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歌》轩辕菱歌

3、骆家有女初长成

　　转眼来到这世上已八个月了，化身骆璃，我现在成了洛城贵胄千金中炙手可热的人物了，娘儿们对我简直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或许是想我尽快适应昶国的生活吧，据说她从前很少出席那些所谓家宴的，现如今，她最乐意做的就是将我好好打扮，然后带着去各府里的家宴。半年下来，我在洛城上流女眷堆里一时风头无二。
　　据说爹爹是昶国最优秀的将军，在骆璃，就是现在我身体的主人四岁出事后，便毅然交出兵权，被先帝封为绥远候，因战功赫赫积累了很多家底，所以生活富庶。我自来后，吃的用的，无不是最好的，心下都有些羞愧，穿着绫罗绸缎，吃着山珍海味，觉得自己快要成为吃人的三座大山了。所以，每次出府，都会仔细地观察洛城，看看有什么事可做，好歹我受党的教育那么多年，虽说不能动摇这上层建筑，可尽自己的能力，活出人生价值，顺便为社会创造些价值，帮助小部分人致富还是有可能。
　　小谨和骆驰也够敬业的，每次出府都像影子一样，紧跟不放。不是我好管闲事，而是本着不能人力资源闲置的观念，怎么着也得发挥发挥他们的特长不是，所以，凡是在路上碰到不平之事，我必定一声吼，吼过后便躲在小谨身后，由骆驰出马摆平。
　　骆驰的武功到底有多高，我现在都不能肯定，只知道，不管对方有多少人，气势有多汹汹，他只会一皱眉，在我兴奋与叫好声中，三二下搞定。我想，骆驰以后必定是个了不起的将才了，于是小心地巴结着。可这家伙，好歹我也是主子吧，虽然老给他找事，可也不用这么不给面子吧。
　　骆驰在骆府是个极特别的人，听说他是骆璃受伤那年进府的，爹爹觉得他是个练武的奇才，所以一直带着身旁，亦主亦师。在自己还没醒前，骆驰仿佛就像绥远候府的小主子，可自己一醒，爹爹竟让他做了自己的小跟班，天天上街帮自己做些破事，也难怪他整日闷闷不乐了。
　　我也不想麻烦他的，可是，爹爹早就发话，如果没他跟在身边，就不让我出府，你说我能怎么办，所以，每次都得舔着脸，央求着他带自己出府。
　　早早醒来，深呼一口气，顿时神清气爽，可不，又到双休了。
　　跳下床，抓过小语拧好的毛巾草草地抹了二把，从桌上拿过小暖绣的香袋，穿着自制的睡衣披着头发就冲出中听雨轩，小信拿着一件鹅黄的衣衫在身后追着。

　　一口气跑到骆驰每日清晨练剑的望春园内。
　　此时正值初夏，园子里春意盎然，晨雾中，骆驰已是大汗淋漓，怕是已练了一个时辰了。
　　骆驰是我屋内那些小丫头们议论的对象，他的一举一动，本不感兴趣的，可总能不小心知道，最喜欢的颜色是月白色，最喜欢雨前龙井，好多好多，他尤其喜欢每天寅卯交替时在望春园练功，十年如一日，不论寒冬酷暑。
　　静静地看他收招，挂着自认为人见人爱的笑脸凑上前去，提起衣角就要帮他擦汗。
　　他愣了一下，赶忙后退。然后诧异地上下打量着我。
　　我随着他的视线看了看，大概是奇怪自己的睡衣吧。我嫌昶国女孩子的衣服太过复杂，层层叠叠那么多，好看是好看，可每天呆在自个儿屋里也得这么矫情，我可受不了，所以弄了些凉快的布料做了几件睡衣，即不难看，又舒服。平时在听雨阁都这么穿，反正这身体才十四岁，还没开始发育呢。
　　我笑着，举起绣功精细的香囊，讨好说：”骆驰哥哥，这是我叫小暖帮你绣的香囊，里面袋了你最喜欢的薄荷叶，你闻闻，凉凉的，还有淡淡清香。”
　　骆驰面无表情地接过，也不闻，转身就要走。
　　我赶忙拉住了的衣袖，撒娇地摇晃起来：”今天璃儿想出府，上次答应狗子他们，要给他们讲故事，还要带黄豆糕给他们。”
　　“今天要办老爷交待的事，如果要去，就赶紧换衣服，晚了，我便没时间了。”他头也不回，径自离去。
　　我喜不自禁，虽然答应得不情不愿，可又怎么样呢，只要能出府就好了。
　　换上专门为出门所备的男装，然后化上每次出门必画的粗眉，点上伟人痣。带着小谨从后门出府。
　　骆驰已等在马车旁，他虽然对自己爱理不理，可答应的事都会做得很好，守信守时。他冷冷地又上下打量我一番，眉头不经意间皱起，这个人真搞笑，又不是第一次看自己这付打扮，可每次都这样。
　　双手抱拳，自认为很侠士地作揖道：”有劳骆兄了。”说罢，便一撑一跳钻进马车中，动作干净利落。
　　清晨的街道行人不多，马车很顺利地驶出了城，挑起帘，我呼吸着城郊的新鲜空气，骆府景致虽好，可就是少了野外隐隐的那份自由。之所以将狗子他们安置在郊外，而不是城内，一是自己每次来时都能呼吸自由的空气，二是，这样自由的远离城嚣的地方，狗子他们才能活得和以前不一样。
　　想起狗子，我不由得心暖起来。如果说来世上快一年的时间里，自己觉得最有意义的事，便是给了狗子他们一个家。
　　马车刚到村口，狗子他们就拥了过来。我笑着跳下车，一个个抱在怀里，摸摸脸，捏捏胳膊，看是不是长胖长结实了。
　　骆驰和小谨从马车上取下二个大篮子，跟着我走进村，走进”HOME”
　　“HOME”是我亲笔所写所刻，挂在竹篱笆围成的院门上。这是我来这世上最期望的事，希望自己活得幸福，希望身边的人幸福，更希望走进这个院子里的人能重获幸福。
　　狗子是二个月前，我在洛城东捡回来的小乞丐，是个八岁的小男孩，之后，接连捡回了七个，小的四岁，大的有十岁。我将他们安置在洛城外十里的胡家村里，让隔壁的胡婶一家照看着，他们的生活费都从自己的月钱里拿，好在自己的月钱多得花不完，而且只是管着八个小孩的嘴，并不需要多少钱。可我知道，光让他们温饱无忧是不行的，总有一天，他们要长大，授之于鱼不如授之与”渔”。所以自将狗子他们住进胡家村后的一个月后，我就在附近找了一个先生，同我一样，学五日，休二日。所以，我双休时，也是孩子们最开心的休息日。
　　骆驰将我和小谨送进院后就离开了，说定申时来接我回府，并嘱咐我不能乱走。
　　八个小孩已不再是初见时的瘦骨嶙峋、面黄肌瘦了，只见他们有说有笑地围在桌旁，吃着小谨分的黄豆糕。
　　我笑着走到院中，院里胡婶种的菜已出苗了，绿油油的甚是喜人，竹篱笆旁野生的小□□倔强地高仰着。我是一个随遇而安的人，能够活下来，能够幸运得得到父母的宠爱，还能够有能力帮助自己想帮助的人，那么，自己是个多么幸福的人。
　　正想着，狗子已冲进我怀里，嘴上还挂着黄豆渣，我笑着从袖中抽出丝帕，细细地擦干净。
　　“骆大哥，我发现了一个很好玩的地方，我带你去。”狗子兴奋地拉着我就往外跑。
　　跟着狗子穿过小村的后山，再淌过一条不深的小溪，顺着一座更大的山走了一会儿，只见一条瀑布飞泻在眼前。
　　“我们狗子好厉害，这么漂亮的地方都被你找到了。”我笑着摸着他的头。
　　狗子不答话，拉着我的手向瀑布走去。瀑布激起的水花打要身上，冰冰凉凉的，好舒服。
　　“你想洗澡吗。”我看着狗子挽起裤脚，手拎起脱下的鞋子就要走进水潭。
　　“不是，瀑布后面有一个好大好漂亮的花园。我从没见过那么美的地方。”狗子说着，已踏进了水中。
　　听他这么一说，我也不禁好奇起来，难不成是一个像花果山水帘洞一般的地方，可得好好瞧瞧。
　　踏着水潭中的石块慢慢走近瀑布，水花不停地拍打在身上，衣服已然湿透了。穿过瀑布，我和狗子手牵手走进一个黑黑的山洞。
　　“狗子你胆子可真够大的，这么黑的地方你也敢来。”我拉紧了狗子的手，要知道这小家伙可只有6岁。
　　“再走一会儿，就会有光，然后就可以出去了。”狗子欢快地说
　　果真如狗子所说，走了不一会儿，前方就有微微的亮光。我兴奋地拉着狗子小跑起来。那感觉就像千与千寻里出山洞的一刹那，只觉得自己到了人间仙境。
　　叫不出名字的千年古树，生意盎然的小草，蔓蔓的藤萝，各色美丽的花儿，还有看不见的小河发出的潺潺水声，不时飞过的鸟鸣叫着。
　　狗子拉着怔怔的我，边跑边说：”前面还有一个奇怪的小湖，会冒气泡泡。”
　　狗子真的是一个天才，尤其对于我这么一个路痴来说，小小年纪，一个人兜兜转转那么久。只见他在貌似差不多的树林中穿梭着，不一会儿，他嘴中所说的奇怪的小湖出现在眼前。
　　湖中漫起的水气衬的树林越发像仙境一般，湖边错落地开着野生的水仙花。我拎着鞋慢慢地走近，走近。用脚尖轻轻地触了触水面，微微有些烫，收回脚，转过身。
　　我费劲地抱起身后的狗子，兴奋地转圈圈。
　　“温泉，是温泉呢。太棒了。太棒了。狗子，你真是个天才。”
　　小狗子在我怀中呵呵地笑着。
　　出谷时，很仔细很仔细地认了路，还在显眼的地方做了标识，这样一来，下次自己就可以一个人来独享池，想着，喜不自禁。
　　回到”HOME”，小谨的脸已铁青了，”公子，如果被骆大哥知道你乱跑出来，那往后咱们想出府就不那么容易了。”
　　算你狠，知道拿骆驰来压我，”小谨，我知道错了，刚才和小狗子去后山玩去了。都没碰到人，安全的很，再说，我现在的功夫虽然不比你和骆驰，可一般人可不在我眼里。骆驰那儿，你千万什么也别说，他那么小气，知道我没听他话，不定怎么小心眼呢。你也希望经常来这儿吧。”我双手合十，讨好道。
　　小谨叹了口气，无奈地摇了摇头。
　　稳住了小谨，我将孩子们叫到一块，一人一个小凳围坐在院中，只见他们个个雀跃不已，我也端了个小凳坐在他们中间。
　　清了清嗓子，我接着上周未完的《葫芦娃》，孩子们个个把耳朵竖得很直，双手撑在腿上，安安静静的，一直坐在夕阳西下。
　　“好了，故事到这儿就结束了。葫芦娃们终于把所有的妖怪消灭了，兄弟七个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好了，听完这个故事，你们想到了什么呢？”
　　“我也要做葫芦娃。”
　　“我不吃葫芦了。”
　　“葫芦娃们很厉害，妖怪们都打不过他们 。”
　　“我―――”
　　“我”
　　孩子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议论开来，这正是我要的效果。给他们请的先生是一个很有学问的私塾先生，可古时的教育毕竟太刻板八股了，我还是希望他们能在轻松愉快的氛围中汲取一些对人生有意的信念。所以，每次来，我都会讲一些有寓意深远，能引他们思考的故事。
　　“嗯，你们说得都很好。”我笑着边说边拿出一根竹筷，轻轻一折，”啪”一声断了，”你们看，一根筷子用很小的力气就可以折断，”我拿出七八根竹筷，很使劲地折”可现在你看，无论怎么用力，也折不断。就像葫芦兄弟一样，一个人的力量可能很小，可他们在一块，再厉害的妖怪也不怕。所以这个故事告诉我们，一定要团结，团结后的力量很大很大，还有我们像葫芦娃一样，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要互相信任，互相帮助。遇到困难，遇到坏人，不用怕，开动我们的脑筋，一定有办法可以战胜困难，打败坏人。―――”
　　我说了很多，很多，从来不知道自己也有这般口才，孩子们听得很认真仔细，我知道他们是听进去了，他们会根据自己的理解将这些道理根植在自己心中。
　　长舒了一口气，我笑着走向孩子们，”你们就像葫芦娃们一样，从前因为很多原因，吃了很多苦，孤苦伶仃，可现在你们在一起了，你们是一家人，是各自的兄弟姐妹，你们不再孤单了，所以你们要像葫芦兄弟们一样，紧紧得拉着各自的手，不论今后遇到什么困难，碰到什么坏人，都不要怕，因为你们不是一个人。”
　　孩子们感受到我这段话的力量，相互牵着手，围成圈将我圈在当中。
　　“骆少爷，怎么站在门外，快进去吧，马上吃晚饭了。今天在这儿吃晚饭吧。”胡婶的大嗓门传进院内，很有家的味道。
　　我笑着回头，看到骆驰与提着食盒的胡婶走进院中。
　　“吃饭啰。”我兴奋地冲到胡婶身旁，掀开食盒，菜香四溢，肚子咕咕叫了起来。
　　“骆驰，我好饿，今天就在这儿吃饭吧。”我仰头笑说
　　“嗯”骆驰算是答应了。
　　孩子们高兴地进厅中，张罗着摆开碗筷。
　　孩子们，我，骆驰，小谨十一个人，温馨的一家坐在桌上，虽是寻常小菜，远没有绥远候府的精巧丰盛，却是另一番美妙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