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眼》飞光不度

6、起风

　　“哎，你说他俩有戏没有啊？”丁越猫着腰蹲在一根大石柱子后面，使劲儿瞄着十米开外的小亭子里肩并肩背对他们坐着的两个人，朴璃无力地冲着对方的后背翻了一个白眼，悄无声息地又向前移动几米侧身站在了左前方的两棵桃树后方，招了招手示意丁越自个儿过来站这儿听，丁越抬头一脸好奇的颠颠儿跑了过来，竖起了耳朵，
　　“阳阳呀，你学习好，回去了每天下午给我补补数学呗？”王西宁死皮赖脸讨好对方。
　　丁越转过脸瞅着朴璃道，“卧槽，这孙子他还想拉长战线日久生情！”
　　朴璃：“……”
　　那边儿李阳阳目不转睛看着正前方，认真道，“班长数学最好。”
　　丁越瞬间再次猛的回头，“完了我孙子尴尬了！”
　　朴璃：“……”
　　王西宁锲而不舍，“啊，可是你人好么，再说了你不知道谁缠着班长苏乐就找谁茬儿么？”他停下来咂了咂嘴又换上一张报社的阴暗嘴角道，“苏乐个混蛋玩意儿肯定是对咱们班长包藏祸心居心叵测不怀好意……”
　　丁越连忙伸手捅朴璃，“啧，你说他是不是头有病？”
　　朴璃头疼的叹了口气又往边儿上挪了挪，
　　“……”
　　丁越，“这神经我一看他那表情就是又一个劲儿想成语造句去了，啧啧啧啧啧啧！”
　　王西宁喋喋不休，“……图谋不轨心怀不轨，额，还有啥？”
　　李阳阳捏了捏手机的饮料瓶子，终于偏过头露出一个迷人的甜美微笑，乖巧的像小兔子一样，声音柔柔的，“哦，明天晚自习我就跟班长说。”
　　王西宁心都要被对方可爱的笑脸给萌化了，傻不兮兮的扬起脸，“啊？”
　　丁越木着脸，“我想抽他！”
　　朴璃一头黑线。忍无可忍的一把拽住已经蠢蠢欲动一只脚都迈出去了的丁越，“不闲操心你是不是哪儿疼？”
　　丁越，“不疼啊。”
　　朴璃白眼，再抬头时却看见李阳阳正朝着这边微微一笑，她有一双漂亮的，熠熠生辉的眼睛。朴璃愣了愣不知道摆出什么表情，还在纠结要不要也笑一笑的时候对方却又转过去了，继续看着正前方安静坐着，背对着她和丁越，王西宁还在啰里啰嗦毫无所觉的求勾搭。朴璃盯着丁越，“回吧，被发现了。”
　　丁越一脸严肃，“谁说的，隐蔽着呢，他们不知道的。”
　　朴璃又看了看李阳阳的背影，莫名有种对方刚刚的回头一笑就是个错觉的想法，他不是对着我们两个笑的么？还是就发现我了？没道理的明明我比丁越隐蔽一万倍。朴璃一边儿直接推丁越过去四个人集合，一边儿在心里默默地无语着……=_=
　　丁越和王西宁都是住校生，在车已经快到李阳阳家门口的时候，出租车司机剩下的路就是继续向前直走去学校，或，拐弯去另一条路。理所当然，朴璃和李阳阳同时同地下车了。当王西宁意犹未尽欲言又止的大脸和丁越幸灾乐祸得意洋洋的小人脸终于都消失后，僻静的路边上，朴璃，李阳阳安静的站着。
　　忽然就有种说不出的别扭感觉开始发酵，且有越来越冷场的趋势，毕竟在此之前两人毫无交往。“你家是这个吧？”朴璃看了看身前半旧不新，门前院落一切花草摆设之类的东西却都极其整洁利落，还有些偏复古的二层楼。
　　“是啊。”李阳阳笑着点点头。
　　“那你进去吧。”朴璃。
　　“……你去我家坐坐吧？”李阳阳问。朴璃没有吭声。片刻后，她低着头踢了踢脚下的小石头，“那我进去啦。”
　　朴璃终于摆脱了这让她要命的尴尬，转身就走。余光瞥见楼上一个有些佝偻的身影走到窗前笑着摇了摇手里的什么东西，凭感觉就可以知道那是一个很慈爱的老人，估计是李阳阳的奶奶或者爷爷？朴璃没有多想，一路放慢了速度慢慢的走回家。
　　倒不是不想回去那样磨磨蹭蹭的，她只是习惯尽量延长回家的时间，多在外面停留一会儿，因为，这样的话有时候会有机会看到朴瓷也说不定。
　　上一次她在晚自习放学的路上拐弯处住脚，直视着朴瓷从旁边的高墙上跳下来，没有互相打招呼，对方身后有玻璃被打碎的声音传来，夜色里朴瓷把身上白色的衬衣迅速脱下来随手丢进路边的垃圾桶。朴瓷小跑进了一个陌生的巷子，她走近垃圾桶一把扯出那件被团了又团的衬衣，抖开，腹部的位置沾着粘稠的血迹，鲜艳夺目的红，让人，眼眶灼热的红，朴璃动作流利干脆的把东西团进书包里带回家，朴瓷一如既往地彻夜未归，她在午夜把洗干净的衬衣又用漂白剂漂过几遍后晾在阳台上，不到两个小时的深入睡眠，凌晨三点听着脚步声睁眼，她站在窗台前目送陈墨哼着奇怪的曲子翻进院内带着阳台上的衣服离开。
　　陈墨，朴瓷从小到大的完美柯基。
　　傍晚天就阴沉起来了，不知不觉中就乌云压顶，只是闷热，却没有下雨的意思，微微一顿，朴璃忽然想起什么，大步往家跑，如此着急，他妈的开始起风了。
　　他们居住的这个小县城绿化少的可怜，这样风势渐起的天，由不得黄沙漫天，不用十分钟，眼前的视野已经土蒙蒙的盖上一层沉郁的黄色。朴璃火力全开的奔跑起来，三分十四秒，站在门口又把表揣回兜儿里去，她推开门，朴瓷早早地到家了，桌子上还搁着一罐朴璃爱吃的八宝粥。
　　朴璃绕过桌子，朴瓷的卧室门锁着没开，于是她选择推开自己的卧室门，朴瓷盘着腿坐在她的床上勾了勾嘴角，黑长直的头发凌乱的扎着，一副慵懒闲适的样子，“桌子上的是晚饭。”
　　“我午饭都没吃呢。”朴璃道，“怎么不拿两罐？”
　　“提手里不好看。”朴瓷眨眨眼。说完后起身走了出去。
　　对方下床落地到行走的过程连贯无滞涩感，朴璃从进门起一直攥着的心松了松，又看了眼好好摆放在床边的毛毛狗拖鞋和随着对方起身而瞬间皱成菊花的床单，朴璃认命的去拉展扯好，无可奈何地想到，刚才她坐在我的床上的时候并没有脱掉她的带着铆钉的时髦短靴。
　　朴瓷再次回来的时候把那罐朴璃进门后只顾得上扫了一眼的八宝粥塞到朴璃手上，然后朴瓷坐在床上一动不动地看着朴璃的眼睛面无表情的说，“朴璃，小鱼儿让抢了。”
　　朴璃一愣，不太相信的瞪着朴瓷，对方脸上还是缺乏表情，她打开八宝粥低头喝光，把空了的罐子放到一边后，余光可及的床单上多出了一小朵水渍，一秒，两秒，第二朵水渍绽开，朴璃抬头直视朴瓷，对方依旧盘着腿坐在她的床上一脸神色漠然，一双狭长的凤眼还在以不急不缓的速度氤氲出碧蓝色的水雾，大滴大滴的“泪花”从眼角落下，朴瓷冷漠的声音在室内响起，“你看。开始了。”窗外的风声呼啦作响，朴璃看着那双瞳孔也逐渐转蓝的眼，脑中有一刹那的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