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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神经病哎(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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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在片刻的反应过后朴璃就很有数了,这么明着找茬又不怕人的尖利女声,她听的并不少,但她有记忆的那几个都是能对得上号儿的,所以并不惊讶。一转身就对上那张姿色还行就是眉间距太小看上去挺让人不喜的脸。再拓展下视野,发现对方的旁边还站着一个瘦瘦的黄毛丫头,咳,黄发女生。周围三个身高挺平均的男生,无一例外的都在用那种满是挑衅和找揍的目光盯着自己。当然,这是朴璃的角度来看。可能人家觉得朴璃居然没吓得哆嗦然后识趣地撒腿就跑还放肆的打量他们一群才是找打。
“这都谁啊?”丁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又从坑里翻出来了,近着朴璃声音低低地开口问到。
“买小诺,不认识。”朴璃轻轻抬了抬下巴先一指对面儿明显带头过来的女生,又眼光一扫其他人。意思是带头那个女生叫买小诺,旁边的那群人她也不认识。
“小诺,要不要把人揪到林子里好给你报仇。”对面儿的黄发女生凑到叫买小诺的女生跟前,眼睛却谨慎地望着朴璃这边儿,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大家都能听清楚。
“哇哦那个黄毛儿丫头,就你,你,来你过来说。”丁越突然冷着脸往前走了几步,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戏谑,眼睛一扫那几个男生后又瞥了眼脚底下的几节钢筋,原来习惯插在裤兜儿里的手也拿了出来垂在身侧。
在朴璃听到那句黄毛丫头的时候心里原来的一点儿不快已经全没了,有些好笑的感觉,多好的默契,那个女生往后退了退,看到朴璃发笑的表情时又狠狠瞪了回来。丁越冷眼看着,踢了踢地上,把一节一米左右的钢筋握在了手里,对面几个男生的表情一下子就有些不好了。钢筋是低调遗落在大坑附近的,也就是朴璃丁越他们的地方,对方先前没有看到,而此时看到了却够不到。朴璃不动声色的从背后给了丁越一个暗拐,她了解丁越。这个大男孩儿健康阳光,单纯善良,他有着仗义且直爽的好性格,但他的本质里,没有一丝一毫的暴力因子,完全没有。就像此刻,只有她无比清楚,丁越的傲与厉并不如他表现出来的那样真实可靠。有的人永远那么干净。是发自肺腑的干净。曾经有一个下午她看着丁越在她面前语气消沉的说着表面洒脱实际透着伤心的话,起因不过是为了一顿剩饭剩菜对他姐姐说了重话。竭力掩饰起来的情绪中,那么大的难过依旧得已窥见。他甚至在路边目睹一场斗殴后眼里流露出连自己都不曾意识到的淡淡不忍。所有这些,在朴璃觉得都是那么不值一提,那么,理所应当。没错,理所应当,她不能理解丁越的情绪,却懂得避开那些情绪。毕竟她和朴瓷之间的交流少之又少,她掌握的察言观色技巧是最高级版本。而朴瓷对于任何错误容忍度为负值,与此同时,朴璃早就习以为常接受过的各种暴力纠正都让她不能不对那些逞凶斗狠的事保持始终如一的冷眼旁观。
看起来剑拔弩张的场合里,很多东西在朴璃看来本没有必要,但是又不得解决。她讨厌麻烦,但并不怕它,只是,有些污泥一样的东西,实在是不用别人来帮她理干净。如果今天,她让丁越真的动用了手中那节钢筋,也许事情就不能再像以前一样随随便便的了结掉了。
钢筋沾着土,朴璃径直踩过钢筋走到买小诺的眼前,“要么滚,要么好好站在这里把你那句话多说几遍。”“呵,我就想……”朴璃勾住对方的肩头,在其他人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瞬间一个曲膝将对方压在地上,旁边的男生立马就要来扯忽然惨叫了一声后趔,一道血珠子甩在地上的时候另外几个人瞪着眼不可置信的定在原地,朴璃膝下用力,被抵着胃的买小诺脸色骤白,“怎么?”朴璃笑着问。
前后不到十秒钟,丁越迟疑着站在朴璃身后两步远的地方,皱起了眉。几个人虽然挑衅在先,但听着明显是小跟班的黄发那句带着“为你报仇”字眼的话就可以判断几个人估计是听了朋友的什么话又仗着人多就来找事儿了,但根本都是学生,与学校里真正的不良少年问题学生尚且差的远,更别说像社会上的混混一样真的伤人了。所以在朴璃转着从身上随手就拿出来的折叠刀利落削掉别人一根小拇指还面无表情抬头看着其他人说“怎么”的那一刻,不止对方的人,丁越也愣住了。而后知后觉看一眼刀子上的血迹,朴璃居然随身藏着管制刀具又动作熟练狠辣的形象反衬着一张白净秀气的脸上无所谓的神情,所有人都出了一层冷汗,再不敢靠近一步。正午的太阳下,有微风吹过,风动树梢荡漾着令人舒适的凉意,却也让这个偏僻之处的寂静更加清晰。有种说不出的恐惧开始缓缓被放大,延伸,丁越感觉自己空着的左手手指有些轻微的发抖于是用力握紧了那只手。
朴璃似无所觉的独自思索片刻后低下头看着买小诺,“我不是很确定你那时候知道了什么东西,但是如果再有下次,……唔,我也不知道我会把你怎么样,”买小诺满眼的惊惧,像在看一个从地狱爬回来的鬼。朴璃笑了笑,无奈的继续开口,“毕竟我是个神经病,你清楚的。”
……
一伙人突然到来又突然散去,不怀好意的开头,又狼狈不堪的结尾,像一场幻觉中的闹剧。然而对方离开前充满恐惧和惶急的再三保证不会再带来麻烦的声音似乎还留在耳边,说明前面那瞬的画面是真实的。丁越闭了闭眼,突然就有些莫名的腿软,手中那节不过一米长的钢筋猛然就有了他不能承受的重量,
“扔了呗。现在已经没人看你装酷了。”朴璃懒洋洋的声音合着笑意在耳边响起。
丁越转过脸错也不错的盯着对方,眼神陌生。
“啧。”朴璃不以为然地笑笑,眼底却一片冰冷,嘴角勾出一个冷笑的弧度转身就走。
“咣”丁越将钢筋扔回原处大步一跳扯住了朴璃,“你为什么那么干?”
“嗤,如果我不那么干,在你酷帅威慑的假面被人家轻易一脚就踹出深浅后我俩都会被你现在心里甚感同情的那群同龄人给揪进林子里好好招待一顿力气没用光不算完。”朴璃盯着丁越的脸用平静陈述的语气不带丝毫停顿地说完。满眼嘲讽的意味。丁越盯着这样的目光三秒后沉默着偏过了脸。
缄默无言的情景奇异又顺当的出现且进行着,两个人都一声不吭的往回走着,四周此起彼伏的鸟叫声清脆悦耳,朴璃面无表情的看着前方扭来扭去的小径,环视周遭翠绿鲜活的景致,脑海里全是无数凌乱破碎的画面在互相撞击后又一一拼接,
你看,眼前慌乱不已的人群;
你看,脚下残破不堪的礼物;
你看,门后尚未干透的血迹;
你听,身后小孩子嘶哑的哭声……
如果时光可以回溯,我就抱起那个被吓坏的小男孩儿。
很遗憾它不可以,所以时光老人慢条斯理地整合那些过往,他用这份遗憾屡次折磨我的心志,他利用了我的无可奈何对我厉声警告,
Go back or count them and punish them for their crimes.
“其实今天真的是个好天气。”丁越忽然开口,“阳光正好。”
“哦。”朴璃转头笑着应声。露出左边一颗尖尖的小虎牙。
正如她所意料到的那样,丁越会撇开这件事而且再也不提,因为这个男生永远注重珍惜他留恋的,而不好的都会选择去遗忘。如此,走不完这条路,打破沉默的人肯定也是他。
如此,既然她还站在阳光可以照到的地方,那么不如和对方一样也先撇下那些。那些,总也摆脱不了的,拥有比旧衣柜里破败的棉絮所散发的腐朽气味还要更甚的,满是沼泥的记忆。以及,曾经那个无力可悲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