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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23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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识海中一片黑暗,只有正中的地方有些许光亮。
两个宛如双胞胎的青年面对面而站,彼此直视着对方。除了一开始的那句“你好”,接下来谁也没有说话。
画面其实很怪异,就好像在照镜子,镜子外的人面无表情,镜子里的人却在微笑。
齐云泽审视着眼前的这个“人”。
同样的外表,他看起来青春朝气,温柔而又风度翩翩,与他截然不同。他不爱笑,但这个人却是笑惯了的,嘴角上扬,笑意温和有礼,却又带着一点点不易察觉的疏离,或许只有面对闻佳音时,这一抹笑意才会变得热切而真实。
这是二十岁的齐云泽。
是他多出的那一段人生。
但他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因为他即是他,一个人怎么可能分裂成两个个体?
除非……
想到进来前的那种感觉,齐云泽的神色凝重了一些。
“是你。”
感觉到他的情绪变化,微笑的青年不由得笑意加深:“初次见面,觉得意外吗?”
齐云泽周身的气息瞬间变得冷冽,目光幽冷地看着他,整个人像一把将要出鞘的利剑。气息牵引,黑暗寂静的识海忽然波动起来,一道雷电轰然落下,随即像是引爆了某个机关,整片识海都开始震荡,狂风呼啸,电闪雷鸣,一片末日之景。
青年笑道:“看来是很意外了。”
他不慌不忙地退后一步,盘腿坐下,看向齐云泽:“不好奇我为什么会出现吗?”
齐云泽虚虚地垂着手,心念闪动,一道透明的剑影在他手中出现,然后逐渐凝实,成了流云剑的模样。
这里是识海,流云剑进不来,但一切由他掌控,想要一把剑再简单不过。
“区区心魔,也敢扰我修行?”
剑尖转动,指向微笑着的青年。
青年丝毫不惧,笑吟吟地摇头:“不是我非要扰你修行,而是因为你心中有我,我才应念而生。”他低头,拨了拨没扣上的那几颗睡衣纽扣,笑得愈发温和,“忘了自我介绍,我是齐云泽。”
他是齐云泽,那他又是谁?
齐云泽哼了一声,手中长剑斩出。
青年被剑刃刺中,身形化为虚幻,像粒子一样消散在空中。齐云泽并不放松,转头环顾四周,在几米开外,青年带着笑意再度成形。
“这里是我的地盘,你杀不死我的。”他走近两步,挡住迎面而来的剑,语气诚恳地说,“修炼有什么好?这个世界难道不好吗?你千方百计想回去,那个世界有什么值得你留恋?”
“没有了你,难道你的师祖,你的掌门师叔和大大小小的长老们就解决不了问题了么?留下来,当个普通人,和相爱的人平平凡凡过一生,不好吗?”
“你的道心明明也没有多坚定,犹豫、摇摆,又多生旖旎之念,你想放下的放不下,想舍的也舍不得,不然怎么会让我出现呢?”
齐云泽面沉如水,长剑上挑,从青年手中挣开,一转,又往他的脖颈削去。
心魔的话,听得,应不得。
要是听了他的话,又应了,那才是中了他的诡计。
“唉……”
青年幽幽叹息,身形再次消散。
“你看,我就和你不同,我不犹豫,也不迷茫。拥有同样的记忆,你想当你江山剑宗的小师叔,又舍不掉这一段经历,而我却只想留下来,陪着我喜欢的那个人……何必去找什么虚无缥缈的两界通道,你回不去的,不过是白费心力而已。不如让我代替了你,反正她想要的人一直都是我,不是吗?“
话音落下,长剑从空中抽回。这次不再见青年复生,只有他消散前的话语在无边的黑暗中持续回响,温柔低沉,带着蛊惑人心的力量,又有些意味深长,就像青年的笑意一样。
——让我代替了你,反正她想要的人一直都是我,不是吗……
齐云泽执着剑站在原地,面无表情地听着。
直到周围的环境平复如初,确定心魔不再出现,他才松开手,任由手中长剑消散,融入黑暗,冷冰冰地回答道:“不是。”
……
醒来,天已经微微亮。
流云剑趴在地上无聊地翻来覆去,剑尖逮着一个不知从哪翻出来的装饰玻璃珠使劲戳戳戳。
玻璃珠滚到齐云泽脚下,被一只修长的手捡了起来。
流云剑一愣,随即兴奋道:“主人!”
“几点了?”
“四点五十七分零六秒!哦不,现在零七了!” 流云剑准确地报出了时间,在它的对面,齐云泽的身后恰好挂了一个时钟。
齐云泽淡淡点头,站起身来。
流云剑好奇地绕着他,像只麻雀似的叽叽喳喳:“我主,你刚才咋啦,怎么突然间就吐血啦?”
齐云泽往卧室里走,对它的问题置若罔闻。手搭上门把,他忽然回过身:“这两天,有什么发现吗?”
停得突然,流云剑差一点点撞门上去。
它飘远了一点,回答道:“没有啊,什么都没感应到。我说,我主你考虑一下实际好不?就算劳斯拉斯都要加油呢,我飞来飞去不得耗能啊,你又不给我充电……”
齐云泽让它去找两界通道它去了,但是这玩意儿又不是满大街都买得到的大白菜,想要飞得远一点深入一下,还得考虑能量够不够返程,它心里也很苦哇。
它是灵剑没错,但灵剑也是要蕴养的!
“……”
齐云泽顿了顿,想说的话又咽回了嘴里,推开门出去了。
……
休息了一会儿,从楼上下去,已经过了八点半。
周景澄瘫在沙发上看电视,腿伸得老长,脑袋搁在这一头的扶手上,脚搁在另一头,一个人就把沙发填满了。
他听见脚步声转头,“嗖”地直起腰,傻乐着跑到餐桌边朝齐云泽招手:“快来快来,早餐我已经给你们买好了!”
语气和动作像极了一只等待主人表扬的大型犬。
恰逢闻佳音晨练完回来,听到招呼也跟着走了过去。尝了一口周景澄特意开车去排了一小时的队才买回来的老字号小笼包,她的眼神一下子灼热起来,直勾勾盯着周景澄,把他看得连连往后缩。
“干、干嘛?”
闻佳音伸手拍拍他的肩,语重心长道:“小哥,有没有兴趣再找一份兼职?比如说,我们这里还缺个每天买早饭的。”
周景澄正要说话,忽然感觉有哪里不对,左右顾盼了一下,就见桌对面的齐云泽面无表情地注视着他。
他立刻摇头:“不干不干!”
闻佳音遗憾地叹了口气:“那你什么时候想通了,记得联系我……”
这家老字号的早点真的好好吃,但是排队时间也太长了,要是天天有人帮忙排队多好啊……
周景澄小心翼翼望了眼对面,齐云泽低下头咬了口小笼包,一副专心致志的样子。他松了口气。
“好说好说。”
……
特事处的位置离A大不远,吃完早餐,闻佳音和齐云泽按着赵瑶给的地址赶到了一栋办公楼前。
来时又是周景澄送的,这家伙自来熟得很,也不管齐云泽还比他小两三岁,一路上一口一句大哥的喊着。
临下车,齐云泽给他占了一卦,告诉他接下来一切顺利、诸事大吉后,周景澄才彻底放下心,开着他那辆奥迪车依依不舍地离开。
进门前,闻佳音给赵瑶打了个电话。不知道对方是不是不方便,电话响了十来声都没人接,她和齐云泽对视一眼,默契地走进了办公楼内。
前台是个上了年纪的老阿姨,一头银灰色的短发弄成了时髦的小卷卷,架着一副老花镜正在看电视。她耳朵似乎不太好,闻佳音一连喊了三声,她才慢腾腾扭头,推了推眼镜,上下打量这两个进入大堂的年轻人。
等弄明白闻佳音他们的来意,老阿姨才慢声慢气地开口:“你找那个姓赵的小姑娘啊,他们这个时候在开晨会呢,你们在楼下等等啊。”
说罢,又扭头去看电视,好像里面的内容由不得她分心片刻。
闻佳音和齐云泽在大堂里找了个两个座位坐下,四下观察着。大堂格局和其他地方没什么两样,普普通通的,甚至装修还有点老旧。要不是反复确认了几遍这里就是赵瑶给出的地址,闻佳音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弄错了,不小心走到了某家宾馆里。
也就只有正对着进门的那堵墙上刻了两条阴阳鱼,组成了一个太极的图案,才让这里有了点传说中的特殊事件处理机构的气势。
闻佳音左右打量完,兴致缺缺地收回视线。
大堂里只有三个人,个个都安静地待着,老阿姨跟前的电视机尽职地播完电视剧,又开始放晨间新闻。
闻佳音当成背景音漫不经心听着,忽然听见插播的突发新闻里出现了三个熟悉的字眼:金水湾。
她的心跳快了一拍,赶紧竖起耳朵凝神倾听。
主持人正在现场做报道,周围闹哄哄的,似乎围了一大群人,在主持人采访附近民众的时候,还老有人抢着回答。但不管现场多么混乱,从电视机传来的声音中,闻佳音慢慢梳理清了这个新闻:有遛狗的住户带着自家狗出门遛弯的时候,在附近的小松林里发现了一具红裙女尸,警方带回检验后初步断定,该女尸身上没有明显外伤,疑似为猝死。
新闻发生时间大概就在他们离开别墅前十几分钟。
怪不得没听到周围有什么动静,看来是警/察来的时候刚好和他们错过了。
闻佳音默默想着,拉了拉边上人的袖子,等齐云泽低头时,悄声问道:“你听见新闻了没?那个红裙女人的事后面会不会查到我们身上?”
虽然知道她的死和自己无关,但毕竟昨晚交过手,她又当惯了良民,难得卷入这种恶性事件总觉得虚得慌。而且她感觉官方的猝死说法只是为了给大众一个交代,现在这社会到处都是天眼,等他们深入查下来,不可能发现不了那个女人坐过周景澄的车……
齐云泽无声地摇摇头,竖起指尖,指了指房顶。
“等警方查到一些无法解释的事情时,这些事情就归他们管了。”
他们加入特事处后,就算是自己人,哪怕查到他们和案件沾了边,只要罪魁祸首不是他们,那就不会有什么影响。这也算是“上头有人”的好处了。
闻佳音咬着嘴唇说:“我还是有点……哎。”
齐云泽沉默着伸出手,将她的手包裹进自己手掌,微微用力,仿佛这样就能给她一些安慰。闻佳音心不在焉,也没留意他的动作,低头喃喃着。
“不过怎么又是猝死,老用这套说辞,听多了群众都要不相信了吧……”
念叨着,闻佳音忽然一愣,反应过来:“我为什么要说又?”
她抓住齐云泽的手,目光对上他的眼睛,认真地问:“你昨晚说,那个女人死状是什么样的?”不等他回答,她自顾自接了下去,“气息全无,脸上挂着安详的笑容……她不是猝死,但是警方却这么解释,这不是事实,这不是……”
她紧紧皱起眉,感觉有什么线索在脑海里晃悠着,却像泥鳅似的滑不溜手,怎么也抓不住。
齐云泽猜到了她的症结所在,提醒道:“前不久,金水湾里也有个女性猝死。我记得,你有个室友就是因为这件事才暂时回到了宿舍。”
他那时因为卦象的缘故,时刻关注着闻佳音的安危,对于她室友的情况也有一些了解。
果然,话一说完,闻佳音就如醍醐灌顶,恍然道:“对!就是这个!”
她竖起三根手指,表情肃然:“除了这两人,还有一个。昨天下午赵瑶约我见面之前,我爸也给我打了个电话,他提到他们公司一个董事大约在一个月前也忽然猝死了,因为这人的死,他和我妈才不得不赶回公司收拾烂摊子。我本来也没拿这话当回事,但是现在这三人的事串在一起,间隔又这么相近,我有些怀疑。”
夜里谈话的时候,他们正猜测过,养邪神的人也许已经在每个城市都悄悄潜伏了许久,而被寄宿的宿主也已经有无数……
到底是真的猝死,还是看起来像猝死,抑或纯粹是官方为了不引起骚乱,对民众编的一个过得去的说法?
闻佳音感觉大脑跳得突突的疼。
是,每年上新闻报道猝死的人绝不少,谁也不能保证另外两个是不是就这么倒霉催的,但她直觉事情不可能这么巧,一个月内连死三个人,这又不是活在死神来了的片场。
齐云泽谨慎些,沉吟道:“叔叔的公司离A市挺远的,那个董事也未必就是因为养邪神的缘故……”
但也不是毫无可能。
“邪神”一旦成熟,正常情况下离开宿主身体时,宿主的死状绝对不会和常人一样,如果另外两人的死有问题,那么普通人处理不了,最后应该也会通知到特事处。正好,他们来的目的之一也是为了这个。
把话和闻佳音一说,她原本都摸出手机准备和父母打电话了,听到这里,忧虑之色淡了一些,又将手机放回了包里。
“也是,先问问他们再说,说不定那两个人真的比较倒霉。”
而且贸然给父母打这么一通电话提醒他们注意安全,父母大概会以为女儿在外面被拉入了什么邪/教组织,信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儿呢。
拉上包包拉链的那一刻,正好有脚步声从楼梯处传来。
闻佳音循声望去,只见一身秘书打扮的赵瑶抱着几份文件从楼梯处拐了出来。她今天穿了一双圆头高跟鞋,刚才的脚步声正是鞋跟与楼梯碰撞发出的。
她瞥见坐在楼下的闻佳音和齐云泽,脸上也露出了微微的讶异:“没想到你们居然来得这么早,已经考虑好了吗?”
见两人点头,她在口袋里翻了翻,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看到闻佳音半小时前拨来的未接来电时,她有些歉意地说:“不好意思,刚才开会静音了没听见电话。而且……”她顿了顿,“我有点急事,马上还要外出一趟。”
像是为了证明她话的真实性,大堂外有车鸣了两次笛,似乎在提醒她动作快一点。
“没关系,那我们下午再来。”闻佳音说。
尽管想知道的事情比较着急,但人家有事也不能耽误她,顶多就是白跑了这一趟。
“下午估计也不行,我要去外地,大概明天才回来。”赵瑶摇头道,看闻佳音似乎有点失望,促狭地笑了笑,指指楼上,说,“不过虽然我要外出,但是我们老大在,你们直接上去找他吧,他也知道的,找他和找我都一样。”
说完,又看了看时间,发出一声惊呼:“哎呀,不好了,我先走啦!”
闻佳音看着她蹬着高跟鞋踏踏踏往外跑,扭头问齐云泽:“现在怎么办?”她往上比划了一下,“去见那位吗?”
齐云泽点头:“来都来了,就见一见吧。”
也不知道那位叫蒋执的负责人会是什么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