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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四夜 ...

  •   早上乌尔奇奥拉移开石门,漂浮在空气中的灵子已经消散,房间干净得一目了然,女人单肩侧靠着墙,蜷缩着睡在窗下,日光织就的帷帐隔在她和他之间,使那张睡脸有种娇憨的错觉。他缓步走上去,看到女人裹在身上的毯子,还算知道冷吗?再抬起视线,发现她的眼角残留着泪水。
      在梦里都哭了吗……他移步至她背后,屈身将她抱起,平放到沙发上,她还没有醒。
      是这样不设防的、奇妙的女人,她的能力、和那之外表现出来的诸多事端,为乌尔奇奥拉漫长的战斗生涯带来了稍许异样的兴趣,在此之前他从不需如此对人挂怀,“照顾”这种累赘的感情,他生来便不曾拥有。
      然而面对这个特殊的女人,他却不得不处处衡量自己的行事。对他来说,绝大多数的人类都是垃圾,轻轻一碰就会死去,在这点上,拥有三天结盾的女人比他们也强不了多少,这令他感到恼火。如果她聪明一点的话,倒还能减轻他大部分的工作量,总是在意那些垃圾的事情,也不管有没有用处,甚至忽视自身的处境。他不可能一直盯着她,算在以往即便是空闲的时候,他也不愿多和人来往,每个人都是一样,只为了一己之欲而无聊地活着。
      可这个女人不同。柔弱而坚强,迷糊却清醒,分明惧怕着自己却还总对他无邪地笑,充满矛盾的女人,让乌尔奇奥拉不断想去窥测她,也正因如此,他开始觉得有些事正偏离既定的轨道。头一次产生这样的兴趣,潜移默化中给那女人和他自身都带来了预料之外的结果。昨天,暗示女人求助于己的他,只想知道女人真实的想法,然而她却哭了。
      他见证了她的眼眶慢慢充溢的整个过程,而她却毫无察觉。
      乌尔奇奥拉无法理解,女人并非出自软弱的哭泣,没有要求任何的东西的她在睡梦中流下的泪,令他不禁有种伸手抚拭的冲动,却给不出一个合理的动机。或者能说,吸引他的只是那滴稀有的水吗……他缓缓撩开她耳畔的长发,拇指擦过淌下的泪,提手抹过嘴唇。
      昨天的会议上蓝染轻握茶杯说起她3个同伴入侵虚圈的事,举止温文地交代一切如常,他觉得该在骚动扩大前坚定她的立场,以最后一次回忆为代价。于是他去往女人居住过的地方,整个下午凝视着一成不变的陈设,找不到一个值得怀念的理由。现世的灵压稀薄,队长级的死神皆已撤出,归返时他却感受到为数5个的灵压。
      乌尔奇奥拉并不在意那些不自量力的垃圾,只有他们与她过去的关系性才是妨碍。他认识到自己永远无法理解她的过去和那些带给她的影响,这也意味着所有对此的探索都是徒劳。这是个无谓的游戏,他所要求做的,是令她的身心归顺于蓝染大人,而这和理解无关。只是,那句话,整夜牵扯在他的咽喉——
      “我只是担心!就是不了解乌尔君才会担心!”
      ……女人。昨夜已死。
      该醒了。

      她再次见到了蓝染,在封印着崩玉的房间。那大概是虚夜宫最高的地方,乌尔奇奥拉领她至门前止步,颈肩始终弓着略略的弧度。这是猎食动物本能的警戒外显出的,不带感情、杀意镇定的谦卑,无关礼义忠诚。他称了声“蓝染大人”,门便被从两侧开启,他颔首说“进去吧”,目光散漠。井上似乎领会到这是让她单独进去的意思,生硬地答了句“失礼了”,便一步跨入了黑夜。
      蓝染背坐在浩大夜幕下的环形转椅,回过身遣走了门边两个女性破面侍从,井上无所适从于她们发自嫉妒的牢骚,看着她们出去的时候,眼前再度掠过那个目光沉定伫立于原地的身影,她隐隐觉得与往常不同。
      蓝染伪善地致歉,升起墨绿的圆形柱台,依次展开错落的截面,那颗置于透明立方内的晶亮球体捏在他手里,闪着流离回圜的光。
      虚的破面化,王键的创生,都必须依靠的这颗崩玉,需要她的力量才能完全觉醒。
      “织姬,你的那份力量能为我而使用对吧?”翩然的风度,温和面容,眼神稳妥。
      就是这样的谦卑,让她的人世幻灭。

      不知何时已再度追随着那熟悉的背影走上归途,经历的场所大多投洒着不甚浓烈的光线,清净的地面反射着阴翳的光,她抬头却找不到一盏灯,犯疑中眼前突然白茫茫一片,尖锐的刺痛感牵动手臂迅速去挡,当得以颤动着张开眼睫时,她看到了天空。
      ——全然不同的,澄蓝的,浮着静止的云朵,悬着白色太阳的天空。织姬垂下手,打开视野,眼前竟展开了一片沙丘纵横的月白沙地,透明的干枯植株嶙峋地插入地表,漫无边际的远处树着巨大的红色柱体。进入这里,光的温度、风的拂动、活的生命、水分、声音和希望,都像被瞬间吸入一个无形的空洞。可我在这里,至少我还活在这里,织姬用力这样想着支撑自己,仿佛不这样做灵魂就会即刻崩溃。
      乌尔奇奥拉不发一言彳亍于沙丘之谷,“乌尔君……我们,还是在虚夜宫里面吗?”织姬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
      “没错。”
      “那么……为什么看得到太阳呢?这里究竟……”
      “只是人工太阳,用于室内监视和照明,除了它和那些建筑,就是虚圈的原貌——你在,干什么?”乌尔奇奥拉停下身形,回视被她环握起的手,目光抵触。
      “……对不起!”织姬受惊地松了手绞到背后,“我…”
      “……?”
      “我只是想……”
      乌尔奇奥拉并不清楚,是什么让自己如此烦燥,手上残留的温软触感,像被炽烈的阳光持续曝晒的焦灼,眉间似乎就要蹙起。
      “想确定乌尔君…是不是…有体温,因为!…这里的阳光一点都感觉不到温暖……是因为这里的人都不需要吗?”
      “这种事情,昨晚就有体认了吧。”当时不管不顾地冲了上去扳开他的手。
      “那个时候…我的手恐怕比乌尔君还冷吧……”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乌尔奇奥拉撇过头:“……那么现在满意了?”
      她抿下唇,那紧紧缠绕的碰触过的指尖,残留着昨夜月色般的冰凉。

      沙地尽头是两条看上去别无二致的通道,日光照入道口一米,便全被黑暗笼罩,乌尔奇奥拉径直走向两条通道之间的石壁,张开手掌按上去,墙壁如感应般扩出微弱的涟漪,手指陷入墙体像摸索着什么一般,随着他渐渐向身侧曲伸的肘部,拨开它的真面目,织姬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手腕,这时地面开始震鸣。
      整个环形沙地的围墙从两侧向他们所在的中心移动,渐渐封闭两条通道,连绵的风从身后吹来,沙地对面的入口随之扩大,当周遭恢复平静,石壁内的东西也恰好完全取出——奇异的让人不适的造型,如同附着铠甲的短刀或尖戟,散发着不祥之气的某种锐器,乌尔奇奥拉将灵压攀援其上。
      下一个瞬间,是一道逆行的青碧闪电划破视野,面前拼合得毫无瑕疵的墙面骤然裂开一条贯通上下的倾斜裂缝,无数相同规格的菱形方块从两边翻起,波浪般向外推出,数以万计的相互击打之声充斥耳畔,逐渐填塞入口,最后出现在眼前的,是较之先前的两列通道的总和更为宽阔颀硕的门廊,石质门扇两边各有一位破面士兵向他们躬身致礼,在织姬随之迈入门廊的那刻,日光于身后突兀隐去,她回过头,看到的却是逐渐收没于墙缝中的一轮钩月。

      “那个,刚才您说到…那个太阳能用来监视吧?”乌尔奇奥拉瞥了她一眼,“啊……那么,和我的窗口看到的月亮也是同一个?”
      “自己看得到的事,不要一一向我确认。”
      ——“别在窗前换衣服。”
      ——“有什么好看的,窗外?——看你经常在这里。”
      ——“再看下去也不会有其他东西,无聊的希望还是舍弃吧。”
      “原来窗外,是这样的景色哪……”“没有太阳的虚圈,永远都只有夜晚吧。”“所以时间也是没有必要的东西……”“是嘛……就是这样的地方吗……”织姬不自觉地抬手揉拭眼眶。
      “……又怎么了?”眼角余光中,女人赌气似地吸起鼻子,甩下手来。
      “一直都是…活在这样的世界里的…乌尔君……真是太奇怪了……”
      乌尔奇奥拉刹住了脚步,冥冥中女人的抽泣拖滞着时间的钟摆,趋向于窒息。
      奇怪吗……是嘛,你也是这么认为的吗?
      不知过去了多久,直到她那温煦的悲伤隐去,乌尔奇奥拉没有再看她。朝着走廊尽头,再开口只有那句——“进去吧。”

      那个夜里,她换上了和所有破面一样的素色衣装,贴在皮肤上的束缚,天衣无缝的裁剪,显出苛刻的凉薄,似乎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她,她的一切都尽在他们掌握。然而织姬还是天真地问了侍者:“为什么刚好会知道我的尺寸呢?”对方相视一眼,回答是昨日现世提取的情报。
      乌尔君啊……该不会是翻了我的衣柜吧……啊~!想起来还有一堆衣服没洗,不会长蘑菇吧……好丢脸~~还是看到了我的体检单?哈~那更糟!!
      ……才答应过把过去封印的……说起来,我究竟在看什么呢?既然知道了那是个监视器,还是照乌尔君说的,尽量不要站在窗下比较好吧,但是就像被那光芒吸引着一般无法移开视线,月的彼端,他会在看着我吗?
      “……真意外,你穿得还挺像样。”
      “哇啊!”织姬吓得掉头,乌尔奇奥拉正站在门口打量她。“你什么时候站在那里的?!”
      “就刚才,大惊小怪的吵死了。”同样的锐利语锋,神情却已不同以往,白天的预感并没有错。“来告诉你,你的同伴侵入虚圈了。”
      “…为…什么……”
      “当然是为了救你。”摆着一张再明白不过的脸,“除此之外,没有别的理由了。”
      “为了…救我…”
      “没错。但对你而言,他们的行动早已不具任何意义。”“你的身心已经,归属于我方。”“让你穿上这身衣服,就是因为如此。井上织姬。”
      “……是。”
      “告诉我,你的心与身体,究竟是为何而存在?”
      “…是为了蓝染大人,以及他的雄心而存在。”

      ……也只有一瞬间,露出有所动摇的表情吗…对我的问题,她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已经做出决断了吗……坚强的女人……
      乌尔奇奥拉走出门口的那一刻,耳边响起的最后一句话几乎撼动了他彻夜坚定的决心,女人少见的理性里含着缱绻笑意:“乌尔君,第一次叫了我的名字呢。”
      这感受令他益为烦躁,候在门外探听好戏的第五十刃趁机截住他,“怎么样啊,那位宠物大人的状况?——你把她调教得如何?”“……低级。”“不要这么死板嘛,我只是在问你‘照顾’得怎么样了,啊?”打在墙上的手,诺伊特拉俯身问道。
      “你很在意吗?气量真小哪……不必担心,那女人早在进虚圈之前就中了蓝染大人的圈套了。”
      “带她来这之时,就设下了多重心理枷锁:给她12小时的缓冲时间、准许跟同伴道别,那女人的心会误以为我方多少有点同情她而松懈下来。”“然后让她自己选择要道别的对象,在被迫投降的情况下还让她有种靠自我意识的错觉,再让她自己去约定的地方,让她的错觉加深。”“到最后就会连逃离的意志也一点一滴地瓦解。”像是将这些话说给自己听一般,事无巨细地阐述这个计划的乌尔奇奥拉,意识到这点而中顿了一下。
      “而且,让她留下‘跟某人道别’的线索,就说明她在投降的同时还拥有自我意识和行动自由。”
      “——也就是说,线索越明显,那女人在她同伴眼里就越像是‘以自己的意识背叛的’。”语气中的冷漠加深了,他扼制着咽喉的撕痛,放出无谓的表情。
      “……我该佩服蓝染大人吗?”诺伊特拉脸色微变。
      “…这种事,对蓝染大人而言根本就只是场游戏罢了。中计也好,没中也罢,无论如何那女人都已没有了逃离这里的力气。”“不论是反抗的意志,还是力量。”他丢下说不出话来的诺伊特拉,走了出去。

      “有谁到达了十刃的寝宫吗?”中央监控室,银眯着眼睛有些讶异地倒回转椅,浅浅地笑开:“嗯?怎么~真稀奇呐,你居然会主动跟我说话,不是讨厌我吗?”
      门口,乌尔奇奥拉闭起眼睛,应付式的松怠:“怎么会…”
      “是吗?”注视着他走进来,“自从露比君死掉以后,我很寂寞呐。”
      乌尔奇奥拉看了看他,不知话中真假,将注意转移到面前的控制台,“这是—?”
      “啊~不错吧。”“操控回廊?”
      “讨厌哪~我可没做什么坏心眼的事,而且——我也讨厌悲伤的故事。”语调里有着微妙的戏谑。
      很明显,银所操控着的,正是第九十刃的行宫,那个丑陋的双重人格的基力安。那女人的同伴之一,看来已经遇上他了。
      “话说回来,最近你经常来这里呐~”
      “……”
      “不要那样看着我嘛~作为整个宫殿的监视中心,不可能没有监视器的吧~”
      “……”
      “——那么,迷上她了?”
      “无聊。”
      “Bingo~所谓恋爱,就是填补内心空虚的一种哦~”
      “这么看来最需要的是您吧。”乌尔奇奥拉打开监视屏幕,眼花缭乱的画面一一呈现眼前,熟稔地找到沙地的围墙,选中那扇被栅栏分割成四条的窗口,多余的画面被抹去,屏幕里出现井上仰视的脸。咽喉,又灼烈地痛了起来。
      “哼嗯……不排除我也会偶尔想念乱菊呐。”银说着真假莫辨的话,饶有兴致地抬向屏幕,“公主殿下也微妙地有些不同了呐~”又若无其事地转开了话题。“不觉得~开始有点像你说的,‘太阳’了吗?”

      ……谢谢你,黑崎君,你还特意来救我,但是我在这里找到了非做不可的事……那一定,只有我能办到——
      用我的能力让崩玉,回归到存在之前的状态。
      若能成功的话……说不定还可以……拯救更多的东西。
      但是我回不去了,黑崎君,连接着我与现世的羁绊已经断裂。
      请你,不要再为我受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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