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弄休事索命阁》早凉雨

6、盗圣换珠

　　江湖，是一个迷离扑溯却有无数人愿意飞蛾扑火的地方。
　　江湖，有个人，有个盗圣，他叫胜韬。

　　中州八年，铜雀台中机关全数被打开，内里一把惊骇天下的绝世杀器——铜雀扇被盗。现在那把熠熠生辉的铜雀扇的主人，是胜韬。
　　盗圣行事一向只有他一个人，悉知无论是方位、挖掘、机关、鬼神、偷盗，都是他一个人。独来独往的盗圣只有一个朋友，一个帮他转手赃物的朋友——文质彬彬的陆醍酒。

　　又是那间破旧不堪的小屋，夏夜的晚风并不大，这草屋的柴扉却被风吹得摇摇欲坠。用禾秆草勉勉强强铺盖着的屋顶还穿了几个洞，幸好现下已是晚夏，并无太多雨水。否则屋子里的人定当要遭殃。
　　茅屋里坐着两个人，两个二十多岁的男人。一个衣衫不整，头发凌乱，竖起一只脚在长凳上，面容却总是总是挂着不羁的笑容。另一人白衣翩翩，斯斯文文，一副读书人模样。他坐得端端正正，手里却老是摩挲着酒杯。摩挲酒杯的陆醍酒却不如衣衫不整的胜韬讨人喜爱。若是他们被女孩子见着，胜韬必然是首先受到投怀的那个。
　　整洁的木桌上有一壶酒，一盏即将烧完的灯，少许花生。胜韬拿起酒壶先往陆醍酒的酒杯里斟满，接着干脆把酒壶中的酒往嘴里倒。
　　陆醍酒面上挂着笑容道：“韬兄，此次一去，不知偷的又是什么宝贝？”
　　胜韬砸了咂了咂嘴，道：“江肥佬家的蓝田日暖。”
　　陆醍酒抬眼问道：“蓝田日暖翡翠玉项链？”
　　胜韬道：“正是。”
　　陆醍酒急切道：“那不是江老头的夫人最爱的一条项链吗？”
　　胜韬剥开了一颗花生，抛入口中，不紧不慢道：“那条翡翠项链本就是江肥佬用不义的手段拿回来的，他夫人再怎么喜欢又怎么样。”
　　陆醍酒忽然一笑：“那陆某祝韬兄一路顺风。回头别不记得给我一睹蓝田日暖的风采啊！”
　　胜韬挑了挑眉戏谑道：“除了那铜雀扇，我有哪次是不给你看的？何况每次都是你找买家好让我出手，我能不给你瞧吗？”
　　陆醍酒赔笑道：“是是……韬兄说得没错……”
　　他话还没说完，胜韬一笑，闪身一展轻功，一掠就不见人影了。也的确，除了那把铜雀扇被胜韬深埋地下，其余大大小小的交易都是由陆醍酒为他着手搭桥买家。胜韬是个聪明人，那把铜雀扇究竟再怎么精致，他再怎么爱不释手，他也是为了以防有朝一日，自己遭遇围困，给自己留条后路，才将他深埋于地底下罢了。

　　城郊古寺。这里的古寺烟火显然是停了许久，若不是树上有蝉鸣，这里荒草覆没，更是诡异几分。深夜一白衣人正往屹立着的残垣败瓦的古寺走去，他仿佛是深夜的幽灵。幽灵要去见谁呢？
　　“幽灵”推开的门，被岁月残蚀的大门“吱呀——”地发出声响，更透出几股诡异的气息。
　　庙里站一个人，一个披着黑色斗篷的神秘人。斗篷里传来了一阵深沉而苍老的声音：“陆渊，你来了。”
　　“幽灵”立刻施礼，原来“幽灵”并不是真正的幽灵。
　　陆渊恭敬道：“弟子来迟，请长老恕罪。”
　　长老沉默半刻才道：“送走胜韬了吗？”
　　陆渊禀告：“弟子确定胜韬走了才前来拜见长老。”
　　长老掀开斗篷，面色严肃道：“听你的推荐，这胜韬也倒不失为个聪明弟子，到时候可别让我失望。”
　　陆渊沉声道：“弟子不敢。胜韬必定是个举世无双的聪明才子，弟子才敢冒昧举荐。”
　　长老突然怒道：“哼！区区盗贼。”他停顿了会，又黯然道，“唉……最好这胜韬能有多点本事，才不辜负众人的期望。你化名陆醍酒潜伏在胜韬身边不久，也辛苦你了。”
　　陆渊暗忖：“这巫长老的脾气也贼怪，实在难以捉摸。”
　　陆渊回答道：“这是弟子本职，弟子不敢言辛苦。相信韬兄……胜韬必定将圆满完成任务。”
　　等到陆渊抬头望去时，阴森森的庙中已剩下那座佛像，早已不见了巫老人的踪影，陆渊摇了摇头消失在黑夜之中……

　　胜韬口中的“江肥佬”乃是江浙一带的富商江金盛。江浙一带地域沿海，饶是富裕。每日都有数不尽的货物从海上运出，又有数不尽的金山银山从海上运回。江浙一带的繁华，可谓盛极一时。近日江肥佬从蓝田那边获得了一块极好的玉，打磨成一条价值连城的项链。原本江肥佬见到这条项链也是两眼发金光，片刻不离手。无奈江肥佬的夫人实在是泼辣至极，一把手抢过蓝田日暖项链，还叉腰怒指着江肥佬的鼻子：“你一个男子爱慕这些翡翠玉项链做什么？！还跟我一个女人抢？你要不要脸！”
　　幸好胜韬还没娶个泼辣的老婆，否则真的难以吃得消。要是胜韬是个女人，恐怕他弄到手之后也会戴上一戴，过把瘾，可惜他又不是。
　　据说那江肥佬的夫人是个贪慕虚荣的迷财女，手上有一条如此赫然名贵的蓝田日暖，不拿出来炫耀显摆便怪了。这江夫人何止是在人前炫耀显摆，她对那串项链简直是爱不释手，人后也是日夜不离身。街上约莫看见个稍微有点眼缘的女子都要挺起胸膛，将那条珠帘显摆于人前。
　　胜韬老是苦于无法直接从她胸前拿走那条项链，于是他灵机一动。想必像江夫人这种女人，必然要女人才可以靠近她胸前那串翡翠玉项链。

　　次日，艳阳高照。江家的府邸起得老高，檐角影子长长地拖在地上。他们家的确是江浙一带的巨富，府中竟然有复道回廊。
　　胜韬就这么婀娜多姿地走着，走在江家的回廊上。这不自然？他现在可是女人！
　　混入江家府邸之后，他便梳了个双丫髻，往面上扑了点白粉装模作样地抹了点腮红。胜韬又找了两块球型物块塞到了胸前，一吸气努力将腰封束好，穿着个大码绣花鞋，抬头挺胸翘臀地左扭右扭地长廊长走着。长廊的木板发出“笃笃笃”的声音，于是他便妖媚至极地走进江夫人的卧房。
　　一进卧房，里面极大而明亮。胜韬绕过屏风屁股左扭右扭地走到夫人面前，娇滴滴地喊了一声：“夫人——”
　　只见那正在铜镜前欣赏她的翡翠玉项链的夫人也不禁被这声如此酥软的声音吓到了，不禁打了个寒颤。
　　“夫人——让奴婢为你更衣吧！”胜韬说话似乎在捏着嗓子一般，着实难受。
　　夫人厉了眼前这个体型甚壮的侍女一眼，尖酸刻薄道：“你叫什么名字？什么时候进来我们府上的？就你这姿色怎么老爷也将你挑进府！告诉你，能进我们府做侍女是你修来的福气！”
　　虽说江夫人嘴上这么说，但心中也是畅快，她姿色平平，难得找上个丑陋的侍女给她修理一番，也是正中下怀。
　　胜韬也不愠，见她是个平胸女子，心中暗忖：“定要气她一气。”
　　胜韬断断续续地道：“奴婢……叫小桃。昨天新入府的。”
　　江夫人会心一笑：“帮我拿着这条翡翠项链，拿好了啊！弄坏了卖一个百个你也不够！”
　　“诶——好咧！”胜韬殷勤笑着，并恭恭敬敬稳稳妥妥地接过蓝田日暖。接住后又不住地将胸前一挺，晃了三晃。他就这么故意被江夫人看着。
　　胜韬还羞涩道：“夫人——小桃这里有个……那个身材更丰满的方法，不知夫人要不要——”语罢他还故意瞪大那圆滚滚的双眼定睛敲着江夫人胸前。
　　江夫人老脸一红，既觉被羞辱了又觉气愤，不禁低头一看，看完之后更觉气愤。此刻胜韬手上那条项链已然换掉一条足以以假乱真的翡翠玉。
　　江夫人含怒一掐胜韬方才还在晃荡地方，方才还在得瑟昂起胸膛的胜韬现在身子一缩，大叫道：“哎哟喂！夫人——别打小桃。”
　　江夫人气愤难言，一把抢回胜韬手上的项链。她索性起身用力再掐了几下，却发现不太对劲，一怔怔在那里，忽然又瞪圆双眼，恼羞成怒斥骂道：“你个死变态丫鬟！你是什么人，什么东西做的！”
　　胜韬知道她在说什么，贱贱一笑：“你才变态咧！还掐人家胸！”
　　由是江夫人怒气冲天，一张脸涨红得跟包子似的，手上拽着那条翡翠链在那叉腰一站，对胜韬指手画脚。
　　胜韬立刻恢复了男人声，笑嘻嘻地告诉她：“婆娘，来追爷爷我啊。追得到算我输。”胜韬的笑容还没消失，他打了个响指，房间四个角落便突然升起了几股迷烟。胜韬闪身走人，只剩下江夫人在房间里哇哇直叫。而后，胜韬便混出了江府。他随手将胸前两块硬物一抛，自己一掠便掠开了两三丈。
　　此刻艳阳高照，胜韬不出半日便偷天换日将蓝田日暖换出，果真才智过人。

　　城郊古寺。日光从古寺顶缺漏的瓦缝中透进来，尘埃在空气中四处飞扬，落在了长老的黑色斗篷上。巫老人和陆渊都在这里，一个笑得开怀，另一人站得严肃恭谨。
　　巫老人拍了拍白衣人的肩膀，道：“陆渊，你推荐的这个胜韬果然不错。”
　　陆渊沉默，只见巫老人眼中透着赞许的目光：“他果然不出半日就把东西信手拈来，看来这人的头脑不简单啊！你！你的眼光也不错……”
　　陆渊仍是低着头，恭恭敬敬道：“陆渊不敢居功自傲。若不是胜韬兄本身就和休事阁有些渊源，何况陌上尘师姐曾经爱……”
　　听到这里，巫老人突然怒发冲天，一只手由方才的轻拍转瞬变为掐着陆渊的脖子，陆渊额前不禁泌出了细汗，他知道自己定当又说错话了。
　　巫老人怒狠狠地厉声骂道：“住嘴！”他的气息都将白须吹得扬起，甩手便道：“这个禁忌是你也能提的吗！下次给我管好自己的嘴！你着手安排此事，不容有任何差错。孟夫人与你姜老鹤爷爷，我们都在那边等着你们……”
　　少顷陆渊才抬起头，见不着巫老人，才用衣袖将额前细汗擦拭去……

作者有话说

　　真正的故事从这一章起揭开序幕。先前的故事为后文作铺垫。
以下我将会给你们讲述一个，更加有魅力性的人——胜韬，还有一个更加精彩的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