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荒谣》宁洛云

3、第三章

　　“什么？师父你这样不讲理啊……”

　　“时候不早了，你还要废什么话，随本座回去！”

　　“我不回去！你一点也不通情达理！”我站在他身后，破天荒的想跟他赌回气。

　　没想到他头也没回，同样没好气的说：“本座不通情达理，那你就嫁给太子吧，反正今日不回去以后本座也不会让你回去。”

　　我大惊，连忙跟上他的脚步：“师父，原来你知道啊！”

　　“哼，本座什么不知道？”

　　“哎呀师父方才徒儿跟你闹着玩呢，您大人有大量别往心里去啊，其实在徒儿心里，还是渭水水府好，还是师父最好……”

　　“……哼。”

　　上元节之后的一段时间，我都再也没有去过洛阳城。

　　因为宴笙说，太子没有找到我，已经开始悬赏重金全城通缉了。

　　居然是……通缉。

　　那夜真不知道我是撞了什么大运，就因为一个好奇心，居然就被太子盯上了。

　　还是因为我这自小就觉得丑陋的红色印记。

　　宴笙依然是懒懒的躺在他那华丽至极的榻上嘲笑：“哼，要是觉得太子好，现在去还来得及，本座还能收一笔赏金。”

　　我扭头不去理会他。

　　上元节那夜也不知道宴笙和琼华之间是有什么渊源，总之在半个月后，琼华居然找上门来了。

　　真是天道有轮回，苍天绕过谁。宴笙拿太子那事取笑了我将近半月，这下终于换我取笑他了！

　　琼华来的时候，宴笙正好在午睡。

　　宴笙这头老鳖只要没什么事最多的事情那就是睡。自己睡也就算了，他还特别喜欢在睡觉的时候不让我闲着。比如现在，他吩咐我炖肉汤，要炖到他醒来。

　　……简直是令人发指的劳动剥削。

　　琼华见到我的时候一下子就认出了我，只是她没想到我就是宴笙的徒弟。我欣喜的将她迎进府里，又是端茶又是上点心，她也是极为愉快，只是没想到我对她的到来会如此盛情。

　　说不定是上元节那天神灵见我太虔诚，不忍心看我继续饱受摧残，所以给了我这个机会？

　　琼华左顾右看了一会，我猜想她是在找宴笙。她既然还能上门，八成是对宴笙并未死心。果不其然，聊了一会，她就垂着红脸问我：

　　“宴笙他……是不是有喜欢的人？”

　　我信誓旦旦的说：“没有，我师父从不喜欢跟别人交流，哪里会有喜欢的人？”

　　这的确是实话。

　　琼华说：“但那夜他说他心有所属。”

　　毫无疑问这定是宴笙敷衍的借口，只是没想到他居然会有心找这种烂大街的俗套说辞。宴笙向来自视甚高，换作别人肯定是理也不理，八成他还是对人家龙女有心思，或许只是碍于拉不下脸皮……

　　“容我说句话，我师父对郡主你的态度可特别不一样。应该是说我从未见过他对一个人这样亲近，我师父他平时就是比较腼腆，一回生二回熟便好了。说不定他是觉得配不上郡主这样高贵的龙族，才不好说出口罢了。”

　　琼华一听，立马抬眼，“不，我从未有什么配得上配不上这种想法。那夜，他对我出手相救开始，我便对他倾心了……”

　　那夜？想来琼华说的应是上元节那夜。

　　原来宴笙和琼华是这么相遇的。我从未想过，这种只在说书先生口中出现的英雄救美一见钟情的俗套剧情居然会出现在这二人身上，只是这原本属于贵族小姐和富家公子的故事落到一只龟和一条龙的身上——

　　总有些……怪怪的。

　　但不论如何，这龟与龙的故事总不能在我这里夭折了。

　　琼华又说：“但宴笙生性淡漠，我想，能与他说上话的也就只有你了，想来他信任的也只有你，若是你肯帮我，最后我与宴笙在一起，你想要什么条件，不管是延寿，还是财富，只要我力所能及，便定会满足你。”

　　我看她说的真诚，便随口问了句：“若是我想要郡主的龙髓，郡主也肯给我？”

　　虽然我为凡人，但从小被宴笙逼着读了许多书，也在宴笙那里听过不少事情。这龙髓，是世间最好的东西，有百毒不侵，延年益寿的功效，但取龙髓会令龙族犹如绞身般痛苦三月，并道行大减。

　　她看着我，只是顿了顿，一字一句：“若是你能助我和宴笙在一起，这龙髓，我自然愿意给你。”

　　我怔了怔。

　　琼华为了和宴笙在一起竟肯给我龙髓，这戏文里的一见钟情至死不渝我算是见到了。
　　若我是宴笙，娶到琼华这样的女人，早就偷着乐去了。宴笙这只不开窍的老龟，还得靠我来助他一把。
　　我自然是欣然答应了琼华：“我只是想看看郡主对我师父的诚意而已，这龙髓只是开个玩笑。郡主放心，要阿井做什么尽管吩咐便是，阿井定会为了你与我师父的因缘，倾力相助的。”
　　我巴不得琼华和宴笙在一起，起码那样宴笙就不会闲得无聊总是找我茬让我抄书了。

　　琼华见我答应，极为高兴。我趁热打铁，问道：“阿井只有一个请求，也不知郡主能否帮阿井。”

　　“你如此诚心待我，对你的要求我自会倾我所能，你有何要求尽管说便是。”

　　“不知郡主可有解读心术的法子？”看到琼华疑问的脸，我解释道：“我师父施与我水行术，但同时我的内心也被他窥探的一清二楚，若是继续如此什么事情便都不好办了，我便想问问，郡主可有解法。”

　　我也是瞎猜，琼华和宴笙既同为水族，或许她有这种解法。

　　“你本为凡人，是宴笙施与你水行术才能在水中生存。若是解了，你便不能在水里生活了。”

　　一直以来我的心思被宴笙窥探，连行踪都被他掌握的一清二楚，有时候明着不敢骂他也就算了，连在心里骂他也不行，还因此吃了他不少苦头，我一直都想摆脱这种束缚。本想着遇着琼华能就此解脱，没想到……

　　也罢也罢。

　　“你师父能知道你一切想法，这倒也是个问题。不过，”琼华似乎想到了什么，“虽不能解除，却可屏蔽。”

　　我精神瞬间振奋：“怎么个屏蔽法？”

　　“我给你一片龙鳞，你戴在身上，他便不能再窥视你的内心。”

　　“真的？可——”我对此有些怀疑，“拔龙鳞对于你们龙族来说，痛苦可不比取龙髓小啊……”

　　琼华看起来倒像是下定了决心：“只要你肯诚信帮我，拔一片龙鳞，又能算的了什么？为了以防万一，我现在你身体里设下一道屏障，但只有三个时辰——不过，既然已经说好，那么我们之间的事情，还是不要叫你师父知道。”

　　我暗自感慨这龙女还真是情深仗义，“你放心，我师父一旦睡下，雷打也不会醒来，只要我不说，他绝对不会知道你今日来过。”

　　“明日卯时，你来泾河拿龙鳞吧，我会在我们以前初次见面的地方等你。”

　　送走琼华后，我里里外外仔仔细细的清扫了两遍琼华来过的痕迹，生怕宴笙醒来会发现什么。我从来没有将水府打扫的这么干净过，，甚至门口漂浮的海藻连一丝淤泥也没有。

　　宴笙是在半个时辰后醒来的。我屁颠颠的将他搀扶了出来，再屁颠颠的把肉汤端出来，吹凉了才递到他跟前。

　　他刚睡醒，坐在那只铺着绒衾的蚌壳上，一双还带着几分慵懒的漂亮眼眸扫视了整个水府一周，又望回蹲在他跟前模样乖巧的我。

　　我其实有些心虚。虽然这只老鳖平时比较懒，但脑子是很灵心思是很精的。

　　“嗯，这水府看起来好像比我入睡之前整齐干净了。”

　　“师父，是徒儿整理打扫的！”

　　“哦？”宴笙低头喝了口肉汤，那表情看起来对肉汤似乎还算满意，“今天你还真是勤快啊，以前本座吩咐你的事情你都不曾用心做好过，更别提本座没吩咐的了，今日你的肉汤熬的也还不错，你……想干什么？”

　　宴笙目不转睛的盯着我，我下意识咽了口口水。

　　“师父，你多虑了，阿井能想干什么啊，只不过今日心情还算不错，又觉得师父养育阿井这些年着实不容易，还是得对师父好一点，尽尽孝道……”

　　“哼，少来拍本座的马屁！”

　　“师父明鉴，我哪里拍您马屁了呀……”我拍的分明是龟屁。

　　宴笙轻哼一声，不理会我的油嘴滑舌，刚想埋头继续喝肉汤，嘴唇还没碰到碗边，神色一凝，目光犀利。

　　“有人来过？”

　　我小心脏颤了颤，脸上依然堆着笑容：“没有啊，哪里有人来过呢，这里一直都只有我和师父啊——”

　　他狐疑的看着我：“真的没有人来过？可本座怎么闻着，这里有别人的气味。”

　　我的亲师父，您可是一只鳖啊，鼻子怎么能比狗还灵呢！

　　我捧起肉汤，往他鼻子下面吹了吹：“师父，您恐怕是错将这肉汤的味道当成别人的了吧？这新鲜猪肉可是从外边买来的，带了其他人的味道实属正常啊，难不成这水府有没有其他人来我还不知道嘛。”

　　听我这么一说，宴笙也就勉强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