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花相公很凶残》青楚Tc

3、墙外的书生(二)

　　“客官，打尖还是住店？”原本趴在柜台的小二殷勤迎上来。
　　“住店，”初樾瞄了瞄旁边左看右看的青笙，“一间房。”
　　小二上下打量他们一眼，狐疑的去拿钥匙，这看着，怎么也不像夫妻啊，更不像私奔的……
　　等看见这青衣女子身旁的男子随意到人家的桌子上，礼貌询问：“这个可以给我吗？”他手指的是一块只余残肉的鱼骨。
　　小二恍然，原来是个脑子不清楚的，于是他看初樾的眼神带了丝丝同情。
　　初樾面不改色的将青笙揪回来，敲了敲柜面，“带路。”
　　小二麻溜的将他们迎进去，还不忘问一句：“客官可要点什么吃食？”
　　“不用了。”
　　原来还是个抠门的主，小二嘟囔着，关上了门。
　　不大不小的房屋里只剩下他们，初樾才猛地跳到青笙的身边，点点他的领口，怒斥：“我是平时饿着你了吗？你竟然去跟人讨食吃？讨食就算了，你竟然还讨光秃秃肉都没有的鱼骨头！”
　　“那不是普通的鱼骨，”青笙声线温润，丝毫不受她怒气的影响，“那只鱼一定误食了回灵丹。”
　　“回灵丹？那是什么？”初樾表示她并未听过。
　　青笙挠了挠下巴，“是一种灵丹，受骨伤的人或动物吃了，可重塑骨形，就是你们人间所说的脱胎换骨吧。”
　　初樾眼睛一亮，那可是大有用处啊，这样打架骨折了也不怕。这般一想，她拽着青笙的衣袖，兴冲冲的往外走。
　　“去哪？”青笙顺从的跟着她。
　　“去讨鱼骨。”
　　只是当他们溜到前堂，原先的那桌已经空空无人，鱼骨自然也没有了。初樾也不问小二，心念一转，又拉着青笙出了门，直往对门的包子铺走去。
　　“来五个包子。”初樾从腰间钱袋子里数出十文钱，扔给卖包子的中年男人。
　　男人收了钱，动作些微僵硬的捡了五个包子放进纸袋，走出来递给他们，笑呵呵的说：“客官拿好，我去隔壁铺子买几斤肉。”
　　初樾打着呵欠点点头，接过滚烫的包子，还未转身，就察觉到一丝不对劲。她眯着眼睛看着朝肉铺走过去的男人，扯出一抹狰狞的笑，唤道：“嘿，老板，我好像多给了你。可否过来一下？”
　　那中年汉子登时顿住，初樾也不着急，等他自己转过身来。
　　随着一声干笑，男人转过身，故作惊讶的望着手里的钱袋，“咦，这是什么？”
　　“如你所见，是我的钱袋。” 初樾轻飘飘的说，从他手里勾出钱袋，伸了个懒腰，拿着包子走进客栈。
　　青笙盯着男人许久，直看得男人瑟缩不敢对视。初樾见他没跟上来，唤了他一声。
　　“你们很闲？”青笙摸摸下巴，丢下一句话，跟上初樾。
　　男人不顾旁人惊讶的眼神，倏地瘫坐在地，冷汗涔涔。
　　天界留示镜旁，众神面面相觑，分外同情以身试胆的混元武神，早说留神识在凡人体内就好了，他偏偏要化个分身去附体，一眼就被帝尊看出来了吧。
　　初樾穿过闹哄哄的大堂，刚要举步上楼，忽地一顿，转身时险些撞上青笙。
　　“走走走，我想到一个好地方。”初樾兴冲冲的往外走，不慌不忙的将包子塞进怀里以保持温度。
　　“去哪儿？”青笙随口一问，好奇的盯着路边小摊贩手里那红红的物件，居然还有人往脸上抹，好奇怪。
　　初樾很快停在一栋茶楼面前，她眨眨眼睛，“听书。”
　　刚进茶楼，很快肩上搭着布巾的小二将他们迎上二楼，殷勤备至的端上茶水和花生，。初樾在身上摸了摸，摸出几文钱，扔进小二的手掌心。
　　小二的脸色瞬时不大好看，勉强笑笑退出大堂，招呼其他人去了。
　　他们来的时辰正好，说书先生正在说狐狸精报恩的故事。随着惊堂木一拍，说书先生抑扬顿挫的开讲了。
　　“且说周远山脚下有个李家村，穷乡僻野，百年方出一举人……”
　　初樾倒了杯茶，‘咔嚓咔嚓’剥着花生壳，听得不亦乐乎，时不时塞个花生米给青笙。
　　“……狐狸精聂瑧伴许生进京赶考，许生考得探花，正是欢喜之时，哪知当朝公主瞧上了许生……”
　　初樾手边的花生已经许久没动了，青笙疑惑的望着她鲜少眨眼的双眸，探手摸过两颗花生，学着她的模样，双手上下捏着花生小口，略微使劲，胖嘟嘟的花生米滚进手心，他填进嘴里，满意的再剥壳。
　　说书先生的嗓音忽地放沉，“……聂瑧决意放弃内丹，等同于放弃千年修行，只为许生能够长活百年，此生安宁。”
　　青笙已经愣住了，他犹犹豫豫的将帕子递给她，就见初樾动作极快的扯过来放在鼻子上，她泪涕横流的看起来满脸狼狈，来来往往的人经过时都忍不住多看两眼。
　　“不过是个人间编出的故事，你为何要哭成这样？”青笙十分不理解。
　　初樾凶巴巴的瞪了他一眼，“就算是编造的故事又怎样？多纯净的爱，你不会懂的。”
　　青笙想了想，还是没说他在双月神女那儿见的多了情情爱爱，都不过是镜花水月，被各种欲望包围吞噬，逐渐消失，再喝一次孟婆汤，就全然化作虚无了。
　　过了许久，初樾还沉浸在‘狐狸精报恩’的故事里无法自拔，长吁短叹。
　　直到他们客栈的窗户被敲了敲，那敲声在寂静的夜里分外清晰。青笙打开窗户，果然是昨夜见过的白衣小生。
　　“你不是能穿墙，怎的还要敲窗？”初樾一口一口咬着凉透的包子，嘴巴里鼓鼓的，仿佛是无上美味在细细品尝。
　　白影从飘进来，拱手作揖，认真道：“无论是人是鬼，都应当遵从世间礼法，不告而进，实非君子所为。”
　　初樾险些噎住，忙灌了杯凉茶，在萧冷的秋夜里打了个寒颤。
　　“说吧，到底骗没骗我们，若是骗了，小心我到阎君那儿告你一状。”初樾装腔作势的恐吓他。
　　白影果然被吓住了，憋着话不知该不该说，他只觉屋里的这两个人都不好惹，但再躲开又显得太没骨气了。
　　初樾解决掉一个包子，看着在旁边喝着客栈的白水都姿态优雅的青笙，颇具坏心眼的递一个给他，“吃不吃？很好吃呢，这可是人间美味，别的地儿都吃不到的。”
　　“谢谢十一姑娘的好意，我不用吃东西。”青笙温声道。
　　“不不不，你既然到了人间，就应当遵守人间的规矩，首先，一日三餐都是不能少的。”初樾硬将包子塞到他手里，小心翼翼不碰到他手腕。
　　青笙捏捏有些发硬的包子，慢慢掰开，小块小块放入嘴里。
　　“我还是第一次见有人把包子吃得这么赏心悦目。”初樾托腮盯着青笙的一举一动，舍不得挪开眼神。
　　缩在墙角的白影撑不住了，他飘到初樾三步远的地儿，怯生生的说：“小生的确说谎了，是小生的错，那时候我遇见的她身上有淡淡光晕，不似我们这些鬼。”
　　“光晕？什么颜色的？”初樾眼睛一亮。
　　“像金色？”
　　如果是金色光晕，能搜到魂才奇怪，那是正神才会有的颜色，她还是从初家典籍里知晓的，还未亲眼见过。
　　“你不会再见到她了。”青笙斩钉截铁道。
　　初樾呆住，她还在想怎样先从这鬼手里得到银钱，青笙如果大喇喇的说出真相，岂不是砸她的生意。
　　她一把扑过去捂住青笙的嘴，用眼神示意他不要说话，然而，相处不久的人哪来的默契可言，青笙自动将那眼神理解成‘说的委婉些’。
　　初樾松开手后，青笙放缓了语气说：“她在另一个地方活得很好，但你们不会再见了，因为她可能忘了你。”
　　屋内陷入寂静，白影一动也不动，过了几息，呜呜咽咽的哭声弥漫开来。
　　“你你你，别哭了，他胡说的、胡说的！”初樾往后跳了两步，头疼不已的想让他平息哭声引起的波动。
　　哭声顿时一止，“你有办法？”
　　“有，不过，得加钱！”初樾昂起下巴。
　　白影又飘忽起来，他连连点头说：“据说初家也收冥钱？小生这儿还有许多。”
　　“收，当然收，在鬼市冥钱也是用得着的。”听到‘钱’这个字儿，初樾就觉得遍体通畅。
　　青笙皱眉，不赞同的摇摇头，正要说话，初樾一个猛扑捂住他的嘴，“你再说话，我就给你下痒痒咒。”
　　痒痒咒？青笙没懂那是何物，少女柔软的纤手严严实实的盖在他唇上，这让千万年来都没被人如此碰触过的青笙感觉，很新鲜？
　　初樾生怕他再‘胡言乱语’，忙转移话题问白影：“忘记问了，你姓甚名谁？看你的年纪，都还不大，那你们是怎么死的？”
　　说道‘死’，青笙眼神里闪烁着羡慕，不禁做出认真聆听状。
　　白影又静止了，良久后，“小生贺兰毓，小生…小生酒后不甚轻薄了旁的女子，就想纳她做妾，但娘子她不应，晚间出门后，摔落断崖。”
　　“你还想纳妾？这副模样？”初樾上上下下的打量他，虽然现在他身体虚虚实实，但看得出是个文弱书生，还能应付两个女子？
　　白影气红了脸，自然看不出来，他似乎想辩解，踌躇稍许后，又道：“小生只是想尽职尽责，纳她为妾，给个名分，但不知为何娘子就是不同意，还发了一通火。”白影揉揉鼻尖，显得有些委屈。
　　初樾冷笑，“男人大多如此，纳妾时对正妻百般保证，一旦娶回家中，又把持不住，负了正妻。那你呢？你是怎么死的？”
　　“一道天雷击中小生门前的大树，树倒压坏了小生的屋子，小生没能跑出来。”
　　“天罚？”初樾目瞪口呆，她忽然激动起来，拽拽青笙的衣袖，“他娘子定然非同一般的神。”
　　青笙点点头，凝神细思天界前些时候有哪个正神到凡间轮回玩耍了，不过想了一会儿，他就放弃了。
　　在天界生活十万余年，他鲜少见过那些神女，整日都在喝茶读书，或是养养灵宠，去蛮荒之地收拾些不听话的魔神。
　　初樾绕着白影走了两圈，停在他面前，掷地有声道：“你人品太差，加钱！”
　　“这是为何？”
　　“说谎，酒后德行差，间接害死你娘子，若是让旁人知道，会对我的生意造成不好的影响。”初樾字字珠玑，白影晃了晃，颓然的垂下头。
　　初樾目的达到，见他如此，稍稍反思了一下，后道：“我也不会多收的，毕竟我是个厚道人，总会给你留点打点钱。”
　　白影更加飘忽了，青笙虽不了解他们所说的‘银钱’为何物，但显然这个求助的鬼魂受到了打击。
　　“你们要怎么做？”
　　初樾回想当初看过的典籍，出声道：“有没有她以前用过的物件，譬如穿过的衣服，惯用的茶盏？”
　　“有的，她去世时的那身衣裳还留着，小生可以带你们去。”
　　‘路费’在初樾舌尖转了一圈，还是咽下去了。
　　待白影离开，已有前车之鉴的青笙主动问道：“我可以说话了吗？”
　　“你要说什么？”初樾警惕的望着他，即使贺兰毓离开了，她也随时准备扑过去捂住他的嘴，‘钱’可是个有灵性的小滑头，一不小心都能溜了的。
　　“你要借他娘子的东西召唤她的灵体？但是，先不论能否召唤到，即便来了，也撑不过一炷香的。”青笙在她问贺兰毓有没有他娘子物件时，就洞察了她的想法。
　　初樾毫不含糊的承认了，“不要小瞧初家女子的血，当能召唤来的，而且一炷香也足够了。等赚了这一笔，我带你去鬼市开开眼界，顺便打探打探恶灵的消息。”
　　“你怎知我没去过鬼市？”青笙慢吞吞的从袖笼里掏出一块巴掌大的木床，屈屈手指，屋子另一侧的布巾飞到他手中。
　　“看你的样子就知道，你今儿在街上贼眉鼠眼的，若不是皮相好看，绝对会让人认为你心怀不轨。”初樾抖抖被子，胡乱将鞋子甩掉，卷上床铺。
　　青笙好看的眉宇又蹙起，他阅览群书，‘贼眉鼠眼’这个词儿好像不是这么用的……
　　“睡啦。”
　　室内烛火静燃，朦胧柔和的光芒照亮室内，墙壁上的灯影不是摇曳，如同女子晃动娇美身姿。床上的女子很快呼吸均匀平稳下来，在她枕边的矮凳上，巴掌大的木床上也卧睡着一个俊美男子。
　　忽然，床上的女子‘扑棱’地坐起来，她揉揉披散的长发，言语间尚带困意，“青笙，咱们忘记那块鱼骨了。”
　　“约莫已经被什么动物吃了。”青笙似乎是被吵醒，嗓音低沉。
　　天界的黑夜是司织神女随性将织好的黑绸铺满九天，到了人界后，青笙给自己下了法诀，使得自己与人作息相同，所以，他的确是被吵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