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颜色》废红迷局

2、少女情怀

　　另一个世界里有什么？
　　有少女时期的情怀。
　　少女晓锦坐在岸边，绮丽的晚霞轻拢四野，鸭子们在水中欢快地游来游去。晓锦戏称它们为嘎先生和嘎小姐，在水里拼命假装自己就是优雅的天鹅，脖子挺地长长的，可每当晓锦向水中丢泥沙的时候，先生小姐们就完全失态了，争先恐后地嘎嘎嘎嘎嘎嘎扑过去。晓锦乐的哈哈大笑，她总喜欢这样捉弄它们，屡试不爽。对岸斜坡上有个年纪与她相仿的女孩躺在花丛里，脸上盖着一本书，蜷川实花镜头下的写真照也不过如此。最令晓锦心怡的，还是女孩的书。晓锦经常看见女孩来岸边看书。不知那书里有什么好看的，是唐诗宋词还是妖魔鬼怪？晓锦很早便辍学在家了，母亲是不会有闲钱给她买书的，更不允许她有看书的闲散时光。家里的书，都被母亲拿来做火引子了。有时候她偷偷带一本书出去看，被母亲看见母亲免不了要数落她一番:读书有什么用？书能让你吃得饱还是穿得好？
　　母亲严肃的脸让晓锦畏惧，无论母亲怎样埋怨自己，她从来不争辩。毕竟，是母亲在养着她，没有母亲，或许她早成了小乞丐，或者饿死鬼了。是母亲，把她从马路边上找回来的。从此跟着母亲，一路骂骂咧咧，边疼边伤害，晓锦沐浴在这种着实深沉的母爱里，一过就是十几年。
　　可是一想到母亲不让自己读书，一看见晓锦看书就要怒火烧天的样子，晓锦心里还是很委屈。想到这，不由得眼泪花花。她知道，母亲也是有苦衷的。父亲就是读书人，读的书多到六亲不认，抛妻弃子，跟着小老婆跑到国外去了。母亲大字不识一个，能有什么办法呢？整日里哭哭啼啼的，婆家人甚至嫌她是扫把星，生了个女儿不说，连自己的男人都留不住。自己的男人已经够狼心狗肺，婆家人更是雪上加霜，将她赶了出去。没多久，晓锦自己也被赶了出来。
　　天不灵，地不灵，菩萨一堆土。从此母亲风里雨里，与晓锦相依为命。母亲有多憎恨读书人，晓锦比谁都懂得。可，晓锦还是想读书。
　　书里有居里夫人，有李清照，有孙悟空，有爱因斯坦。读书让人忘记烦恼，有诸多乐趣。晓锦也时常想，父亲是读了什么书，才会成为那样的人？晓锦曾经读过一首词，其中有两句印象特别深: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父亲，大概就是这样吧。但，读很多书真的会变成父亲那样的人吗？晓锦很疑惑。
　　对面的女孩已经走了。晓锦走到女孩刚刚躺过的地方，学着她的样子，也躺在花丛里。无意中却看见了一本线装书，只有巴掌大小，大概是女孩子的吧。晓锦拿在手上，心怦怦地跳，鼓足勇气似的，快速翻了翻，是一些小人儿，小人儿边上有些文字。晓锦匆忙将书合上，迅速装进自己的裤兜里。天色暗了，晓锦起身，将鸭子一路小跑地赶回去。
　　吃过晚饭，母亲早早地熄了灯。晓锦在床上躺了一会儿，裤兜里的小人书硌着她的腿，已然成为一桩心事。好一会儿，晓锦蹑手蹑脚地走到卧室门口偷偷听母亲的动静，听见隔壁发出了均匀细微的鼾声时，晓锦才轻手轻脚坐到窗前，拿出那本小人书。接着微弱的月光，小心翼翼地打开，心跳的咚咚咚的，生怕母亲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毕竟“做贼心虚”，连忙合上，放进裤兜里躺到床上去。刚躺下，又实在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几次尝试之后，终于鼓足勇气把书打开了。那是一本，恋爱小人书。“什么呀！”嘭的一下赶紧把书合上，晓锦惊吓地几乎发出声来，倒把自己又吓了一跳。好在母亲并没有被自己惊醒。晓锦把书压到席子底下，下决心明天一定还给人家。没想到那个女孩子，竟然看这种书。
　　晓锦重新躺到床上，内心久久平静不下来。好奇心最终驱使她又把书拿出来，挨字挨句地看，有的一方甚至要看好几遍，好在字大都认识，看到某些文字某些画面甚至脸被臊得通红。
　　总算看完了，晓锦意犹未尽却又慌乱不已。恋爱？重新把书藏好，全身无比轻松地躺在床上，觉得今夜的床从未这样柔软舒服，一点也不硬。晓锦脑子里不断浮现出书里的内容，羞羞地拿被子裹住头睡了。
　　天微亮，篮子里晓锦已经采了两朵莲子。
　　低头弄莲子，莲子清如水。少女晓锦的心思不在莲子上。或许是没有玩伴的缘故，她总是少言寡语。赤脚在荷塘里小心翼翼地走，裤腿挽地高高的，露出两节雪白的腿。
　　杜若来了，手里抱着两本书。远远地跟她打招呼。晓锦赶紧爬上岸把身上整理干净。
　　“来，给你！”杜若慷慨地递给晓锦一本书。“你可以慢慢看，不用急着还给我”。
　　“谢谢。”晓锦珍重地接过书。
　　两个女孩子并肩坐在岸边。杜若滔滔不绝地告诉晓锦她的所见所闻，分享她的小秘密，晓锦则静静地听着，跟跟杜若比起来，她是多么嘴笨啊。晓锦近距离地看着杜若，齐颈的头发，嫩白的耳朵，侧脸已经足够好看。杜若发现晓锦正盯着她看，也转过来盯着她看，并把脸边几丝凌乱的头发整了整扶到耳朵后面。晓锦很想靠在她肩膀上，听她一直说下去，尽管她有些地方不太明白。
　　“啊！我得赶快摘满，还要赶去市集！”晓锦跳一般的起来游到荷塘深处去了。
　　“我来帮你吧！”杜若也下了水。
　　杜若哼着歌儿“若有人兮山之阿……”，晓锦满头大汗。
　　一会儿篮子就满了，杜若说:“你看，多像一柄绿如意呀！”
　　晓锦擦了擦汗，对着杜若笑了笑，也替杜若擦了擦汗。
　　两人同行了一段路，杜若便要走了。晓锦知道，她是要去见她的“男朋友”。
　　集市上已经人山人海了。晓锦挤了半天才找到一个街边空位，把一篮莲子摆在面前。晓锦打量了一下，今天卖莲子的人还挺多，每个摊子上的莲子都嫩绿饱满。晓锦蹲了好一会儿，许多人来只是问几句看几眼翻弄一下，并没有要买的意思。大半天了，一个也没卖出去，觉得十分无聊。
　　这时，一个声音从密集的人群中传来，晓锦听出是杜若的声音。杜若费劲挤出来，身后还拉着一个人。晓锦一眼望过去，身体被电了一般地蒙了。怎么会有长得这样好看的人，整个人就像太阳一样，霎时周围都黑了下去，只有他，是目光尽头一道明亮温暖的光。许林铭被看的有些不好意思，低下头去。
　　“好看吧！”杜若拉着许林铭挤到晓锦跟前，欣喜地问晓锦。晓锦的魂都漏掉了一拍，
　　“哦，你好！”晓锦就是晓锦，嘴果然笨，竟然说出这样一句牛头不对马嘴的话。杜若也不跟她计较，跟许林铭说:“这就是我跟你说的那个朋友晓锦，是不是很可爱”。许林铭摸了摸后脑勺，羞涩地笑笑。
　　杜若看着晓锦的莲子一个也没卖出去，灵机一动，在许林铭耳边说了些什么，然后许提起篮子开始艰难地挤进人群里，杜若手里拿着几朵举地高高的，开始叫卖:“新鲜的绿如意呀！又嫩又甜！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少女的声音总是悦耳动听的，果然一会儿莲子卖光了。三个人从人群里出来累的瘫坐在柳堤下。原本要花一个上午的时间才能卖完，没想到才一会儿功夫就卖完了，利润相当可观。晓锦手里攥着一叠厚厚的钞票说“要不，我请你们吃雪糕吧！”
　　“不用啦。接下来你要去哪里？我们待会儿还要去东湖公园划船。你也和我们一块儿去吧！”晓锦正想答应，没想到抬眼却看到母亲来了，晓锦匆忙地说了一声“不了，我妈来了，我先走了。”话还没说完，人已经朝母亲跑去了。这时许林铭才敢大胆地仔细看了看晓锦，背影楚楚，像极了张恨水先生笔下的冷清秋。
　　母亲恨恨地盯着晓锦，质问她刚刚和谁在一起。“不认识，过路的。”晓锦把一叠钱交给母亲，埋头往前走，母亲还在怀疑地往杜若他们方向看，正好碰上许林铭的眼神，那是一双拒人以千里之外的带着明显恶意的眼睛，吓得许林铭赶紧收回视线，看着地面，好在杜若并没有注意到，杜若累坏了，靠在许林铭的肩膀上。许林铭心存畏惧，他想不明白，晓锦的妈妈为什么要以那样的目光看着他，就像审视犯人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