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剑》苏稚如

24、第24章

　　来都来了，大过年的，人都死了。

　　不得不承认这几句话在中国有着特别的魔力，几乎可以打动每一个心存犹豫的人，闻佳音回过神的时候已经跟着齐云泽站在了办公室门口。

　　门掩着，一个咆哮透过门板传了出来，震得走廊里的吊灯都在簌簌抖动。

　　“放屁！”

　　“他们自己屁股底下的一亩三分地都摸不清楚，还来管老子地盘上的事儿？”

　　“……”

　　“扯犊子！放他娘的狗屁！”

　　“问问他们！上回那个人的死搞明白了没？都一个月了还不是屁都不知道，去他妈的，有脸说老子！”

　　“好像少死了一个人就了不起似的，尾巴翘上天有个屁用……”

　　好像，脾气还挺暴躁。

　　闻佳音眨了眨眼，抬头看看门边的标识——没错啊，总负责人办公室。

　　她戳戳齐云泽，示意他敲门。

　　齐云泽两手插着兜，不动如钟。

　　里面人正骂得酣畅，这会儿敲门打断，不地道。再要是不巧，被迁怒了怎么办？

　　闻佳音巴巴地看着他看了一会儿，忽然灵光一现，理解了他的意思，猛点点头，转过头学着他的样子插兜站着，气定神闲地等待。

　　又等了五分钟，里面的人暂时停了骂声。

　　算算时间，从他们来开始，里面那位已经连续不带重样地用国骂骂了快十三分钟，口齿之伶俐，词汇量之丰富，可以说得上是个中翘楚。

　　但哪怕是高手，也得中场休息不是？

　　闻佳音觉得敲门的时机到了。

　　她刚把手从兜里掏出来，还没来得及碰到门板呢，里面的人换了个调子又开始骂了。

　　“老子养你们是养了群饭桶吗？”

　　“怎么今天早上又有人死了？你们的眼睛长屁股上了吗？城里有点什么动静都不盯着点？猪都比你们机灵！饭桶！蠢货！白痴！”

　　“操，还敢顶嘴？长能耐了是吧！一群小八王犊子，工资不想要了是吧？”

　　闻佳音听着听着，渐渐琢磨出点味来了。这说的好像是那红裙女人的事啊，又是今天早上，又是涉及到死人，可不就只有这一桩了吗？

　　她抻着脖子，悄悄往门边靠了点，试图听得更清楚。

　　齐云泽无奈看着，往她身边站了站，一手虚虚垂在腿边，就等她什么时候站不稳了可以扶着。

　　闻佳音做贼似的把耳朵贴在了门上。

　　只听骂的人中气十足，连骂带吐槽都几乎都不换气的。她一边从国骂声中自动捕捉关键词，一边不受控制地把新学来的词汇自动扩充入大脑。

　　——毕竟骂人骂出了节奏感，动不动结尾还搞个单押的，听一遍就记住了。

　　“别跟老子扯皮，不把A市翻个底朝天找到那个做妖的傻X玩意儿别回来见老子！整天净特么给老子跌份，等会儿我这边有点事……”

　　边骂，脚步声边往门靠近。

　　被发现了！

　　闻佳音猛地缩回了头，直起腰板。

　　下一秒，门从里被拉开。

　　蒋执叼着烟，一手举着电话贴在耳朵边，一手搁在门把手上，目光从闻佳音身上掠过，又扫了几眼齐云泽，“哒”的一下按掉手机丢进裤兜，两指夹着烟抽了一口，呼出白烟，眼睛半眯，盯着这俩年轻人，说：“在门外听了这么久也不敲门，什么意思？”

　　他听见门外有点小动静，还以为是楼下阿姨又上来让帮忙修电视呢，等了半天不见敲门声，就不知道不对了，出来一看，居然是两个小年轻，一脸学生气，不知道干什么来的。

　　不过，看人不能看表面，这俩小年轻气息绵长，下盘站得稳当，多半也是练家子……

　　蒋执又抽了口烟。

　　闻佳音也在打量他，原以为赵瑶打扮得像个都市丽人，她的上司怎么说也该是一副精英扮相，谁知道蒋执跟她想的完全不一样，一见面就是一股江湖匪气，看着不像特事处的总负责人，倒像是□□收债的大哥大。

　　脚下趿拉着一双人字拖，身上一件黑背心，被一块块结实紧绷的腱子肉衬得格外紧身，脖子里一条大粗金链子，要是左胳膊上再纹个青龙，右胳膊上弄个白虎的，戴副招摇点的墨镜，就更有大哥大的气势了。

　　要说脸倒长得还有几分阳刚英俊，但偏偏左脸一道刀疤自眼睛横贯到下巴，把英俊也消磨没了，只留下了阳刚和吓人，颇有点老江湖一路腥风血雨走来的意思。

　　她观察的时候，齐云泽已经简单地交代完了两人的身份和前来的目的。

　　蒋执沉默地听着，没说行，也没说不行。

　　闻佳音有点摸不准他的意思，按理说赵瑶昨天找他们俩，应该是有他授意的，走之前她也说只管找这个人，难道他突然反悔不准备要他们俩了？

　　闻佳音觉得，应该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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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里的一根烟很快抽完，蒋执走了两步，把烟摁灭在走廊的垃圾桶顶上的烟灰缸里。他扭头，朝闻佳音他们往自己身前的方向摆摆头。

　　“跟我走。”

　　闻佳音也想弄清楚他到底是个什么态度，抓着齐云泽的一角衣摆跟在他身后。

　　走到楼道深处有一扇小门，推开门却不见背后有什么通道，唯有一堵白墙，墙体边上嵌了一个像是指纹打卡机似的东西。闻佳音正奇怪，只见蒋执伸出手，依次在上面输入了自己的五个指纹。

　　嘀。

　　一道提示音响起。

　　闻佳音还在瞅那指纹机器有什么变化，冷不丁看到眼前的白墙忽然像是摩西分红海一样，缓缓朝两边打开，露出了一个可以载人的电梯间。

　　闻佳音惊讶地睁大了眼——这科幻的画风也不太对呀！

　　这地方不是和修真有关吗？咋还整得这么高科技呢。

　　蒋执率先走了进去，做了个“请”的手势：“带你们去个地方，进来吧。”

　　“我能问下是去哪里吗？”闻佳音小心翼翼地问道。

　　这一层是顶楼了，电梯显然不是往上走的，根据特事处那家书咖的特性类推，这电梯去的应该是地下。虽然这特事处是他们自己走进来的，但也不能不明不白地就跟着往下跳，谁知道下面是不是龙潭虎穴。

　　蒋执挑起眉，对她的警惕高看了一眼。

　　“地下，特事处的一级戒备区。”他回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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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电梯一路往下。

　　闻佳音看着提示屏上的数字缓缓从“2”跳到“1”，又从“1”跳到“-1”，大致估算着地下的所谓戒备区的深度。

　　按照平时坐电梯的时间推算，现在他们的位置大概比地铁站还要深一点，而且电梯还在持续下降，负一楼显然不是他们的终点。

　　闻佳音若有所思。

　　齐云泽和蒋执也都没有说话，一个保持着酷酷的人设，一个倚在电梯墙上掏出手机玩起了斗地主。大概是顾念到有女孩子在，蒋执没在电梯里抽烟，从这一点来看，闻佳音觉得就算他不是个好人也绝对坏不到哪里去……

　　当然，不是好人的概率非常低，小于百分之零点一。

　　你问数据哪里来的？

　　当然是……随口编的。

　　闻佳音面不改色地放飞了脑洞，任由思绪乱糟糟地堆满大脑。电梯墙上的反光映出了她现在的模样，她对着镜子拨了拨刘海，正准备重新扎个马尾，忽然电梯好像接触到了地面，整个载体晃了晃，发出一声闷响。

　　半晌，终于停稳了。

　　电梯门打开，蒋执率先走了出去。

　　正对着电梯不远处依然是一堵白墙，但老套路已经不再稀罕了，闻佳音和齐云泽跟在蒋执身后，看着他如法炮制地打开墙壁，目光不约而同地朝他身前望去。

　　在他身前是一条幽深的隧道，长长的轨道上停了一辆小型列车。

　　列车车头的灯亮着，似乎随时可以启动。

　　闻佳音想起了一部叫《生化危机》的电影。

　　里面有一幕逃命的场景她印象特别深刻，主角和反派也是跑到这么一辆小列车和地下隧道的时候，从上边忽然就蹿下来了一只血肉模糊已经丧尸化的怪物。看这片的时候她年纪还不大，被吓了一跳，愣是自此留下了心里阴影，现在看着眼前的场景，心里莫名怵得慌。

　　该不会前面也是什么实验基地之类的吧？

　　她和齐云泽不会真的自投罗网，成了别人砧板上的实验品吧？

　　闻佳音下意识挽住了离自己最近的胳膊，紧紧地锁在怀里。齐云泽低头看了她一眼，也就由着她抱住了。

　　他看向蒋执：“还要往前吗？”

　　蒋执又叼了根烟，刚上了小火车，闻言回头：“就在前面了，两分钟的路。”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哼哼一笑，“放心，就你们这样的，也卖不出个好价钱。”

　　玩笑话愣是被他说出了几分人/贩/子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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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火车看着其貌不扬，居然还是无人驾驶的自动款。

　　闻佳音和齐云泽上了车就见蒋执在操作台“嘀嘀”按了几下，小型列车顺着轨道一下子滑了出去。

　　速度不怎么快，大概就比步行快一点。

　　这回蒋执说的没诓人，真的只有两分钟，两分钟后，在小火车的右侧车门边出现了一个平台和一扇紧闭的钛钢大门，门上像手术室一样挂着一个红色警示牌，写着“一级戒备区”。

　　闻佳音下了车。

　　大门在验证完蒋执的身份后缓缓开启，这回她总算看见了这个戒备区的真面目——

　　同样是幽幽长长的一条道，不同的是，这里的两侧是监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