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师宠夫手册》柚于子悦

20、二十章

　　四个神情木讷的轿夫抬着一顶四周围着松花色纱帐的舆轿无声无息的悠悠穿过宫门。

　　若是仔细观察，便会发现这些轿夫步伐整齐，步子像是尺量出来的一样，四人就像从同一面镜子中投射出来的影子一般保持着相同的频率，无端让人心里发毛。

　　往来的宫人见到此轿，纷纷停下来候在一旁，待舆轿走远了，才恢复之前的行动。

　　一个闷头急行的小宫女未曾察觉这一顶诡异的舆轿，就要一头撞上去，恭敬站在一旁的小公公拉了她一把，将惊慌失措的小宫女往宫墙上一拍，摆出顺从的模样，随后假装什么都没有做过似的低下头。

　　抬着舆轿的轿夫连眼睛也未眨，步伐也未乱，径直走了过去。

　　小宫女贴着墙，大气也不敢喘，等这一行诡异的人走过去，才大口呼吸，惊诧的问：“他们，是什么人？”

　　小公公撸了撸袖子，将放在一旁的重物抱起来，一边说：“那是国师大人的轿子。那些轿夫看着像人，实则是国师大人的神通所化，你若是就这般没头没脑的撞上去，他们可是从你身上踩过去都不会停下来的！。”

　　“如此可怕？怪不得嬷嬷们都叮嘱我见到他千万要离远些。”小宫女大惊失色：“你亲眼见过吗？”

　　小公公摇摇头：“是我老师讲给我听的。国师大人多年未曾进宫，我也是头一回见呢。”

　　“那他亲眼见到了这样的事吗？在宫里这般横行，不怕陛下责罚吗？”

　　“我也不知。”

　　不等小宫女再问，小公公抬脚就走：“下次你可别这般冒失了。”

　　“唉！”小宫女跟上他：“我还没向你道谢呢，你是哪个宫的，叫什么，等我哪天得了空，就来找你。”

　　...

　　引凤殿东厢，守在门口的宫人眼见一顶舆轿缓缓行来，转身进殿，小心翼翼的同奉圣太监黄通耳语。

　　黄公公眼睛微微睁大了些许，挥手打发了宫人，见陛下正巧批完一本奏折，赶紧开口：“陛下...”

　　陛下正要看下一本，听见黄公公开口，略停了停：“何事？”

　　“伯鸾大人已至殿外。”

　　“伯鸾寂？”开口的不是陛下，而是坐在龙椅下首的年轻男子，他的案上也堆着许多奏本，听见黄公公的话，撂下笔说：“他来做什么？难道圣地出了什么事不曾？”

　　“璩儿，别胡说，”陛下说了这么一句，却也没有责怪，对黄公公说：“请国师进来吧。”

　　“诺”

　　黄公公出来的时候，伯鸾寂已经从舆轿上下来，静静地立在殿门前，刺目的阳光撒下来落在身上，整个人白得发光。

　　守门的宫人被晃得不敢抬头。

　　黄公公扫了两个宫人一眼，和善的对伯鸾寂说：“陛下请国师大人进去呢。”

　　“有劳。”

　　进到殿中，陛下与年轻男子已没有再忙公事，各自端了一杯茶润口。

　　伯鸾寂向两人点头行礼：“陛下，太子殿下。”

　　陛下将茶杯放下，问：“国师一大早进宫，所为何事？”

　　“向陛下讨一道旨意。”伯鸾寂并不卖关子，直言此行的目的。

　　看来不是与圣地有关，两人都松了一口气。陛下来了兴趣，伯鸾寂向来不问世事，究竟是什么事情，值得他进宫来求旨？

　　“国师乃是世外高人，神通广大，无所不能。倒不知是何要事，竟教朕有朝一日在国师口中听到‘请旨’二字。”

　　太子凤璩垂下眼皮，吹了吹茶叶沫子。

　　“终身大事，”伯鸾寂一本正经，说出来的话却骇人听闻：“寂来向陛下讨一道赐婚圣旨。”

　　“咳咳咳”

　　刚喝了一口茶的太子殿下憋着没喷出去，却被呛着了，咳个不停，一手拍着胸口，一手指着伯鸾寂，话也说不出来，难受不已。

　　陛下面色如常，将朱笔插进了茶杯里，一句话也未说。

　　过了一会儿，转向黄公公：“黄通，你去将朕的镜子拿来。”

　　“欸，欸？”三魂出窍的黄公公回过神，转身拿了一柄雕花繁复的银镜来，放在陛下面前。

　　清晰的镜面映照出一张美丽的容颜，陛下抚了抚雪白的鬓发，再仔细数了数眼角几不可见的皱纹：“唉，老了。”

　　看着尘世间最尊贵的两个人因自己的一句话而出丑，伯鸾寂波澜不惊，连眉头都没动一下。

　　陛下挥开镜子，将那盏插着朱笔的茶挪开，一脸认真的盯着面色冷清的国师大人：“咳嗯，爱卿啊，朕年岁大了，耳背没听清，你刚才说了什么？”

　　伯鸾寂完全没有不好意思，重复一遍：“寂，请陛下赐婚。”

　　陛下...看了看儿子：朕没听错吧？

　　凤璩已经缓过来，将茶杯丢在桌案上：“母亲，您没听错，他就是来请旨赐婚的，赐婚的！”

　　说罢，又一脸调侃的冲伯鸾寂挑眉：“没想到你这根老木头竟然还枯木逢春了？你说说，哪家的小姐这么倒霉，被你这个‘老头子’看上了？”

　　伯鸾寂不冷不热的看他一眼，让他噎了一下。

　　若从年岁上看，叫伯鸾寂老头子的确没什么问题。但单看外表，凤璩不得不承认，他与这国师老头站在一处，不晓得的，恐怕会说他年岁还大一些。

　　这老妖精，凤璩腹诽。

　　女帝陛下喝了一口新茶压惊，说：“爱卿啊，朕年纪大了，受不得惊吓，你这也没个先兆，怎么忽地就要请旨赐婚了？这，是哪家的姑娘？多大了？品行如何？”

　　接受了这一惊天的消息之后，陛下也升起了八卦之心。能叫伯鸾寂这样万事不留于心的方外之人到她这里来请旨，这得是何等倾国倾城的美人啊？

　　“象州刺史方郗之养子，方如音。”

　　“男的？”凤璩挑眉，没想到这老木头好这口的？

　　伯鸾寂没有说话，倒像是默认一般。

　　“这...”陛下为难道：“国师啊，本朝可没有为两位男子赐婚的先例...”

　　“方大人养子乃是位哥儿。”

　　伯鸾寂未说方如音是哥儿，而是换了一种说法。陛下和太子不知道这是伯鸾寂偷换了概念。

　　“哥儿？倒是少见。”陛下说：“国师是要朕即刻下旨？要不要朕为爱卿把把关？”

　　“此刻方大人的亲属正在昭县开国公府上。”

　　是说，不用把关了，地址都说了，快去下旨吧...这个意思？

　　“这么多年，国师护持圣地兢兢业业，朕也该有所表示。想来这方家的哥儿德行俱佳，配国师当是天作之合，朕心甚慰。”女帝陛下说着违心的话，“朕这便下旨，命钦天监——”算了，“国师自行择良日完婚吧。”

　　“谢陛下。”

　　陛下刷刷写下赐婚圣旨，命黄通亲自去传旨。

　　目的达到，伯鸾寂干脆利落的告辞离开。

　　看着他背影消失，太子凤璩幽幽的说：“被这老木头给看上，那位小哥儿也太倒霉了吧？以后会不会守活寡？”

　　“璩儿！”陛下加重了声调，“浑说什么，还不快去批折。”

　　凤璩脸色垮下来：“是，母亲。”

　　这孩子，不知怎的，总与伯鸾寂不对盘。他父亲还在世的时候，不是还成天追着伯鸾寂跑求他传授法术的么？

　　想到先夫，陛下渐渐失神。

　　...

　　乘舆轿出宫，还未离开宫城，伯鸾寂忽地皱起了眉，掀开左手袖子，他的左手正不同寻常的抽痛着。

　　“受伤了？”

　　合拢袖子，伯鸾寂闭上眼睛。

　　那头，乱糟糟的房间里，方如音身上的莲玉微不可查的亮了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