,当时亲事都下定了,谁知大伯又看上了穆老夫人,闹着要退亲。更惨的是,齐老夫人和穆老夫人还是手帕交。齐老太太好不容易忍下这口气嫁进五房,偏偏五叔父是个短命鬼,得了一场急病就去了。没几年齐老太太的儿子到外地公干的途中遇到匪贼,最后亡于匪贼之手,只留下萧得这个遗腹子。而儿媳妇也在生萧得的时候因为难产血崩去了。

      萧得这根五房的独苗就成了齐老太太的眼珠子,心头肉,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掉了,养成萧得那副暴戾的性子。萧得要不是齐老太太唯一的孙子,铁定会被逐出族谱。可每次大伯要惩治萧得的时候,齐老太太都会跳出来哭诉自己姻缘不顺,白发人送黑发人。长房因为当初退亲的事,对齐老太太心怀愧疚,只得继续包容萧得。

      家主都做出这样的选择了,肖夫人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回回出面给萧得收拾烂摊子。

      如今萧得去了,五房的独苗没了,还不知道齐老太太什么反应呢。

      一想到这个,肖夫人顿觉头疼欲裂。

      “没呢。”颖姑姑道,“我问过张林家的,她哪敢将此事禀告齐老太太啊。”

      好么,她不敢回齐老太太,倒把这个难题抛给了自己。肖夫人以手抚额,十分无奈。

      “那顾氏人呢?找到了吗?”肖夫人在颖姑姑的服侍下,迅速整妆。

      “还没呢。听张林家的说,她和九香院的仆妇把整个聚芳园细细翻找了一遍,都没找着人。”

      肖夫人当机立断:“此事干系重大,绝不容有失。快去将此事告知萧御,咱们可不能让顾氏逃出府外。”

      萧家绝不能成为京城茶余饭后的笑谈。

      颖姑姑还没走出去,又被肖夫人叫回来:“你出去吩咐五房的那些奴仆,此事谁都不许张扬,若是漏露了一点子风声,仔细她们的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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