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荒谣》宁洛云

10、第十章

　　“师父，你为什么不说话了？”我试探问道，“素辉也是你的徒弟么？”

　　“是。”

　　宴笙颔首，“在她六岁的时候，父母双亡，是本座将她养大的。”宴笙回头看我，“你们之间没有什么关系，若是说有，你不过长了一张和她一模一样的脸，所以赫连复才会抓你。”

　　听到宴笙的另外一个徒弟竟然和我长得一模一样，我一下子就对这个素辉来了兴致：“那她是个怎样的人？”

　　“比你聪明，比你沉稳冷静。”我侧首望去，看到片火焰映在他的眼瞳里：“起码，她没有你这样笨。”

　　我忍住想踢宴笙的冲动。望着火堆不快的说道：“师父，你总是对我有成见！”

　　“你要是聪明点，本座也无话可说。”

　　“……”

　　两个时辰很快就过去。天刚刚明，我便扶着宴笙离开山洞。

　　正如宴笙所言，距离山脚下不到一里地，有个神女村。

　　这个村子里的壮年大多都被征兵征走了，留下的基本上都是老幼妇孺。

　　最后是一户周姓的女人接纳了我们。

　　神女村人烟稀疏，极防外人，基本上家家院门紧闭。周嫂是个寡妇，膝下有个不满三岁的儿子，她能接待我们，完全是因为她认出了受伤的宴笙。

　　她在村头认出宴笙的那一刹那，喊了一句“宴笙哥哥”。

　　而宴笙则叫她小满。

　　——宴笙不愿意让我离开渭水我无话可说，但他自己偷偷出来找了相好还藏着掖着不让我知道，是不是就不太仗义了？

　　周嫂将我们领回家，跟我一起替宴笙处理好伤口，然而拿了一套她的衣裳给我换上，便领着儿子去杀鸡做饭了。

　　“师父，你真是不仗义！”

　　“怎么？”他觉得莫名其妙。

　　“你什么时候跟周嫂认识上的？”

　　他白了我一眼，抬手将手中的汤药一饮而下。

　　我朝门外看了一眼，压低了声音：“你是什么时候跟周嫂好上的？”

　　宴笙差点一口药呛在喉咙。

　　“你说什么？！”

　　“不然她对你那么热情，你也接受的这么理所当然。”我觉得事情有些微妙，朝宴笙龇牙一笑，“那孩子是不是……哎哟！”

　　话未说完，宴笙屈指凌空狠狠敲来。

　　“你打我干什么！”

　　他斜着眼睛瞪我：“以后不许再去城中听戏！”

　　我捂着额头的包差点就要哭起来。

　　……真是小气！

　　吃饭的时候，周嫂极为热情的替宴笙夹菜，说长道短，说神女村这些年的变化。大概就是，当年宴笙离开以后，再也没有妖魔鬼怪侵犯村落。只是安生没几年，因为战争，皇帝下令全国征兵，全村除了伤残的，几乎再没有别的男人。

　　宴笙十几年前曾来神女村杀妖屠魔，也是那时候和周嫂相识的。那时候的周嫂，还是个十来岁的小姑娘，当年全村只有她见过宴笙的真容。

　　但周嫂并不知道宴笙的真实身份。

　　——不过，宴笙为什么会来神女村呢？

　　“十几年了，我已嫁做人妇，宴笙哥哥还是从未变过。”周嫂看了我一眼，满眼都是温和：“阿井姑娘是宴笙哥哥的妻子么？看起来年纪不大。”

　　我一听，急忙想解释，结果因为太急，一口饭噎在喉咙，差点没顺下去。

　　宴笙无奈的摇摇头，一掌拍在我的背上，我才将噎在喉咙的那口饭咳了出来。

　　“她只是我的徒弟。”宴笙缓缓说出一句。

　　周嫂笑道：“原来如此。不过，宴笙哥哥即便不是一般人，但总归是要娶妻生子的。”

　　“这世上总有一些事情是比娶妻生子重要的。”

　　听着宴笙如此冠冕堂皇的话，我忍不住诽腹。

　　我倒是没看出来他平时除了睡觉和晒太阳，还有什么事情是重要的。

　　饭毕，我自然而然的帮周嫂洗碗，结果她笑着把我赶开，央我帮她看着孩子。

　　周嫂是个长得漂亮又很温柔的女人，不过二十七八的年纪，她的丈夫两年前被征兵离家，到现在也没有回来。她一个人独自带着不满三岁的儿子，穿着粗麻布衣，头上只有一根木钗挽发，手上也磨出了一层薄茧。

　　她是我除了琼华之外，见过的最温柔的女子。

　　我想，若是她嫁给宴笙，也算是不错的。问题就在于，宴笙那个死脑筋根本就不可能同意，而周嫂……，肯定也不会接受一只乌龟。

　　我仰天长叹。

　　看来宴笙这只老龟，注定孤身万年。

　　我们在神女村安然的度过了几天太平日子。宴笙主要就是养伤，而我则会帮着周嫂做做饭，下地种玉米。

　　为了不惹人闲话，周嫂对外就称我和宴笙是她娘家的妹妹和哥哥。因为跟着周嫂，一来二去我也就和一些村民混了个脸熟。

　　除了周嫂，我最熟悉的人就算是岚深。

　　岚深跟我一样大，住在村尾。小麦色的皮肤，比我高一个头，是个喜欢笑还喜欢讲故事的男孩，据说几年前抓壮丁的时候，他母亲将他藏起来，才躲过了一劫。

　　那一日我虽周嫂下地，帮衬他母亲挑了一担水，他便开始和我熟络起来了。他经常找我，还喜欢给我带野果子和烤地瓜。

　　“阿井，你知道这里为什么要叫神女村吗？”

　　“为什么？”

　　“据说很久之前，神女宓妃和战神朱雀神君相约此地见面。最后宓妃如期赴约，朱雀神君却没有来，所以这里便被叫做神女村。”

　　我问：“朱雀神君为什么没有来？”

　　岚深摊摊手，“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你还跟我说，我最不喜欢听这种没尾的故事了。”

　　岚深表示委屈：“村子里的传说只有这么一点啊，难不成你要我给你编一个？”

　　“你那么会讲故事，你就编一个结尾又怎么样？”

　　岚深突然安静了，看着我的脸有些发红，他沉默了一会，像是鼓起所有的勇气：“阿井，要不你嫁给我好了。嫁给我，我就天天给你讲故事，你想要听什么样的都可以。”

　　他看着我的眼神有些羞涩，红了耳根，嘴上还是继续说着：“阿井，我很喜欢你，你还有几个月就及笄了吧？你是周家嫂子的妹妹，周家嫂子是神女村最好的人，我向她朝你提亲，她一定会同意！”

　　我呆愣的看了他一会，半晌，轻声问了句：“你有病？”

　　从那以后，我开始躲着岚深。

　　本来以为他为什么对我那么热情，原来是有别的目的。

　　岚深依旧死皮赖脸的隔三差五就来找我，周嫂的儿子变成了我的眼线，只要他一来，我就躲在里面死也不出去。

　　某日午时，我刚准备淘米，周嫂的儿子蹒跚着小步子跑进来，指着门口。

　　我立马放下锅，躲在厨房。

　　岚深在院门外大喊：“阿井！阿井！”

　　我躲在灶头旁，给周嫂的儿子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阿井，你出来啊。把院门锁上干什么？”

　　一连两天，这小子都是这样。

　　“阿井，你再不出来，我就翻墙进去了。”

　　爱怎么翻怎么翻。

　　“阿井，我真的翻了！”

　　“阿井，我知道你在里面!”

　　“阿井，你躲我干什么啊……”

　　“阿井……”

　　今日这小子比前两天执着。我再也无法忍受，起身走出去。

　　岚深眼睛一亮：“阿井，我就知道你在……欸，你别走啊！”

　　我不理会他，径自去房中找宴笙。

　　“师父，你就不管你徒弟了？”

　　“本座能管你什么？”他盘坐在床沿，刚调整好内息。

　　这几日宴笙都在闭门调养，算起来，他已经三天没有出过门了。

　　看他漫不经心的样子，我说道：“有人企图对你徒弟图谋不轨，你还有心思在这里打坐哪！您一只龟学人家当什么和尚啊……”

　　他瞪圆了眼睛，“……有胆量你就再说一遍。”

　　我看他脸色不对，意识到说错了话，立马蹲下抱住他的膝盖：“师父师父，徒儿也是被岚深那家伙弄得心烦了，您老别跟我一般见识……我实在不想见他，您就帮我去把他打发掉，让他别再来找我了？”

　　“过两天我们就走了，现在打不打发还有这个必要吗？”

　　“有有有，太有必要了，这两天我已经被他弄得头大了，他一见到我就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我实在是被烦死了。”

　　“哼，女大不中留……”宴笙斜眼看了我一眼，“本座看岚深那小伙子虽然一根筋，但为人憨厚，你嫁给他可比跟随本座待在渭水好多了。”

　　“不不不，这里荒郊野外的，哪里比得上安静气派的水府啊，况且，我跟岚深才认识多久——”

　　他又道：“嫁给未来的一国之君不也比待在本座身边强？”

　　“怎么会呢，师父您英勇无双玉树临风，就算是未来一国之君也不及您万分之一的风姿啊，就算阿井要嫁，怎么着也得嫁一个跟师父差不多的啊，您说是吧？”

　　——对于宴笙那脾气，这马屁我自认为拍的还是很到位的。

　　宴笙慢条斯理从床上走下来，看了我一眼，说了句：“在这里等着。”

　　接下来日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