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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十二章 ...

  •   张公公柔声提醒她:“德嘉乡主,接旨吧。”

      傅思年只得作感激涕零状,伏地“谢主隆恩”,三呼万岁,双手高举接过圣旨。她要是真的傅姑娘,那此时心里肯定是会乐翻天的。但她只是个冒牌货,心里只剩下慌乱。如果皇帝封赏的是嗣子,那她还可以退居幕后,以后会慢慢想办法摆脱傅姑娘的身份。只如今皇帝封赏她为乡主,摆脱傅姑娘身份的难度就提高了许多。更何况若是期间被人识破,那便是欺君的大罪,到时候就只有死这一条路子可走了。

      她苦筹无计,出了殿门又被太后召去。太后给她一块宫牌,告诉她往后有什么委屈只管来找她,又说宫里几位公主和她年岁差不多,让她多进宫陪公主玩耍。

      她立刻俯地跪拜:“太后的恩德,臣女感激不尽。只是臣女心里有个蠢念头,好教太后知晓。臣女得父母照拂,却未能承欢膝下,心中有愧。臣女听闻京效的普宁观香火鼎盛,极是灵验,臣女想到观中修行几年,为九泉下的父母祈福。”

      这下子轮到太后惊讶了。她之所以对傅正年之女如此照拂,不过是看在圣上的面儿。今日设若换作别个,早就借着梯子搭过来,就为了在她这个太后面前多露脸了。哪想这傅正年之女竟能抵挡得住诱惑,退去普宁观修行,淡出京中的权贵圈子。须知打铁趁热,真要到观中修行几年再出来,谁还知道她傅思年是谁啊?

      更保况傅思年并非世族出身,不过是乡下里的一个破落户罢了。难道是她资质太过于蠢笨,不懂得这里面的好处?

      太后仔细地打量傅思年,却见她目光中满是真挚虔诚,可见她是真心想要到观中为父母祈福。这种不图名利,侍父母至孝的孝女,太后不由也高看了她两分。临别时还赏赐了一大堆金银珠宝。从太后宫中出来,皇后又把她叫过去,照样给了赏赐,只比太后的少一些。合宫妃嫔也各有赏赐。傅思年空手进宫,却是满载而归。

      “小姐,如今你已贵为乡主,何苦还要去那道观吃苦呢?”张妈妈妈显然已经被那名利冲昏了头脑,屏退了婢女后,急哄哄的就来问傅思年。

      傅思年从宫里回来,心跳得依旧厉害,“张妈妈,如今我已经在圣上面前过了明路了。我瞧着圣上因为我爹的缘故而对我恩恤有加,我就怕自己一时间窜得太高,望月县的那些人瞧得意动,跑到京城来沾光,到时候难道我躲着不见吗?就是外人看了也不像样,反而觉得我得志便猖狂。”

      可是如果不躲着,被人识破她的身份怎么办?闹到皇帝面前,皇帝肯定会龙颜大怒,那她们主仆两个的小命还要不要了啊?

      在性命面前,名利算个什么东西!

      张妈妈这才想起这茬,“那,那也不用去道观吃苦啊,咱们还可以想想别的法子。”

      傅思年道:“你都不知道,当时太后给了我宫牌,叫我常进宫陪公主玩耍。我寻思着常进宫的话保不齐让人误以为我是太后面前的红人,就怕眼红我的会因此而生出歹心对付我,而巴结我的会想方设法从我身上捞好处,我还是个孩子啊,对京城的一切两眼一抹黑,哪里应付得了这些?可太后都发话了,我要是不进宫,岂不是落了太后的脸?当时也容不得我多想,仓促之下我只能想到那个法子躲一躲。左右去道观也只是清修三年,我反正也是要守孝的。”

      她如此这般冷静理智的分析,总算是让张妈妈一颗燥动的心安定下来。

      但东厢房那边宋氏的心情可就没那么容易平复了。

      本来应该是封赏傅正年爵位,然后再由她小儿子这个嗣子承袭爵位的。按照惯例不一直如此吗?如何皇帝竟如此异想天开,直接封赏傅思年为乡主?

      皇帝难道不知道傅思年不过就是一女娃娃,将来是要嫁到别人家去,那就是一盆泼出去的水,又继承不了傅家的香火,凭什么把位份封赏给她啊。

      宋氏越想越是气愤,把个下槽牙咬得吱咯作响。

      傅正瑾道:“夫人,你就别气了。皇上不是还下旨,给我升了半级的官位么?”他如今已从没品阶的小官升为从九品的国子监录事了。

      这要换作以前,宋氏肯定乐得笑开了花。不过如今丈夫的官位和爵位一比,那完全就不够看了,如何不令宋氏意难平?

      明明是就要到手的爵位,被皇帝这么胡乱一操作,就化成灰烟飞走了。

      宋氏也只能强压了内心的不甘,又开始打起了别的主意,“听说圣上还给思年侄女赏赐了个府邸?”

      到底是夫妻,她这么一说,傅正瑾立刻就明白了妻子的盘算,“是,在西街荣安巷里,我去瞧过了,虽说是座五进的宅子,但宅子并不甚大。”

      虽然不算大,但那可是座落在寸土寸金的西街啊,那地方的宅子即便是有银子都买不到的。

      宋氏嗔道:“不甚大也是五进的宅子啊。思年侄女一个人住也太过了些,也不安全。我们做长辈的,也不可能让她一个人孤伶伶的住那里吧。”

      他们一家要是跟着搬过去,往后左邻右舍都是些达官显贵,他们再攀附巴结一下,何愁丈夫的官位升不上去?

      宋氏夫妇打起了傅思年府宅的算盘,然而一提到这个,傅思年就抱歉地说:“好教瑾伯父和大婶婶知道,思年已经和太后说起到普宁观清修一事,明日便动身前往了。”她这个主人都不在府宅了,没道理族中的伯父和婶婶却鸠占鹊巢吧。

      其实傅思年得封乡主,都是托赖族长这一支将她从望月县千里迢迢送来京城,虽然其中有皇帝作用之故,但他们对她确实关照过,她也并非不懂得感恩。只是她并不喜欢傅正瑾这一房的为人,他们对她而言只是陌生人。若是为了报恩而让他们跟她住到一起,日后她难免觉得束手束脚的不舒服。她之所以顶替傅姑娘的身份,不就是为了自己过得舒服一些吗?如今又何必为了那些外在的名声而苦了自己?

      报恩她自是会报的,只不过不是以这样的方式。她注定是辜负傅正瑾夫妇的盘算了。

      傅正瑾皱眉:“侄女还小,如何便要去那道观中清修?”

      傅思年道:“是老太太建议的,她希望我到那观中为父母祈福几年,以尽为人子女的孝道。我寻思着我年纪能有多大,老太太吃过的盐比我走过的路还多,她老人家的建议,我必是得听一听的。”

      老太太的主意还是宋氏提出来的,宋氏此刻只觉得满嘴苦涩,颇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

      不过,一方面她觉得傅思年也太蠢笨,怎么谁的话她都听?一方面她又疑心人家是不是故意报复才去的道观清修。

      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对后者越发的深信不疑,只觉得傅思年小小年纪报复心还挺强。

      “哼,你的婚事还拿捏在我的手里,瞧你往后还能翻出天去。”宋氏心里阴暗地想。

      傅思年将来的婚事如何且不提,她大女儿傅芷兰的婚事就一波三折曲折多了。

      宋氏起先以为自己的小儿子必定能承袭傅正年的爵位,连带着自己几个子女的婚事都能往上提一提。当时她大儿子大女儿正在议婚,傅正年的事一发生,她立刻就把一对儿女快定下的婚事推了,想要借此另寻高枝。

      谁知道小儿子的爵位到头来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她放下脸面去和原来的那些人家议亲,人家却纷纷表示自己家儿女才貌鄙薄,高攀不起她这样的人家。其实也怪不得那些人家,谁叫宋氏之前是那样的嘴脸,一听说有了高枝就翻脸不认人?

      不过她大儿子傅敏行还好,中了秀才后很快就定了一门亲事。但大女儿傅芷兰却是挑挑捡捡直到十七才勉强选好了一户高姓的人家。

      然而亲事刚定下,她那准亲家母就忽发急病去了。这下子准女媚得守丧三年,她女儿也只能苦等这三年。

      好不容易等准女婿出了孝,她正等着高家来商议婚期,可谁知这天杀的上门来竟是为了商议退亲的事。

      宋氏气得把准亲家高天何给打了出去:“姓高的你还要不要脸?我家闺女苦等了你儿子三年,从十七的好年华一直等到了现在,结果你竟是要退亲,我告诉你,做梦!”

      但对方显然是铁了心,竟是连当初下聘时送来的聘礼都没要,只尴尬地提出退亲后就离开了。

      傅芷兰自是躲在房里哭个不停。而她爹傅正瑾也缩在东厢房里不肯出来。

      宋氏忍着气进了东厢房,指着傅正瑾鼻子问:“你是个死人么?就看着你女儿这么受人欺凌?”

      傅正瑾苦着脸:“高天何是我上司,官大一级压死人。他执意要退亲,我也无可奈何啊。”

      宋氏看他还有闲心喝茶,一把抢过茶盏摔到地上,“你这个窝囊废!五年前圣上给你升了官,你就在那个位置上寸步不进,真是废物一个。要不是你这个当爹的不争气,人家又怎会欺凌到我们头上?”

      她越说越气,扑到傅正瑾怀里撕打起来。

      傅正瑾哪受得了老妻这般撒泼,他脑子这会子倒是活络过来了,急中生智:“夫人别生气,我是不能跟上官翻脸,可咱们不还有个当了乡主的侄女么?”

      宋氏一愣:“思年侄女?她能行吗?”

      傅正瑾道:“行不行的,她不还是圣上亲封的乡主么?那高天何官阶也就比我大一级,连圣上的面都没见过,他能越得过思年侄女?”

      其实乡主不过就是个封号,无权无势的。但傅正瑾为了祸水东引,也顾不得许多了。

      宋氏一个内宅妇人,哪晓得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当下推开傅正瑾,坐下来仔细思考这里面的可行性。

      其实她与傅思年已经五年没碰过面了。原先她大儿子成亲时,傅思年还在道观清修,不方便上门庆贺,但封了个厚厚的大红包。看到大红包里的数目,宋氏原本是极为满意的,不过想到那爵位原本是她儿的,也不知道这个侄女在面圣时使了什么手段,最后倒是她得了个乡主的封号。原本她的那些好东西,都应该是属于自己儿子的才对。每每想到这一点,宋氏心里便极是气不平,因此即使傅思年如此厚礼,宋氏依旧是不待见她。

      前两年傅思年清修毕,从道观回了京城,甫乔迁新居时也曾宴请他们一家子上门庆贺。不过那时老太太想要拿捏这个族中的侄孙女,因此故意拿乔不去。老太太不去,他们一家子也别想去了。宋氏也乐得落一落傅思年的面子,竟也不劝解,由得老太太闹脾气。

      其实老太太就是想要摆摆架子,坐在家中等着皇帝亲封的乡主过来三催四请地央求她老人家,谁知这侄孙女也是逗,竟只派了她贴身的仆人张妈妈过来,这老太太哪里能忍,板着张臭脸连见都不见这位仆人。

      那傅思年也是狠,仆人回去后她竟也不亲自上门,只是在酒楼点了一桌好酒席送上门给他们一家。

      当时老太太气得一个倒仰,差点晕过去。

      不过每年四时的节礼,那边的走礼都是极丰厚的,宋氏仔细算过,傅思年送过来的礼品,足够他们一家一年的嚼用了,因此这些年他们一家的日子过得极为宽裕。

      即便如此,宋氏也不领情。她只觉得是因为自己拿捏了对方亲事的缘故,所以对方送这些礼过来,只不过是为了讨好她。

      因为这一点,宋氏的架子也摆得高高的,从未过去西街,从未进过傅思年那边的德平侯府。

      不过如今为了女儿,宋氏只能屈尊降贵,过去走一趟了。

      谁晓得到了西街荣安巷那边的德平侯府,守门的门子却告诉她,傅思年并不在家。

      宋氏是带着大儿媳一起出门,想让儿媳看看她这个婆母如何在乡主面前摆威风,不料竟吃了个闭门羹,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思年侄女竟然不在家?那她去哪了?她一个闺阁女儿家不好好待在家中,跑外头去干嘛。”她还要靠傅思年拿出乡主的官威压一压准女婿一家呢。

      在她的臆想中,傅思年定然惨兮兮地每天窝在家里伤春悲秋,自怜自伤,谁想她还出门去了。这般耐不住寂寞,这还是一个闺阁女儿家的做派么?

      那门子是个眉毛头发都已花白的老人家,他原是傅思年庄子里的老庄头,叫罗二。庄子被皇帝赏赐给傅思年后,傅思年便提拔了他儿子做庄头,而他自己和老伴则来到京城的府邸守门。之后傅思年又在庄子里办了家小型的纸坊,他家孙子得了主子眷顾当了纸纺的管事。如今那纸坊越办越大,庄子里的庄户除了地头的出息,闲时还去纸坊帮忙,又是一份收益。

      原先罗二一看庄子竟赐给个女主子,而且年岁这般小,心都凉了半截,谁想这两年庄子的日子过得是越来越好了。以前在别的主子手下,只有农忙时才能顿顿吃饱饭,可如今的女主子不苛扣他们这些庄户,他们竟过上农闲时也能顿顿吃饱饭的日子。罗二对女主子那是打心底里的敬重。

      如今听宋氏的语气,对女主子十分的不庄重,罗二心底有气,说话的语气也不由阴阳怪气的:“我们乡主啊,去了忠勇侯府唐家的女学念书去了。忠勇候府的唐家您知道吧,那可是来自晋阳的望族,旁人想要巴结都巴结不上,可我们乡主轻易便能与忠勇候府的女眷交好。对了,忠勇侯府的女学也是极出名的,但凡家世略差点的都进不去他们家的女学,不晓得宋夫人有没有听过?”

      罗二不过是想在宋氏面前炫耀自家主子的体面,不料这话落入宋氏耳朵里,便变了味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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