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颜色》废红迷局

3、再见

　　窗外月色朦胧，草虫呢喃。晓锦猜测母亲已经睡着了，又偷偷拿出书来看。真羡慕杜若，有满满一书架的书。这是一本迷你小诗册，《情诗选》。晓锦珍重地打开，第一首是席慕蓉的《一棵开花的树》。晓锦轻轻读完，觉得有些可笑。求佛？佛可没有那么大的神力，否则父亲也不会……想到这里，晓锦有些厌恶这首诗，厌恶这个作者，顺带连杜若也厌恶了。佛是世间最至高无上又最无用的，只会冷眼俯视人间疾苦，何曾有过怜悯之心？晓锦几乎有些颤抖。片刻，回过神来，气有些消了，又重读了一遍。读到“如何让你遇见我，在我最美丽的时刻”，脑海里不禁出现一双眼睛，灿若阳光。想起今天一上午，眼睛总不自觉地想去看那个人。是叫许林铭吧，是哪几个字呢？回过神来，又忍不住死死地掐自己的手臂，乱七八糟的，想些什么！第二页，仍是席慕蓉的，这次，却让晓锦有些慌了神，她将这首诗看了一遍又一遍:
　　《莲的心事》
　　我
　　是一朵盛开的夏荷
　　多希望
　　你能看见现在的我
　　风霜还不曾来侵蚀
　　秋雨也未滴落
　　青涩的季节又已离我远去
　　我已亭亭
　　不忧
　　也不惧
　　现在
　　正是
　　我最美丽的时刻
　　重门却已深锁
　　在芬芳的笑靥之后
　　谁人知我莲的心事
　　无缘的你啊
　　不是来得太早
　　就是
　　太迟

　　晓锦读着读着，慢慢哀伤起来，每多读一遍，就多一分惆怅。诗人真是无所不知，万千少女的心事她都能一语中的。无形中，晓锦把许林铭幻想成了自己的男朋友。回想起今天，杜若和他牵着手的画面，晓锦就情绪酸酸的，此刻她的嫉妒多于羡慕。心一阵抽痛，不是病态的痛，却是比那缠绵的痛。晓锦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花季雨季，开始了。
　　太阳爬上窗台的时候，晓锦已经吃过早饭，坐在窗前边假装做针线活，边偷偷看昨夜没看完的书。屋子里母亲总是弄出响亮的声音，身影总是晃来晃去，晓锦真是提心吊胆到背脊阵阵发凉。实在不敢再看下去，依依不舍的把书藏了起来。这刹那，也没心思再做针线活了。晓锦站起来走到窗前，往远方望去，远方是看不到边的粉墙黛瓦，再远一点是湛蓝的天空和一些散漫的云。看了一会儿，晓锦觉得全身无力，垂头丧气地，莫名泪眼汪汪。这时看见窗下墙角有一根牵牛花，背着两朵花和许多花骨朵儿努力地支撑身体保持向上，晓锦仔细看了墙面，至少有些光滑。她有些同情牵牛花，想帮它一把，于是下楼去找了根细树枝插在墙角，再把牵牛花藤引上去，这样就不容易掉了吧，还会在窗前开几朵花。
　　喂了鸡鸭，母亲打扮了一番，说要去拜访一个远方亲戚，嘱咐晓锦好好看家。晓锦听了强压住内心的欢喜，恨不得母亲一下子就走到千里之外去了，没有人来打扰她，她可以大声朗读那些可爱的诗歌。
　　母亲终于出门了，晓锦赶忙关上大门，整个世界都是自己的了，自由自在，晓锦从枕芯里掏出那本情诗选，高兴得一颗心简直要飞起来。正准备朗诵一首时，“砰砰砰！”有人敲门。吓得晓锦差点把书飞了，忙藏好。开门一看，是母亲，母亲是回来交代晓锦把换下来的衣服洗了。然后又走了。晓锦深谙母亲的多疑，哪里是嘱咐自己记得去洗衣服，分明是回来看晓锦是不是又溜出去玩了。
　　无奈，看书有风险，谁知道母亲还会不会一下子又回来了，只得端着一盆衣服去了泗桥边。
　　衣服洗完了，晓锦还不想回去。河边开着好些
　　不知名的红色小花儿，她东摘一朵西摘一朵集了一捧，闻了闻，有些淡淡的香气。侧眼处，仿佛有人在看她，晓锦转过头去，看见是许林铭。心跳又漏了半拍，羞涩惊慌。许林铭看了她好一会儿了，穿着白底红碎花连衣裙手捧野花的少女。许林铭有些害羞地走过来跟她打招呼，晓锦脸色绯红地回应他。
　　“我要回去了！”晓锦匆匆丢掉手上的花端着盆子就要走。
　　许林铭有些发恁，不知道说些什么，只是盯着晓锦的背影消失在转角处。
　　许林铭看着地上晓锦丢掉的野花，捡了几枝夹在了自己的笔记本里，背着画板走了。
　　一路上，晓锦的心都是慌乱的，像个逃跑的贼一样，只顾低头走路，等到反应过来已经走进了不知名的巷子里，晓锦又调头回去，走到这条巷子口，一下傻眼了，十字巷口，鬼知道刚刚是走哪条路过来的。虽说在这片土地长大，可晓锦对这些巷子并不熟悉，母亲也从来不允许她乱跑。看着偶尔往来的陌生人，晓锦羞赧于开口问路，要是杜若在就好了。都怪自己刚刚发什么神经。
　　“晓锦？”是许林铭的声音。
　　怎么又出现了……晓锦咬着嘴唇抬头。
　　许林铭走过来，“迷路了？”
　　晓锦笨拙地点了点头。
　　“我送你吧。”许林铭接过晓锦手上的盆子，也不管她是否愿意，朝左拐去。两个人一前一后，气氛一度尴尬。
　　“你，住这附近么？”晓锦终于开口问他。
　　“嗯，芳草巷38号。”
　　两个人再也没有说话。
　　走到自己熟悉的路，晓锦说知道怎么走了。许林铭把盆子给她，晓锦接过就走了。
　　接过盆子的瞬间，晓锦无意碰到了许林铭的手，冰的发寒。身体倒像触了电。
　　许林铭又一次目送了晓锦，偏瘦的身影。纤丽。脑海里冒出这个词来。
　　家里又没有人。空荡荡的房间让人落寞。许林铭回到自己房间。拿出笔记本，三枝小花已经被压扁了，他重新整理了一番，好让它形态舒服一些。然后坐下来，把自己未完成的画画完了:红艳的花丛里，一个穿着白底红碎花连衣裙的女孩子背影。他凝视了一会儿，在画下方写到:她是特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