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镇妖司》幻繇愔

14、京都之难

　　京都混乱，百姓撤离，原本正午该是热闹非凡的街市，只留下遍地的丢弃物和飞舞的尘埃。
　　执明的信号一出，整座皇宫戒备愈发森严，而镇妖司里的人，更是平地惊雷，迅速出动。
　　慕容离看着执明留下的青崖卷，心里有数，带上肥龙便准备出门。
　　“小白呢？”
　　“他守着白狼王呢。”
　　在门口唤了好一阵小白还是没有出现，救人心切地慕容离只好留书让小白过后再来，肥龙听令，即刻在镇妖司大门口花城一条通体墨青的长龙，只见天空与楼阁之中，红衣少年手执光剑，半伏身在青龙头上，拽着龙角末端，腾云驾雾而来。
　　准确来说，小白不是守在白狼王那里，而是被白狼王控制住了。
　　“白狼爷爷，你要把你的内丹给我？”小白被困在金光圈里，而自行解开封印的白狼做了一个决定。
　　“孩子，我的孩子不会再回来了，你一定要好好活着，帮老狼复仇。”
　　笃定的老人一声法力破碎开来，内丹从体内逼出时，白髯老人已经是一头垂死的老狼，千年修为尽数灌输到小白身上。
　　白虎千年成年，就在一刻，小白从一个孩子模样，蜕变成十七八岁的少年。
　　红瞳少年捡起老狼手边的玉坠，带着狼族的希望，飞身离去。
　　……
　　京城西郊的茶寮，小二拽着一中年道士的胳膊：“这位大哥，京城出了什么事你不知道吧，鵩鸟来了，天降灾难，你要等的人不会来了，快收拾东西逃命吧。”
　　西郊等人的，是老谢，老谢等的，正好就是这只大鸟。
　　他拍拍衣服上的灰尘站起，背后背着的剑突然出鞘，御剑飞行，直奔皇宫而去。绕过街市的战场，镇妖司正在与鵩鸟殊死奋斗的四人，都没看到这个熟悉的身影。
　　廉颇老矣。
　　老谢干了腰间所有的酒，抹了抹手背上一条可怕的抓痕，自语道：“靠你们了，孩子啊。”
　　……
　　“呃……真疼……”执明还在一个人死撑着阻拦鵩鸟走出丞相府，而这个实力悬殊的游戏，鵩鸟也逐渐开始厌倦。
　　一个不断的被打趴下然后站起，一个只用动动手指就能让他生不如死。
　　“凡人，你一身法力已经散尽，当然疼。”鵩鸟说完，一个闪影便移动到执明面前，拽着他的脑袋要他抬头，那皮肤粗糙的大手抓住他的脖子。
　　“丑大鸟……”
　　“死到临头还那么多话，你这个人好像也不怕死，不如尝尝慢慢妖化，变得和我一样的感觉如何？”鵩鸟的手指猛地长出长长的指甲，刺入执明脖颈处的皮肤，刺破血管，一股黑暗的不属于人类的力量，顺着指尖，一点点注入他的体内。
　　妖化？岂不是变得半人半妖？
　　执明动脉处的血液染红了鵩鸟的手掌，喷溅到鵩鸟黑黄色的羽毛上，他手中的青崖卷，终究还是跌出了手中，滚落到地上。
　　鵩鸟也因此松开手，前去捡那地上的青崖卷。
　　就是现在。
　　丞相府的大门轰然倒塌，青龙一掌迈入，龙啸一声，神兽口中的大风吹得青崖卷往远处滚了滚，鵩鸟反而嘴角露出邪笑：“青龙来了？”
　　慕容离从青龙身上飞下，一把扶起倒地不起的执明，掌中凝聚的力量封住了他脖颈上的伤口，止住了血。
　　青龙挡在二人面前，道：“不过是邪物修炼而成，还妄想对付我上古神龙一族。”
　　说罢，鵩鸟也现出真身，龙腾云而上九天，鵩鸟展翅遮天蔽日，二者相斗，不可开交。
　　青龙那沧桑的声音好像从地心发出，执明一时间怕是想起了初次听到这声响时的恐惧，逐渐睁开了眼睛。
　　这次看到青龙，是终于放心。
　　“你就打算一个人对付鵩鸟吗？镇妖使大人？”
　　刚刚睁开眼，稍稍恢复了一点神智，就迎来慕容离一个冷得不能再冷的眼神。
　　“我……我哪有那本事？”执明艰难地准备起身，慕容离面上不悦还不是扶着他站稳，非常时刻，秋后算账。
　　“好了，我还活着呢，哭丧也早了点吧。”
　　执明顺了顺气，嘴里却蹦出这么一句话。
　　一直用担忧的眼神看着执明的慕容离瞬间就变脸了，转身握着白雾剑便冲入了青龙和鵩鸟的战场，挥袖之际，卷走地上那假“青崖卷”，一抹血红升上半空。
　　慕容离身手迅猛，只一低头翻身便又站回了龙头上，掌心施展御龙诀，能使青龙的攻击力增强数倍。御龙诀本是御龙一族的祖传秘术，青龙与慕容离十多年的相处默契十足，强强联手之下，鵩鸟也越战越勇。
　　他们三者都很清楚，一旦鵩鸟也同时发动御龙诀，极有可能在念力的撕扯中，慕容离灵根破损，而青龙彻底失去控制，这就是他们一直以来最害怕的情况。
　　只能速战速决，打不过的时候，就跑。
　　慕容离时刻观察着鵩鸟的动作，当他看到鵩鸟挥翅念动御龙诀时，立刻抛出方才捡起的假青崖卷，附上一股巨大的冲击力，在半空形成一注光枪，直指鵩鸟的心脏位置，青龙转身，龙尾一摆，散开这注光枪，顿时如万箭齐发，冲鵩鸟而去。
　　“万灵剑，去！”
　　假青崖卷现出原本的剑形，朝着鵩鸟飞去。
　　大鸟如球的眼珠里印出万千箭雨，看着那青崖卷化成剑形，眼中怒火一发不可收拾，怒吼一声后挥翅，箭雨全数调转方向，轰隆一阵，毁了半座城池。
　　“骗我！”
　　借此机会，慕容离带着青龙离开战场，顺势捡走了站在地上观战的执明。执明第一次飞天，原本应该是好好享受脚下的风景的，看着下方一一倒下的房屋，他越发觉得这个敌人力量之大，凡人的生命真如蝼蚁。
　　“小明，你还是不知道青崖卷的用法吗？”青龙问起。
　　“我……我再想想办法，我们现在就打了跑，打了再跑，我一定能想到的。”执明想方设法安慰大家，可话里有几分真假，青龙和慕容离都心知肚明。
　　“或许，根本没有人知道青崖卷的开启方法。”
　　慕容离并不是刻意说这种丧气话，而是他明白，鵩鸟已经震怒，更没有耐心和他们周旋，绕了这么一大圈，他必定也知道我们并不能完全施展青崖卷的威力，他不会再等了。
　　“这东西不会根本不是传说中的青崖卷吧！什么方法都试了！”执明恨不得一把扔了这个破东西，挥手到一半，却又停在了半空里。
　　他看到了，慕容离的眼神。
　　面对死亡与分离时，他的阿离，比他更加沉稳和坚毅。
　　这是一种信念，不是为了赢，而是为了死得更有意义。
　　“青龙，在皇宫门口把执明放下。”慕容离说话时，是命令的口吻。
　　长龙纵身，还不等执明反应过来，他已经被送到皇宫门口，而转头时慕容离和青龙都一同回了头。
　　“告知陛下，迅速离开吧。”
　　他收到他的话，是通过鸳鸯扣。
　　执明的脑子里一团浆糊，向前，是深宫大院，他至少需要穿过五座门才能面见皇上，带他离开，向后跑回战场，与他的阿离同生共死……
　　他讨厌做选择。
　　前是忠义，后是挚爱，他该怎么办？
　　命运，总是替人做决定。
　　就在执明犹豫不决时，皇城大门缓缓开启，一大对人马护送着龙袍加身的皇帝，身侧还站了一个发丝黑白相间的酒鬼老头。
　　“陛下……老……老谢。”
　　他惊讶得忘了行礼，反而是老谢走上前来拍了拍他的肩膀：“陛下这里有我呢，你小子好久不见，都直接叫我老谢了。”
　　老谢脸上的笑容自信极了，执明好像也备受感染，鞠了个躬准备跑去找慕容离。正准备起跑，老谢身后又飞出一把佩剑，直接自己移到了执明面前：“跑什么？我送你一程，青崖卷的秘密，就靠你解开了。”
　　执明站定，那剑升空，速度恐怕不比龙慢。
　　老谢和皇帝并肩而立的场景有些奇怪，说话的语气更加不同。
　　“匆匆三十年，陛下还是一心守着皇城，与百姓同生死啊。”
　　“寡人不走，是知道你总会来。”
　　老谢仰天大笑：“陛下果真没变，只是老谢老了……”
　　“有些决定，再重来一万次，也不会改变，不过寡人也老了。”
　　对抗恶魔的过程中，必然会牺牲一些人，为此铺路的每个人都是值得尊重的战魂。
　　“阿离，我来了。”执明纵身一跃，脚下的剑飞向鵩鸟，自己滚落到青龙背上。
　　“小明？你怎么回来了？”青龙扭头一看。
　　“哈哈没想到吧，陛下那边我也通知到了哦。”被老谢感染的执明突然全身上下一点都不疼了，他觉得，他们一定会赢。
　　“小白？是你吗？”此时的执明才发现，半空中死咬着鵩鸟一只翅膀的白虎，已经是一只庞然大物，一点都不像猫了。
　　“执大人，我来了。”小白就这么一开口，鵩鸟趁机脱身，聚满全身力气发出致命一击的同时，嘴里念动御龙诀，青龙抖了抖身子，执明差点就没站稳，小白也被甩出百米的距离。
　　受到飞剑暗算的鵩鸟脚上受伤，恨恨地道：“谢流，果然没跑。”
　　“丑大鸟别得意了，你不过也就这么两下子！”
　　执明指着大鸟骂道，心中咯噔一声，好像一把匕首从心口的位置重重插了进去。
　　等等。
　　“是吗？”
　　鵩鸟阴笑，双翅展开退后，半空里，一个红色的身影，缓缓坠落。
　　鵩鸟最强的一击，被慕容离堪堪用自己挡了下来。
　　“慕容家的这孩子，命还真硬。”
　　“阿离——”
　　那撕心裂肺的一声呼唤后，慕容离落到执明怀里，一身灵根皆已破损，法力衰微，奄奄一息，而执明一颗颗滚烫的热泪，滴落在慕容离布满鲜血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