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运大门》令狐葱

26、第五章 假装同居（4）

　　李鸣远的性格并没有众人以为的那么好说话。他从小的生长环境决定了他权衡利弊的出发点可能和蒋茸这样的散漫性格不同，但是他并非什么时候都要做个周全的老好人。
　　学校知道他是年年拿奖学金的优秀学生，对他的事情也比较上心的，尽量在维护学校形象的前提下做到公正。当然蒋茸的父母到学校来咨询过这件事的始末，也迫使学校更谨慎地对待各方关系，尽量做到刀切豆腐两面光。
　　系里的老师在饭桌上传达了一些学校领导的意见，也是变相地试探李鸣远这个当事人的态度。其实大家的目标都是息事宁人。至于谁受了委屈，这也很难再抹平，他们也不能主持正义。毕竟人活着谁不受委屈呢？
　　李鸣远格外坚持要谢蒙公开道歉，这一点倒是和蒋茸当初提的要求不谋而合。
　　老师们犹豫着跟他提了提谢蒙的态度，大约想问他能不能接受谢蒙父母的道歉。
　　李鸣远当场就拒绝了。
　　后来又谈到学校对他这件事情要不要公开澄清，老师们轮番上来诉苦，说学校也害怕再引发网络舆情。李鸣远不是那么不识好歹的人，最终也退让了一步，尊重学校的安排。他看得出来校方不想再管了。而别人怎么看他，也不是一两句话就能扭转的，反正从彭雯诬陷他那一刻开始，有些脏水就洗不干净了。
　　学生和老师之间原本他就天然地处于弱势的地位，有些话他堵在心里，没办法和老师们说。
　　吃完饭后，李鸣远却并没有按照跟蒋茸的约定马上回公寓。他先去找了一趟周晓达。
　　周晓达正在宿舍改毕业设计，头也没梳，看着有点邋遢。
　　他叼着烟给李鸣远开了门。
　　“你弄得怎么样了？”
　　李鸣远毕设已经弄完了，他最近忙也是接了一个私活。他回来也不是跟周晓达说这个的，于是一句话带过，就问起了车的事。
　　周晓达原本以为他是回宿舍来拿东西，却没想到他是来问车的事，第一反应就以为是蒋茸让李鸣远来传话。但是细想一下，他又觉得不太可能，蒋茸不像那么有心机的人。
　　“他不是自己弄回去修了么？应该没啥大问题。”
　　“你也不问问多少钱？”
　　“他要是在4S店弄，那肯定比我找的那个修理厂还贵一倍。我可不敢问……”
　　“晓达。”
　　周晓达眼皮一跳，不知道李鸣远干嘛这么严肃地揪着这件事说。
　　“蒋茸虽然有钱，但是你借他的车，还给人撞坏了。再怎么说，也不能不闻不问吧。”
　　“我也没不闻不问，都是朋友。你话说得好像我当他人傻钱多一样！”
　　“你没有吗？”
　　“老李，你这是什么意思？蒋茸是你一个人的朋友吗？他和我关系也很好，这种事情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吧。”
　　“你别嫌我狗拿耗子，他是我介绍你们认识的，这件事我管定了。”
　　“操！他又不差那俩钱儿，你到底为了什么劲儿啊！我又不是不赔他，等我暑假实习拿到钱就给他呗。”
　　“好。”李鸣远盯着周晓达，那眼神很是有点吓人。

　　眼看着时间耽误了不少，李鸣远赶紧坐地铁回去。进门的时候看到阿姨的拖鞋在门口整齐地摆着，他想自己还是回来晚了，留了病人独自在屋里太久了。
　　带着一丝愧疚进门，李鸣远刚走到客厅就看到蒋茸了。这人侧躺在沙发上，电视还放着最近很火的一个扫黑剧，里面演员声嘶力竭地喊台词，蒋茸的小呼噜夹杂在其中。
　　屋子里暖气很足，蒋茸脸颊微微泛红，睡得很沉，连李鸣远靠近沙发去关电视他都没察觉。蒋茸在梦里不知道遇到了什么好事，睡着睡着还嘿嘿嘿地笑起来了。
　　等他醒的时候已经下午四点半了，他睁眼第一件事是找手机，第二件事是找李鸣远。
　　听见李鸣远在屋里噼里啪啦的打键盘，他才安心下来。那声音和他打游戏的时候不同，很有规律，滴滴答答地像是敲在人的心上。蒋茸静静听了一会儿，才撑起身体从沙发上爬起来。
　　李鸣远一听见客厅里的动静就停下来写代码，立刻出来了。
　　蒋茸揉揉眼睛：“你回来我都没听见。”
　　“嗯，你睡熟了。”
　　“我打呼噜了？”
　　“嗯。”
　　“声音大吗？”
　　“就一点吧。”
　　蒋茸立刻低头不敢看李鸣远了。他感觉自己在喜欢的人面前打呼噜、流口水什么丢人的事情都干尽了，平时打扮得再帅气又有屁用呢。他有些自暴自弃地把脸埋进抱枕里，半天不说话。

　　又过了几天，校方就谢蒙发帖引发的一系列事故发了校内通报，虽然没有在社交平台上公开给李鸣远澄清，但是也算是以正视听了。
　　只不过老师们答应李鸣远的事，谢蒙的道歉，却迟迟未到。
　　蒋茸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还是很不满意，连带着他对李鸣远息事宁人的态度也跟着不满起来。李鸣远却不想和他细谈老师们说的那些话。最后他为了堵着蒋茸每天的碎碎念，只能从写代码中抽出时间陪蒋茸继续看那个扫黑电视剧，当做安抚。
　　“你说最后高启强会不会被他弟弟害死？”
　　李鸣远从半截开始看的，哪里知道剧情走向，也就是没头没尾的看个热闹。
　　他这会儿坐在沙发上，蒋茸一开始还只是靠着他肩膀，没一会儿就跟被抽了骨头的翻车鱼一样滑下来平躺在他腿上了。他当时只推了一下蒋茸，随后就被蒋茸死皮赖脸地赖着了，还扭头直接侧脸躺在了他敏感区。
　　电视上热热闹闹，情节很刺激，蒋茸似乎真的看得很投入，时不时地发出感慨。
　　可是李鸣远心里却没那么轻松了。
　　蒋茸那颗毛茸茸的头时不时一动，引发一阵骚动。李鸣远原本不想动的，但也实在忍不住推一下蒋茸的头，可没两分钟蒋茸又靠回来，甚至鼻子尖还会碰到他，似乎是在拱火。
　　李鸣远这下知道蒋茸一定是故意的了。
　　知道他是故意的，脑子里便不受控制地窜出各种奇怪的画面来。李鸣远知道自己这样很奇怪，可ben能却是很难控制的。他甚至开始想象更离谱的场面，这简直让他无法面对自己的内心。
　　原来李鸣远还总担心蒋茸在他面前出这样的状况，却不想更先丢丑的是自己。
　　蒋茸虽然是故意的，但是等对方有了这么直白的反应，他反而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
　　蒋茸眼皮往上撩，想去看看李鸣远的表情。
　　一开始李鸣还一动不动，他就想着大家你不说破我不说破混过去得了。可惜他并没有如愿以偿地慢慢平静下来。
　　蒋茸一看他，他就觉得自己像被光剑扫射。

　　僵持了一会儿，蒋茸耐不住了。他像是小时候抓到学生作弊的中学老师一样，急得满头大汗，非要现场给人来个说服教育。
　　“哥……”
　　蒋茸刚喊了一声，李鸣远便恼羞成怒地推开他，站起身冲进了浴室。
　　一个瘸子是怎么都追得上人，蒋茸紧赶慢赶地追到浴室门口，以为李鸣远一定反锁了，结果他手搭上门锁，轻轻一拧，就开了。李鸣远大概是太慌张，忘记了锁门。
　　门被推开，两个人四目相对。
　　李鸣远正用冷水洗脸，现在脸上还挂着水珠，双目微微发红，他平时脸上没什么表情，此刻那种羞愧和愤恼怒交织，再配上缓缓下落的水珠，真是奇异地透出了男人的性感。
　　“出去！”
　　“你…有反应了……”
　　“我叫你出去！”
　　“你对我有反应了。你总不能是对电视里那几个老男人来反应了吧！”
　　李鸣远终于忍无可忍地对蒋茸说：“就算有也和你无关，滚出去！”
　　最后三个字果然成功地刺激到了蒋茸，他也不顾及对方会怎么想了，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你敢不敢承认你刚才是想着我来感觉的？！你对我就一点想法都没有吗？为什么总是畏畏缩缩，还是不是个男人？！你是不是有病？！”
　　“是，我有病，我有穷病！”
　　李鸣远推开堵着门的蒋茸就走。蒋茸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李鸣远走了。
　　他看到李鸣远的外套还挂在门口的衣架上，现在外面最多只有十度，蒋茸立刻后悔并着急起来，想着李鸣远这样走了一定会生一场病。他瘸着脚往门口追，伸手拿了外套就去开门，脚上还穿着拖鞋也不管了。
　　看着电梯已经下降到了一楼，蒋茸着急地疯狂按键，希望它能快一点上来。
　　可惜越着急，它来得越慢。
　　其实下楼离开的李鸣远走得并不快。他出门遇到大风，吹了一个激灵，人也清醒了不少。其实也不该怪蒋茸什么，都是他的自尊心在作祟而已。他已经后悔刚才冲口而出的说辞，不但伤人，还丢人。
　　蒋茸追到一楼大厅才发现自己没有穿外套，甚至没带手机。
　　他站在大厅门口对着外面大喊：“李鸣远！你回来！！！李鸣远！！”
　　李鸣远听见了。一回头就看见蒋茸站在一楼大厅的门边，一手拄着拐杖一手拿着他的薄羽绒外套。
　　蒋茸的头发被风吹得集体往后，露出一截发际线。他着急地又喊了一声：“你别走！外套！”
　　李鸣远脚步顿了顿，还是扭头快步走回去，一把将蒋茸推回了一楼大厅。大厅虽然没有屋里暖和，但是至少没有风。
　　“哥，你别走，都是我的错，是我乱说话了，我道歉行吗？”
　　“不是你的错。走吧，楼下这么冷，上去。”
　　“你不走了？”
　　“嗯，快穿上。”李鸣远夺过蒋茸手里那件自己的外套，强行给对方搭在了肩上。
　　“明天也不走？”蒋茸的声音里透出一股小心翼翼，让李鸣远有点心疼。他们之间原本可以平等地、开心地做朋友，现在却弄得如此别扭，真不知道该责怪谁。
　　“不走了。”李鸣远半拖着蒋茸再次回到电梯里。电梯轿厢里锃亮的反光镜把两人各自奇妙的表情都清清楚楚地映照出来，越发讽刺。
　　虽然此刻气氛如此沉闷，但是蒋茸却第一次觉得自己在李鸣远哪里可能有戏。他喜欢的人，可能或许也有那么一点点的喜欢自己。他忍不住小小地往李鸣远的身边挪了一点，试探着将手掌悄悄钻进李鸣远的裤兜里，握住了李鸣远冰凉的手。李鸣远刚要挣脱开，电梯到了，发出叮的一声响，仿佛是在警告他不要这样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