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荒谣》宁洛云

11、第十一章

　　——对付宴笙，什么都不及拍马屁好用。

　　宴笙走到岚深跟前，二人中间隔着锁上的栅栏。

　　岚深上下打量了眼宴笙，问：“你是？”

　　宴笙开门见山的说了句：“你不必再来找阿井了。”

　　“为什么？”

　　“她早已被许配给别人了。”

　　岚深的目光半信半疑的越过宴笙看向我，“不可能，阿井从未说过她已经许配给别人。”

　　“若是她未许配给别人，现在也不会这样躲着你。”宴笙说的煞有介事，“阿井的夫家是户有钱的人家，这亲事是从小就被定下的。你总不能不顾阿井的名声。”

　　岚深打量了眼宴笙，“为什么阿井不亲自出来？莫非，阿井要嫁的人，是你？”

　　咳咳……

　　这话差点没让我一头栽在地上。

　　岚深这家伙究竟是怎么想才会把我和宴笙想成那种关系的？

　　宴笙并没有回答他。

　　岚深望着我，眼里的光渐渐暗淡下去。

　　“我明白了。”

　　他最后看了我一眼，什么也没有说便走了。

　　等岚深走了之后，宴笙才返身回来。

　　他颇为奇怪的看着我：“你耳朵怎么红了？”

　　“啊？哪里……没有啊！”我干笑了几声，胡乱找了个借口：“天气太热了吧，一时血气上涌而已，而已——”

　　他看着我摇了摇头，没有再理会我。

　　后来，岚深果然都没有再来找我。

　　其实我并不排斥岚深，他是个很好的朋友——

　　但岚深这种突如其来的感情让我手足无措，不知如何面对。

　　每当不明白的时候我就会去问宴笙，因为他总能给我答案，我也相信他的答案。

　　诚如这次，我问他，岚深如此执意要娶我，那他对我的感情究竟算是什么——

　　宴笙回答：“为了传宗接代吧。”

　　从各个方面分析，宴笙这话倒也找不出什么毛病——

　　我想了想，又问：“那你当初收养我又算是什么？”

　　他看着我，一副认真的样子：“算是无聊。”

　　我无话可说。

　　在神女村落脚了将近大半个月后，我们决定离开。

　　周嫂知道我们要离开之后，执意要留我们吃过午饭再走，拗不过周嫂盛情，我们便答应午饭后再离开。

　　周嫂去地里摘菜去了。而我带着周嫂的儿子坐在院子里，用木棒和纸给他做了个风车。

　　我坐在小板凳上，看着周嫂的儿子举着我做的风车，欢快的在院子里转着圈跑来跑去。

　　宴笙正好出来，周嫂儿子跑到他跟前。

　　“漂亮哥哥~”

　　宴笙听到这声称呼笑意飞扬，他微微俯身，“要不要玩风筝？”

　　周嫂儿子重重点头。

　　宴笙伸出手掌，原本空空如也的手掌上凭空变出一只蝴蝶风筝。

　　周嫂儿子开心极了，一把把风车扔在地上，接过宴笙手里的风筝。

　　宴笙笑了笑：“拿好线，风筝要飞了。”

　　周嫂儿子十分听话的紧紧捏住线的头，满怀期待的看着宴笙。

　　宴笙指尖划过一点星光，只见那风筝自己缓缓飞了起来。

　　“飞~飞起来了！”

　　我坐在小板凳上蜷起双腿，右手搭在膝盖上托着下巴，不满的噘着嘴。

　　——会点法术了不起？至于来砸我场子么！

　　宴笙将地上的风车捡起来，对周嫂儿子说道：“别人用心给你做的东西，可不能随便扔啊。”

　　周嫂儿子接过风车，护在怀里，点点头。

　　——砸了别人的场子又来做好人，宴笙大概是无聊到不知道做什么了吧！哼。

　　风筝越飞越高。

　　宴笙和周嫂的儿子一大一小站在一起，我竟然想到了……父慈子孝这个词。

　　啧啧啧，我这么大的时候，宴笙可没这么和蔼可亲过啊。

　　然而就是突然的一瞬之间，原本飞的平稳的风筝突然被一道猝然出现的凌光击落。

　　我还未来得及看清，一股力量便自四面八方而来，掀动狂风阵阵。

　　我被地上的尘沙迷的睁不开眼睛，耳畔只听到宴笙叫我的声音：“阿井——”

　　朦胧间，我看到宴笙向我扑过来。

　　我被宴笙抱住，滚落到一边。而我坐的那只小凳子在顷刻之间被劈的四分五裂。

　　我被宴笙牢牢护在身下，惊魂未定。

　　大风骤停，四周逐渐平静。

　　宴笙将我拉起来，护在身后。眼神犀利的望着什么都没有的四周。

　　“师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别说话。”宴笙将周嫂的儿子关进屋子里，带我离开。

　　宴笙牢牢拉着我，一直离开了神女村的地界。

　　这期间，身后似乎有什么一直在穷追不舍。

　　我不经意回头，只看到一堆的树叶汇作成了一团紧跟在我们身后。

　　——到底是谁在操作这股力量？！

　　一时之间，整个林子里的树叶都被这股力量完全带动起来，分成许多股，将我们彻底包围。

　　“别乱跑，好好躲在本座身后。”

　　宴笙双脚站定，缓缓抬起双手。一股力量自他身体里迸发出来，在我们周围形成了一道结界。

　　那些树叶被隔绝在结界之外，无法靠近。

　　宴笙扬声：“出来，本座知道是你！”他顿了顿，声音森冷的说出了一个名字：“苍龙。”

　　苍龙？

　　下一瞬，环绕在我们周围的那些树叶在空中忽然一滞，纷纷在我们跟前汇聚。

　　那堆树叶在我眼前逐渐变成了一个一身墨青色衣衫，模样年轻俊美的男子。

　　莫非，这男人就是将宴笙打伤的苍龙？！

　　他周身笼罩着淡青色的光芒，脚悬于青草三寸之上，一双狭长的丹凤眼肆意的打量着宴笙，以及——宴笙身后的我。

　　我一直以为这个传说中穷凶极恶的苍龙应该是个面目狰狞长相粗犷的货色——

　　然而事实上，苍龙却是个小白脸……

　　我实在想象不到这样的一个看似弱不禁风的小白脸，竟会是曾经叱咤八荒的妖魔之首。

　　我从没见过宴笙这番如临大敌的样子，看来宴笙真是遇上对手了。

　　“苍龙，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对面的苍龙没有直接回答宴笙的问题，而是看着我笑了好几声。

　　他的笑并不友善，并散发着一种与生俱来的阴冷。

　　“难道你该疑惑的，不是我能单独出现在这里么？”苍龙说完这句，恍悟般叹了一声，“看来你早就知道了啊，你们当初想要消耗我的力量将我封在龙舌崖，但你们恐怕想不到，我还有恢复的这一天吧！”

　　宴笙冷笑道：“即便你能靠汇聚意念借助外物化成人形，但你终归还是受缚在龙舌崖内，你只不过是一股要靠借助外力的意念罢了。所以，你才一直追踪我的下落，想得到能让你从龙舌崖解脱的东西，甚至不惜亏损灵力，还真是难为你了。”

　　“你倒是对我了解的不少啊，看来你一直都没有闲着。”苍龙忽然看向了我，嘴角勾起一丝意味不明的笑容，“既然你知道我可以借助外物的力量，那么你猜，接下来我会干什么呢？”

　　“我不会让你有那个机会。”

　　苍龙轻嗤道：“七十多年前，你不也是这么说的？结果不还是一败涂地？看看你们一直供奉拼命的神，最后都给了你们什么？——你身后的这个小鬼，看起来还不如七十年前那个。”

　　“你这些话，对我没有什么用。”

　　“历经十世，她早就不是宓妃了。”苍龙道，“她如今只是一个没有什么用的凡人。”

　　——苍龙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他刚刚说的人……是在说我？

　　宴笙扯了扯嘴角：“到底有没有用，也不该是你说了算。你只不过是个失败者。”

　　“呵……”苍龙脸上的笑意寒了几分，“那不妨一看究竟。看看你我，究竟谁才是最大的失败者！”

　　话音一落，一道道戾气便开始萦绕在苍龙周身。

　　我在结界之内甚至都能感受到对面渐循渐进的压迫感。可对面的苍龙甚至连手都没有抬一下。

　　宴笙袖下手腕快速翻转，交叉横档在胸前，加固了笼罩着我们的结界。

　　苍龙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眼底的嘲讽一览无余。

　　就好像眼前的这一切，对他根本就构不成什么威胁。

　　只不过是个意念，竟如此狂妄！

　　接着，我看见苍龙的身躯逐渐扩散成树叶，以疾风之势一层层包围住结界，万千箭雨般齐刷刷袭来。

　　我紧紧拉住宴笙的衣袖，惊恐的看着犹如海浪层叠不止的树叶，好像觉得下一刻它们就能把我们吞噬一样。

　　宴笙凝着眼眉，额头上冒了些细密的汗珠。

　　结界在苍龙的攻击下变得越来越薄弱。宴笙开始吃力了，但他还是一直硬撑。

　　看到他脸上的血色逐渐褪去，我害怕了，扯着他的袖子，哭道：“怎么办？师父，我们怎么办？——”

　　“你别害怕，只要我在，别人就休想伤害到你！”宴笙说罢，一边加强结界，一边扬声说道：“苍龙！她现在不过是个什么都不是的凡人，你又何必非要她的性命！”

　　林中苍龙的声音在空灵般的回荡：“不过是个凡人，杀了又有何妨？宴笙，你若是就这样一直护着她，她迟早是个会害了你性命的累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