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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瞒天过海 ...

  •   陌上尘缘奈何苦,睥睨惊鸿无处寻。
      云高日远觅无踪,回首青碑梦中诵。

      陌上尘在离开胜韬不久后便死去了,坟是舟文风亲手帮她上的。实则那时候师姐的尸身已腐烂了一半,除了前几回舟文风前去拜祭,之后都是江三叔前去打理的。

      休事楼。
      走近庭院中,抬头便见赫然三字“南奎堂”。南奎堂门户开阔,垣梁也起得更高些,柱子上的朱漆油光可鉴,既富丽堂皇,又沉郁深远。堂中聚了一群人,有人坐立不安,来回踱步;有人事不关己,抱臂观之;还有的人,气定神闲,面上一片俗世经年。

      巫老人正是来回踱步之人。堂中气氛急躁,言谈胶着,他们言是为商榷新任休事楼楼主之事而来。
      孟夫人终于憋不住了,开口道:“巫长老……你能不能别踱了……”
      长袍巫老人忽然怒目圆瞪,道:“你以为我想的吗?!”
      一旁的姜老鹤手依旧垂眸抱臂,缓缓道:“巫长老,何必动气?大家都不是来商榷事情的吗?大家都提交方案不就得了。”
      堂内一片躁动,异口同声地道:“附议。我附议……”
      巫老人一甩袖:“闭嘴!”
      众人皆静,他又忽然转了好脸色对着那个危坐在檀木椅上不拘言笑的人。
      巫老人好声好气道:“江三哥,你看……你看现下……”
      堂上的人都不禁屏住呼吸,个个注视着江三叔,想知道他到底有什么定夺。
      岂知江三叔对巫老人毫无情面可讲,当场打断他的话:“现下?现下的情况?呵,阿尘死的早,文风刚上位不久就毙命。文风又死得早,继任休事楼才六年又早逝。”他狠狠地厉了在场的人一眼,接着道:“阿尘为何而死?为了一桩生意而死。尸身腐烂了一半!文风又是怎么死?想必当日场景,诸位比江某更为历历在目吧。”江三叔冷冷漠漠地叙述完写两桩事,话语之凌厉堪比杀人的利器。在场之人脸上无不羞愧,更有甚者头低得都快要藏进衣襟里了。

      尤其是巫老人,舟文风死在湖中时,他是亲手指挥战斗杀死她的。他也痛心不已,但他必须这么做,因为生存在江湖就是个优胜劣汰的游戏。但此刻他老脸一僵,面色一会泛青一会泛白。

      江三叔字字诛心,他毫不客气道:“胜韬是谁?哼!当年阿尘故去,现下文风早逝,无可奈何找不到替代她们的人。就愿意把烫手山芋丢在了阿尘的情人上。就这样的品德,你们好自为之!”江三叔语罢,愤然离去。堂中鸦雀无声,堂中人茫然不知所措。

      须臾,终于有人打破了这片寂静。一位身着锦衣,身材妖娆的紫衣中年妇女提着根烟管走上前来。她一脸惆怅道:“哎……诸位又是何苦呢?妾身不才 ,但却想到一个很有效且十分周全的法子。”
      姜老鹤手也忍不住长揖:“是什么法子?请邝眉夫人一说。”
      她轻蔑地瞥了一眼长揖的姜老鹤手,从烟管子里吸了一口,白烟从她口中徐徐喷出,才不紧不慢说出:“谁告诉你们阿尘已经死了?嗯?”
      堂中有人不解,忍不住大声道:“陌上尘的尸体是当初五大长老所见,怎么会有假?!”
      此时就连巫老人也是一脸狐疑。
      孟夫人不冷不热道:“邝眉的意思是,没人告诉胜韬陌上尘已死,胜韬又怎么知道陌上尘已死。”
      邝眉敛眼接着道:“我说你们这群男人情商怎么如此……哎!孟夫人所言便是妾身心中所想。既然没死,又何愁钓不上这条鱼呢?”
      堂中又有人问道:“万一胜韬见不到陌上尘怎么办!”
      邝眉食指托着烟管,不屑地朝那人望了一眼:“那你去假扮陌上尘好不好?”
      那人一脸窘迫。巫老人此时发话了,他一脸沉郁:“找个人假扮陌上尘。再找胜韬谈判!”
      堂中一派严肃紧张的气氛顿时消散,议论声不绝于耳。其实,这也不过是缓兵之计罢了。

      夜阑初鸣禽,胜韬不是没有家。他回到了那个城中的旧庭院里,幽深而僻静。屋内布置几乎没有改变,尤其是那张凉席,还是安然地铺在木板上。只是家居都盖上了一层厚厚的尘。胜韬着一件深蓝衣裳,发冠高束,面无表情地以两指摩挲着当年放着离别信的桌面,他抬起手,手指正灰,面色黯然。

      骄阳正好,阳光从门窗中透过映射在屋中。忽而尘埃扬起,胜韬眼中似乎发出金光!他甩手飞出三点寒星。“笃笃笃!”他瞬间收起心中的哀伤与思念。
      “出来吧老头们。”胜韬直截了当道。
      果然,从门户中闪进来三个人影。这次来的是巫老人,姜老鹤手,还有邝眉夫人。邝眉托着烟管扭腰走进来,胜韬从一开始就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巫老人和姜老鹤手都一改前行,对胜韬尊敬有加,作了个长揖,恭声:“胜公子。”
      胜韬道:“我呸!还胜公子。老家伙你心里面骂的是混小子吧!”
      两人窘迫不语,而邝眉却用食指敲了两下烟管,云里雾里地吸了一口,又徐徐地吐出白烟。缕缕白眼在她面上缭绕,她笑得更甜了。两位老者却皱起了眉。

      胜韬抱臂笑着悠悠道:“二位老来艳福也不浅啊,还有美人做伴。”
      邝眉笑吟吟道:“哪里是。胜公子目不转睛地盯着妾身看,莫非是捞妾身一把福分不成?”
      胜韬这边在和邝眉“调情”,那边却放任着恭身作揖的巫姜二人于不顾。二长老实在是气愤难言,往日他们对这勾三搭四的邝眉本就嗤之以鼻,如今更是上升到憎恶的地步。
      胜韬走上前,盯着她的眼睛道:“怎敢辜负美人?”胜韬捉摸不透这个女人,但他知道捉摸不透的女人是危险的,于是他也让她难以捉摸。
      邝眉伸手抚摸胜韬□□的胸膛,循循善诱着道:“既然不辜负美人,现在大好机会放着。胜公子又为何弃置不顾呢?”
      有些话只能意会不可言传——“陌上尘还在等你,答应了上任,你便可以再见到她。”这句话邝眉没有说,但是胜韬懂。
      胜韬沉默。
      “所谓请君勿念,不过是留给自己的绝情话,有哪个女人愿意自己丈夫离自己而去的?”邝眉扭着腰肢,凑近他耳旁柔声道。
      胜韬心中一震,怔住了,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
      邝眉笑声如银铃一般。因为她好巧不巧随口胡编就给她撞对了一些事。胜韬若惊讶的是为何她知道陌上尘的“请君勿念”,以及她已嫁给了自己的事实。他暗忖:“这里定有什么蹊跷!尘尘当年绝去应该并不是这么简单。”
      邝眉笑着道:“这是一笔交易。我想你会赴任休事楼楼主一职的。”
      胜韬搭话:“这笔交易很好。我愿意跟你们回去。”
      两位恭身长揖的老人那两张满布皱纹的脸上也透出一种不可思议的光彩。
      邝眉眼中透出喜悦之色,胜韬走时回头望了木塌底下一眼,忧心忡忡地随他们前往休事阁。

      时日匆匆而过,恍如白驹过隙。起先胜韬方踏入休事阁,阁中弟子个个皆压不住自心底冒出的好奇心,把目光都投在胜韬身上。
      一个衣着整齐的少年弟子瞪大双眼对旁边的人说:“师兄师兄,他就是胜楼主?”
      旁边那位身光颈靓的白衣少年负手微微笑到:“谁说他现在就是楼主了?长老们都还没定夺呢。”
      师弟点点头。
      只见胜韬傲首挺胸阔步,走在最前。他身着一身深蓝劲装,皮革上套。护腕也换成了精致的皮革,一双黑皮靴直挺,衣袖飞舞,诚然一副天下大阁休事阁阁主的风范。

      休事阁占地宽广,堪比江湖人称道的唐家堡。休事阁更为著称的是,大阁中有小阁 。廊腰缦回,檐牙高啄。胜韬昂首阔步而行,身后跟随一群可以露得了脸面的长老与夫人。这一行人准时引人注目。陆渊也在远处观摩的人群其中,他望着胜韬目光深远。人人都对胜韬啧啧赞叹,恐怕也只有陆渊才知道胜韬变了。

      陆渊暗忖:前两日即便他衣衫褴褛,但绕是有一股充盈的气劲在。但今日尽管他洗漱毕,打理整,脸上却尽是沧桑。
      也不知是打从哪里来的勇气,陆渊竟然挤开人群,从后追上胜韬,大呼着:“韬兄——请留步!”
      胜韬听见有人呼喊,果然停下了步伐。但身后的一群长老夫人脸色却都变了。还有人小声暗骂:“是哪个不识趣的家伙!”
      胜韬转过身,只见一位白衣弟子气喘吁吁地追上来,他见了胜韬立马作揖:“韬兄……多日未见,不知……”
      “韬兄?”岂知胜韬直接打断了他的话。
      陆渊抬头,面带诧异,心中不禁一颤:“难道他……他做了阁主真不认识我不成?”
      陆渊窘迫得低下了头,道:“阁主……弟子……见你忧心忡忡,似乎有心事,欲想前来一问究竟……”
      “托你的福,做了你的阁主。”胜韬冷冷答道。其实陆渊于他而言,原本还算是一知己好友,现在却什么都不是了。一点爱恨都没有。
      语罢胜韬依旧往前走去。留下陆渊议论纷纷的人群之中,心凉了半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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