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弄休事索命阁》早凉雨

7、请君入瓮

　　翡翠玉到手之后，前些天陆醍酒迫不及待地便自动请缨与胜韬交涉，言道是买家已经替他找好了，而且买家对那块翡翠玉及其感兴趣，地点定在千机楼。胜韬想，为何一定要在千机楼这种地方？陆醍酒只是说，买家如何都不愿改变地点。说到千机楼时，陆醍酒口吃了一下，他下意识地扫了两眼胜韬，生怕他对地点起疑，陆醍酒还准备了充足理由去忽悠胜韬，以图蒙混过关。岂料胜韬气定神闲地看了一眼“千机楼”三个字便爽快地答应了。
　　“今天的这里胜韬，着实太好搞了些。”陆醍酒不禁暗忖。

　　千机楼乃是秦时朝中存放机密要地所在，可别小觑一栋楼阁，内里可是大有乾坤，擅自闯入的人只怕是有去无回。现下千机楼乃有休事阁所管辖，若无自己人允许通过，寻常人恐怕是半步也难以踏入。
　　此夜月明星稀，夏末初秋时分，在偌大的千机场内空旷无人，偶有凉风微微吹过，那树梢上的鸟就跳几下，压了压底树梢。
　　陆醍酒带着胜韬大步走向千机楼，但今日的胜韬不免显得畏畏缩缩。只因往日都是胜韬走在前，陆醍酒走在后，今日却反了过来。
　　陆醍酒摆手道：“韬兄，前面便是千机楼了。我们快些走吧。”
　　殊不知，千机楼内除了那可怖的机关暗器之外，更可怕局面的是巫老人、孟夫人以及姜老鹤手这三位高手已经在里面等候多时了。
　　陆醍酒说话停步时，胜韬也停步，他头也不抬，只是应了一声：“嗯。”
　　“韬兄快请。”语罢陆醍酒便已经拉着胜韬的手头也不回去直往千机楼奔去。
　　这个胜韬的神情不太妥。个中原因，恐怕也只有胜韬一个人会知道。

　　千机阁内，一条条红线密布，错综复杂地相互交接。这些红线倒不是月老要牵的红线，而都是杀人的红线。千机楼的顶端是中空的，柔和的月光从上头圆形天窗透过，被映照的红丝线放佛每一条都沾上的鲜红的血，自戏一嗅甚至还可以闻到有些腥味飘过，逸上了鼻尖。
　　他们是从千机楼底部用钥匙打开门口进入的。胜韬抬眸，只见有三人已站在这里等候。一人高大魁梧，体型甚硕，面上挂着一副不可高攀的模样，想必那就是巫老人了。在他左手边站着一位中年妇人，此人有种“徐娘半老，风韵犹存”的气质，想必便是孟夫人了。而站在孟老人右手边的则是一位额头微凸，骨瘦嶙峋，但一双眼睛却炯炯有神，眉毛也几乎要飞起来的高手，应该是姜老鹤手无误了。他们都是江湖中一流的高手，他们齐聚此地究竟是为了什么？莫不成还真是要撞破头来相争那块蓝田日暖不假？自然不是了。
　　此刻胜韬正站在千机楼楼顶负手观望。那下面的胜韬是谁？自然是假的了。
　　纵观全过程，胜韬便思索着，是否陆醍酒有意私吞蓝田日暖？由是胜韬自掏腰包用钱顾了一个假胜韬，盗圣胜韬的易容术堪比神人，这个假胜韬，当然可以瞒过陆醍酒的眼睛。更重要的是，真正的胜韬，心知肚明巫老人等三人，都是休事阁的人！就目前状况而言，恐怕并不是陆醍酒有意私吞。
　　畏畏缩缩的假胜韬作揖道：“听说是巫老人是吧，小人给您问好！”
　　岂知巫老人瞧了假胜韬这副模样，胸臆中突然蹿上一股怒意，他被气得须发皆扬，由是自右手运气，二话不说一掌击向假胜韬的肩头。假胜韬惊骇不已，连忙侧退。只见一旁高贵雍雅的孟夫人和严肃板正的姜老鹤手都抱臂观之，仿佛都在等着看看这个胜韬到底有什么惊人的本事。
　　巫老人掌风之犀利，所到之处都逼得人几乎无处可退。但偏偏这个假胜韬每次都能置诸死地而后生，陆醍酒却站在一旁静静观看，但他却一直在疑心，究竟为何胜韬到现在都还没出手！
　　其实胜韬即便是在陆醍酒面前也压根没怎么出过手，所以到底胜韬的功夫有多少，现在恐怕只有他自己才清楚。
　　巫老人面目狰狞，出掌越来越毒辣，原本假胜韬已处于劣势，现下更是无法招架。见状孟夫人和姜老鹤手都齐齐出手！孟夫人扬起右手，自她袖中飞出数十枚金钱镖，姜老鹤手又自侧面攻击，欲想锁住假胜韬的右手，固定他的身子。此刻巫老人的手掌又自上而下即将劈向假胜韬的天灵盖！
　　假胜韬汗流浃背，正在生死存亡之际，空中突然爆射出几点寒光，“叮！叮！叮！”，那数十点蓝色的寒光将孟夫人的金钱镖全数退回，狠狠在射入孟夫人脚下的那块地板上，孟夫人花容失色，被迫退后了两步。同时另一边又有另外数十点寒光射入，这回被锁住的不是假胜韬，而是姜老头了！
　　假胜韬慌忙退开几十步，才躲开了巫老人那往天灵盖的一掌。他大口喘着粗气，现下巫老人等下却没空理他，只见孟夫人厉声喝道：“来者何人？！竟敢暗算我们！”
　　那个被月光照得近乎空灵的天窗出现了一个人影，他背着光，谁都看不清他只谁。
　　此时却传来了一把空灵的声音：“胜韬。”
　　孟夫人疑惑道：“胜韬？胜韬怎么了？”
　　姜老鹤手沉声道：“他才是胜韬。”
　　孟夫人指责道：“胜韬，你怎么没本事下来与我们一战，暗算别人算什么好东西！”
　　“哈哈哈哈哈——”千机楼的天窗上传来了一阵嘲讽的笑声。
　　“你们三个老家伙算计一个胜韬，你们就是好东西？”这句话胜韬并没有说，但是其意已不言而喻。
　　女人有些时候，的确是话多了点。姜老鹤手不满地看了孟夫人一眼，她才住嘴。
　　此刻巫老人再也忍不住，仰头道：“胜韬，你不妨下来与我们一谈。我对那你的好玉，还是颇感兴趣的。”
　　胜韬立刻答话：“你这老奸巨猾的老头，这下面这么危险，我可不会下来，更何况这些都是浸过毒血的红丝线，恐怕我下来就没命回去了。这买卖，做不成。”
　　巫老人黑着脸道：“那就由我们上去吧！”
　　三人提着一口真气，巧妙地躲开了所有机关红线。站高了几层，但始终不敢太过接近胜韬，一是因为他们处在下端位置，而胜韬处于上方位置，他们三人的缺点都会暴露无遗。二则是是因为胜韬这人实在是难以捉摸。
　　姜老鹤手沉声道：“胜韬，何不以真面目示人。”
　　胜韬道：“对付你们，你不觉得，下面那位胜韬就已经够了么……”
　　他的话还没说话，脸色却突然变得铁青，只因下面的那位假胜韬已然倒在血泊中了。真的胜韬忘记了，下面还有个陆醍酒。
　　此刻巫老人带着得意的笑容道：“陆渊，做得不错。”
　　胜韬黯然，只是他背着光，谁也瞧不清他们面容。
　　巫老人又道：“我们或许还可以谈谈。”
　　半响，他接着道：“不瞒你说，我们都是……”
　　“休事阁的人。”胜韬帮他们接了话，三人都不觉呀然一惊。虽然胜韬的确是与休事阁有些渊源，但这些休事阁的长老万万想不到的是，他竟然对休事阁熟悉到这个程度。原本他们都是各自潜伏在江湖中，用不同身份来掩饰自己真正目的的高手，想不到这个天大的秘密在胜韬口中说出时，竟然如此轻描淡写。
　　胜韬不给他们说话的机会，又紧接着道：“是陌上尘叫你们来得么？可是买下我的命？”他的言辞直截了当，直戳人要害，但何尝又不是直戳自己的要害呢？
　　胜韬不愿忆起那段悲伤的过往，正转身欲走。三人却齐声道：“请留步！”
　　巫老人失声道：“不是她买下了你的命……而是……休事阁故主新逝……所以想请下……”这段话他放佛用尽他一生的力去说。不错，休事楼旧楼主舟文风的确新毙，但还是死在他们手上的，陌上尘想必九泉之下必不瞑目。这段也算是休事阁的难言之隐。
　　故主新毙，而休事阁不可一日无主，现在最迫在眉睫之事便是要寻找下一任新楼主。想想舟文风为人做事也是雷厉风行，除却她接的第一桩生意出了点差错，和因最后一桩生意而毙命。这六年里她的事迹几乎是传遍大江南北，既然是死在自己人手上的，他们所有人都为之黯然。
　　岂知胜韬偏偏是个很“不识时务”的人，他偏偏扭头再说多一句：“恐怕，你们的旧楼主是死在你们手上的吧！我不蠢吧？怎么会做这样的勾当。”
　　胜韬绝影而去，他一句话都没有留给陆醍酒，因为这样的人，着实不必上心。
　　凉风寂寂，胜韬独立寒水之旁，风凄然地吹起他的衣袂，又凄然地勾起他心中那段既是美好的醉人，又是残酷冷漠的记忆。
　　他陷入了深深的沉思……那个叫陌上尘的人，她的银铃般的笑声仿佛还在他耳边回荡，仿佛置身于春日之中。

作者有话说

　　胜韬是一个，比满庭生更具传奇色彩，且是一个有十分大魅力的人。
简而言之，他喜欢喝酒，也有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