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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三夜 ...

  •   清晨,织姬在细碎的推车滑轮和走动声中醒转,揉着眼在倦意中坐起,“哎……?”送来早饭的侍从听到响动,礼节性地向她欠了欠身,她迟迟才反应过来,忙不迭地向他们点头,目送他们出去,门边已有人站了很久了,织姬看了他好几秒才猛然清醒过来:“啊!…哎…早上好,乌尔君。”
      ……这女人,改得倒挺快的。乌尔奇奥拉不无悔意地想。
      “大家都起得好早呢,嘿嘿…我要是没有闹钟的话就会迟到,以前经常要龙贵过来拖我起床,啊!龙贵呐,是我……”一说到朋友就停不下来的织姬,话到这里却又咽了回去,低落地垂下头来,“乌尔君也见到过的……第一次的时候。”当时龙贵奄奄一息的样子还在眼前。
      乌尔奇奥拉漠然地闭上双眼,再睁开时对着一双手还攥着被子的女人说:“醒了就起来吃东西。”
      织姬回过神来:“啊…!…说得是呢,哎…哆…”撩开被子伸腿触及绵软的地面,她移开脚尖撑坐到床沿,有些讶然,“那个……”是一双和睡衣配套的白色拖鞋,“谢谢。”她耷着头侧对他微笑,又低首穿上鞋子去房间去另一头洗漱,直到她坐回餐车前,才不好意思地发觉了对方始终专注的视线。“…哎哆…是有什么事要跟我说吗……”
      “没有。”
      “啊……那…我开动了!”
      仍然是和昨天一样的食物,至少是在织姬看来,感觉只要吃下一口就会很自然地动第二口,直至碗底见空。面前的食物很快扫荡一空,她对此虽有些许不安,但还是元气满满地说:“多谢款待!”乌尔奇奥拉难以理解她对着餐具闭眼击掌,表示谢意的愚蠢行为,在感到她内在变化的同时,甚而开始觉得可悲,今天早上来查看囚室设施以备调整的他,观察到的却只是她在每件事上都兴致勃勃的小动作。虽然他不怀疑自己的筹备能力,但事先为个只瞟过一眼的人类女人安排全盘起居,怎么想都不可能没有一处缺漏。除非——
      “女人。”
      “啊,是?”
      “知道你待在什么地方吗?”
      “诶…虚夜宫…吧…”
      “确切地说,是在我的行宫。”
      “啊……”
      “蓝染大人把你全权交付于我,最重要的是出于安全考虑——我想昨天你也多少清楚了一点。”
      “嗯……”
      “但是,就算在这里,我也不保证没人能闯进来。而出了任何状况,需要负责的都只有我,所以——”他踏前一步,“不要听命于其他任何人。”“在这里你所能求助的,除了我不会再有第二人。”
      织姬呆呆地看着面前的乌尔奇奥拉,似乎不明白他在说什么,来这里之前就做好的觉悟,知道自此必将孤独一人,就不能再有依赖,不抱怨任何艰难处境。可以的,她不止一次地对自己说,一个人也可以做到的,但是她的心不允许她不去相信什么人。那一番话就好像在说,只有他决不会伤害她,所以任性一点也没有关系,她突然不知道该怎么想了,鼻头涨起一阵酸楚…为什么,偏偏要这么说呢……
      “我不怎么信任萨尔阿波罗调制出的东西,就没有其他想吃的吗?”
      “啊…咧……”怎么了……眼前的东西…渐渐……
      “笃、笃”——对面突兀地响起坚实的敲门声,织姬一震撇向门口,却只看到乌尔奇奥拉扣于门上的铿锵指节,冷泪这才落到脸上,她慌着去擦,眼眶却越发红了,乌尔奇奥拉疑窦地收手过去,织姬抢先开口:“当然有了!想吃的东西,还有好多好多……但那都已经是得不到的、必须放弃的东西,所以来的时候就决定忘记了!所以……”
      “想法倒值得赞赏,但不还是没忘吗?”
      “所以说都怪乌尔君说了那种——”意识到话里的些许尴尬,她收了口。
      “……其他哪?”
      “诶?”
      “有什么需要一次性说清楚。”
      “也…没什么啦……沙发很宽敞也很舒服…用水也很方便,一直都有人在门外照看…也不嫌我麻烦…晚上虽然暗了点反正也没事可干…房间大得都让人有些不习惯了…”
      门外传来守卫的通报:“乌尔奇奥拉大人,就快到早会的时间了。”乌尔奇奥拉深深地看了织姬一眼:“我知道了。”便断然转身离去,直到侍从来收拾餐具,织姬还愣愣地坐在那里。

      もし わたしが雨だったなら
      それが,永远に交わることのない
      空と大地を繋ぎ留めるように
      谁かの心を繋ぎ留めることができただろうか

      如果我是那雨滴的话……
      那么,我能够像把不曾交会的
      天空与大地连接起来那样……
      把某人的心串联起来吗?

      虚圈本没有水。在蓝染一行来到这里之前,连水汽都不存在的虚圈当然更不会下雨,那么,是不是人与人之间都会像隔着那遥远的天地一样呢?为什么会觉得乌尔君,其实留存着不一样的心呢……
      根据看守的士兵所说,乌尔奇奥拉的全名,UlquiorraSchiffer,是按他的外貌特征所取的——“哭泣之人”,那同时是一艘沉船的名字,而Schiffer则意味着船员。一艘沉船的船员吗……在这么一个干燥的虚圈里,这样的名字就像一则伤感的异域传说。那个人的脸上为什么会有泪痕呢?明明无法分泌眼泪,更无法想象他哭泣的样子,仿佛近在咫尺又无法靠近一步。
      一整天她坐在窗下,看累了那方一成不变的天空就起身在室中徘徊,走累了就摔到沙发上,拿抱枕抵住下巴,不一会儿就倒向一边打起瞌睡来。然而心下总不踏实,昨晚也是一样,虽然困倦却频繁地醒来。梦到过去的事,和每个人相遇的片段,与龙贵相对谈心的笑脸,黑崎君皱着眉的表情,每天在去学校的路上流连忘返的店家,特意给他优惠的大叔,以及夜晚亮起路灯的孤单的街道,再一次遇见哥哥的心疼。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觉得寒冷,织姬记起隔间有个简单的浴室,于是起来夹起头发,天色已漆黑一片,她摸索着走去开了灯。温热的水花扑上皮肤时,身上的活力仿佛又回来了一些,织姬抱着毛巾将额头靠在凝着蒸气的墙上,闭起了眼睛。
      从浴室出来时,眼前同时展开一个瘦削伫立的侧影,站立在房间中央,窗口的月光洒在他脚下,整个人浸在暗中,仿佛和房间融为了一体,安静,冷落,不为人知,然而那种灵魂的气息,毕竟不同。织姬忽然觉得有些微妙的东西,一定是从很早以前就注定了,就象在这样的场景里,总会有这样一个人,这样地站在这里,被地面反照上来的月光依稀映出面孔。

      “啊…!”
      他横过视线:“慢死了。”
      “对…不起……”
      “有什么好看的?”
      “呃!也没什么……”她忙甩头看往别处。
      “——我是说窗外。”
      “诶—?”
      “看你经常在这里。”
      “……乌尔君…怎么知道…”
      “还不清楚自己处在多被动的位置吗?”
      “哈……”好像自己总没什么反驳的余地。
      “无聊的希望还是舍弃吧,再看下去也不会有其他东西。”
      “啊……那个,为什么会在这时候……”
      “我今天去了现世。”
      “哎……哎?难道——!”她冲口而出的话噎在半途,乌尔奇奥拉敏锐的目光已死死揪住了她:“担心吗?有泽龙贵,还是黑崎一护?”
      “大家都是!”
      两人相望着对峙,夜色中凉意逼人,织姬身体发颤,仍不屈地回视他,但她切实地感到害怕,眼前的乌尔奇奥拉又变成了那个揣着致命摧毁力的,令人脊背发凉的存在。半晌后他动了,右手从裤袋中抽出,掏向左眼,“诶?”织姬一声惊呼,“不要——!!!”这骇人的行为不容她思考更多,冲上去却已阻拦不及,当她扳回他强硬的手腕,那只眼眶已空空如也,翡翠色的液态物质沿着左眼的泪痕流下来,渗进刚性的皮肤,透出一股凝重的优雅。乌尔奇奥拉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合起左眼,残留的右眼中神色如故,犹如猫一般的狭长瞳孔。
      头一次距离这么近,乌尔奇奥拉明显感到女人攥着他的手在不住颤抖,好像急于讨要一个回答。他抬起上臂疾速抽出,转身避开织姬渴切的眼神。
      “你在做什么啊?!乌尔君!”“吵死了,女人。”他走向身后,“在你不知情的事上少自以为是。”水平抬起右臂向内施力,一时间破裂声激起无数绿色的碎屑从指缝中飞散。织姬的指甲几乎嵌入掌心,左眼的残骸弥漫在整个房间,眼前渐次呈现出另一幅景象。

      这是个宁静的午后,阳光晃晃的从窗口照入屋里的单人床,玻璃上结了一层霜,空气里翻滚着万千尘埃,朦胧的窗外下过雪。
      这是她的家,仿佛已经多年未见了,一切都还是她离开时的样子。左右环顾,当时写的字条被压在书桌上,旁边是一叠做了一半的寒假作业。床边的闹钟没有人上发条,已经停了。杂物柜上划伤过的小熊玩偶。灵台上安放着哥哥的照片,已蒙上一层灰,她探出手擦拭,却穿过照片按到冰冷的石墙,才发现这并非现实。
      “这些是……?”
      “我眼中记录的影像。”乌尔奇奥拉坐到沙发扶手上,左眼张开已恢复如初,织姬想问“没有去找他们吗?”话到嘴边却变成了“没…那个…没关系吗?”
      “只是眼睛的话,能方便地自我再生。”
      “那眼泪……是会疼…的意思吗?”
      “……那是溢出的灵子,虚圈本身没有生成水的途径,连这点分辨能力都没有了吗?”
      “呃……也是呢…”
      “另外,十刃是战士,女人。怜悯是对他的侮辱。”他警告道,话里骤然结起威压。
      有一瞬的失语,像是为积蓄力量一般,从织姬极力克制的声线中释放出应有的姿态:“为什么……我只是担心!就是不了解乌尔君才会担心!!”
      乌尔奇奥拉的目光黯了下去,“……你担心的太多了。”语气恢复了平素的冷漠。“……这是最后一次。”
      “诶?”
      “随便你想怎么怀念过去,到了明天,彻底将它们封印。”织姬有些懵,茫然地看着他。“不是自称早就做好觉悟了吗?”
      “是……”
      “这至少比你半吊子的觉悟来得实际。”他站起身,“那么,回答呢?”
      “…是……从明天起,不会再回忆过去了。”
      开门前乌尔奇奥拉突然说:“放下头发更适合你。”
      “诶?啊……”摸到脑后还挽着发髻,织姬伸手解了下来,再抬头他已阖门而去。

      这个夜晚阳光厚实,织姬抚着墙面对哥哥的照片絮絮倾诉。初雪是几天前下的呢?没看到真可惜,不知道日番谷君和乱菊小姐去哪了,已经回尸魂界了吗?龙贵好像来过,在我的留言下添了几行字,可是我联系不了她。呐,如果是哥哥的话,应该会更了解乌尔君一些吧,当他站在我的房间,看着你的照片的时候,会在想些什么呢?其实乌尔君说中了,现世的一切我都不能忘记,就是这样他才去了那里吗?让我最后能再撒一次娇……总是说着霸道的话,没有预兆地出现,又无缘无故地让人心软……
      影像中日影渐渐东斜消逝,在她即将入眠之前,雪又飘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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