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狐王总想攻略我》霜之鹤

8、聂小倩（四）

　　萧雨霖三步并作两步，跑到燕赤霞的屋前，刚要敲门，就见燕大侠的身影出现在窗户那里。
　　他简真是典型的大侠长相，容貌俊朗，英气勃发，眉毛如同两把斜飞的利剑，透着一股子杀气。
　　因为窗棂昨天被砍断了，糊窗户的纸自然也掉了下来，现在又是白天，屋里的光线很好，所以萧雨霖对燕赤霞的一举一动看得清清楚楚。
　　他的行为有些奇怪。
　　他先是从窗边的破箱子里面，拿出一个层层包裹的东西，然后将那些布一层一层地拆开，最终露出了最里面的一个玩意儿。
　　萧雨霖早就从原文里面了解到，燕赤霞有一柄短剑，只有二尺来长，有一片韭菜叶那么宽，白光湛然，寒气森森，没想到原来就长这个样子。
　　燕赤霞一手执剑，另一手并起食指和中指，在剑身上面一抹而过，似在擦拭上面的灰尘。从剑柄到剑尖，又从剑尖到剑柄，擦来又擦去，简直可以说是没完没了。
　　这样一来，萧雨霖便不好去打扰他和他的爱剑的相处时光。
　　本想着等等再敲门，但是等来等去，燕大侠仍然沉迷于这一枯燥简单的动作，更为可怕的是，他擦着擦着，嘴角竟然露出了一丝笑容，然后将那柄短剑抱在怀中，倚在窗边，作眺望远山状，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萧雨霖觉得毛骨悚然：这武艺高强的剑仙，居然是个恋物癖么。
　　其实他着实是冤枉燕赤霞了。
　　这柄仙剑材质特殊，平日里需要用灵气滋养，自然得长期接触人的身体。
　　至于微笑嘛，当然是想起了赠剑的师尊了。
　　燕赤霞正在进行仙剑的日常保养工作，不料突然听到窗外传来一声响动，他的眼角余光一暼，只见一个长得水灵灵的小公子，不过弱冠之年，正站在窗户外面，可怜兮兮地看着他。
　　他的头发挽成一个发髻，但是有几根黑亮的发丝耷了下来，正好垂在颊边。眼睛不知是不是因为哭过，有点红红的，眼窝下面，一圈儿青黑。
　　他目光幽幽地看着燕赤霞，颇有一些哀怨之色。
　　燕赤霞纳闷了：这表情……难道是被我狠狠欺负过啦？什么时候的事情，我怎么不记得了。

　　要是让萧雨霖知道他内心的想法，肯定郁闷得一跳老高。
　　老子这是睡眠不足导致的黑眼圈好吗，不是哭过啦。还有，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可怜了？
　　只可惜他不知道燕大侠已经注意到他了，于是依旧用谴责的眼光，一眨不眨地看着窗前的人影。
　　燕赤霞心中莫名一软，目光一转，看向了萧雨霖，温言道：“这位公子，外面风大，怎么站在窗下，快进来吧。”
　　萧雨霖求之不得，立即进了房门，粲然一笑，满室生辉。
　　燕赤霞也不由得嘴角弯了一弯，站到一边，看着那小公子，等着他说话。
　　根据原著的设定，燕大侠就是那种沉默寡言，性格孤僻的类型，所以萧雨霖不以为意，率先自我介绍，然后又装模作样地问：“敢问兄台高姓大名。”
　　“我姓燕，字赤霞。”
　　萧雨霖笑道：“好名字。听燕兄的口音，不是本地人吧？”
　　“嗯，我是秦人。”
　　“咦，燕兄远道而来，莫不是为了参加金华城中的考试？北边房间里的宁采臣宁兄，也是为此而来呢。”
　　“不是。”
　　“那燕兄前来，所为何事啊？”
　　“这……不便透露。”
　　萧雨霖悄悄撇了撇嘴。
　　切，不说算了。知道你是剑仙，恐怕成天出去，不是杀人，就是放火，还能有什么事？
　　于是他迅速转移话题：“在下和那位宁兄都是刚来不久，不知燕兄在兰若寺中住了多久呢？可还习惯？”
　　“两个月。还行。”
　　“对了，燕兄，你怀中抱着的剑，看上去很锋利的样子，想必是一把名剑吧，有什么来历么？”
　　“……没有。”
　　萧雨霖泪流满面。
　　燕大侠，你要不要这么惜字如金。多说几句话会死啊？系统都比你强好吗。
　　你这么不配合，我们的谈话要怎么进行下去呢？
　　难怪在原文之中，宁采臣和你聊着聊着就没话说了呢。
　　问题是，你这个样子，我怎么和你套近乎啊？
　　燕赤霞一看，那萧公子说着说着，目光就黯淡下来，便知道是自己太过沉默寡言之故，不由得抿了抿唇，心里有些局促不安。
　　他虽然话少，但是一般来说，也不会少到这种程度。
　　只是他性格质朴，说话一向直接，得罪旁人乃是家常便饭。
　　为了不惹恼萧公子，他不得不尽量少说话，没想到还是引得他心中不快。
　　他正想着如何补救，不料萧雨霖一笑，又恢复了精神。
　　不得不说，他的抗压能力还是挺强的。
　　只不过这一次，他一开口就问燕大侠家有何人，平时喜欢吃什么，去哪里游玩之类无法以简单的“是”与“否”来回答的问题。
　　不仅如此，为了拉近彼此的距离，他甚至连燕大侠有无订亲，喜欢什么样的女子等等都问出来了。
　　反正古人也没有隐私这种概念，就算问的是私人问题，他们应该也不会着恼吧。
　　燕赤霞自然老老实实地回答，边说边在心中怀疑，他是不是跟这萧公子有什么特殊关系，不然，他何以对他的事情如此关心呢？
　　他在脑海里面，把所有的亲戚朋友和同门，以及亲戚的亲戚，朋友的朋友，仔仔细细地梳理了一遍，实在是没有发现疑似萧雨霖的这号人物。
　　燕赤霞郁卒了。
　　好死不死，他的脑子里面随即又冒出了一个想法，把他自己都吓了一大跳。
　　这萧小公子，如此殷勤，莫不是……看上他了？
　　好像……有可能啊……当今之世，男风盛行，听说那学馆里面……
　　一念及此，燕大侠的耳根子悄悄地红了，看着萧雨霖的目光也有一些异样，看得他心中一跳。
　　燕赤霞难道终于……被问烦了？
　　萧雨霖好想哭哦。
　　其实他套近乎套得异常辛苦。
　　没办法，他生在二十一世纪，和燕赤霞的生存年代差了几百年，两人之间不知道隔着多少代沟，共同语言实在是寥寥无几。
　　而且他又不能过多地谈论自己的事情，非要谈的话，也是现说现编，极度缺乏内容。
　　于是，两人很快又陷入了无话可讲的境地。
　　幸好燕赤霞突然善解人意起来，主动问道：“萧兄前来，可是有事？”
　　萧雨霖眼睛一亮。
　　“若是有事，但说无妨。燕某定当竭力相助。”
　　很好！
　　大侠向来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燕赤霞既然这么说了，就不怕他反悔！
　　萧雨霖笑得阳光灿烂：“燕大哥，叫我名字就好啦。”
　　燕赤霞：“……”
　　这么快，他们的关系就产生质变了么？
　　萧雨霖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无辜地说道：“燕大哥，这兰若寺中，是不是不干净啊？”
　　燕赤霞剑眉一挑，道：“怎么？”
　　“我听宁采臣宁兄说，前几天有一个美艳的女子，半夜三更到他房里去呢。你说普通人家的女儿会这样么？”
　　燕赤霞安慰道：“是女鬼也无事，只要她没有害人之心，便不必担忧。宁兄最多被吸点阳气，性命却是无碍的。”
　　萧雨霖：“……”
　　大侠不愧是大侠，心就是大。
　　于是他想了想，又道：“可是，我觉得，我好像也被妖物缠住了呢，也不知是不是一个害人的妖怪。”
　　他这话半真半假，他确实被狐妖阿紫缠过，不过那都是好几天之前的事情了。
　　燕赤霞脸色一变，突然倾身向前，一把按住了萧雨霖的肩头。
　　他的力气本就极大，哪怕是没有存心用力，也让萧雨霖痛呼一声，吓得一动不敢动，颤声道：“燕大哥，你怎么啦？”
　　该不会是因为识破了他的谎言，翻脸了吧？
　　不过燕赤霞并未回答，只是手头略松了一点，随后慢慢凑近了萧雨霖，嘴唇几乎碰到了他的脖子。
　　温热的鼻息喷在他的颈间，萧雨霖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皮肤在轻轻地颤栗，同时，脑子在飞速地运转。
　　燕大侠是什么意思？
　　该不会想要一口咬断他的脖子吧？
　　应该不会吧，两人又没有深仇大恨。
　　秉持着对于燕赤霞的人品的信任，萧雨霖没有挣扎，只是任凭那位大侠在他的脖子处嗅来嗅去。

　　燕赤霞一边努力分辨着萧雨霖身上若有若无的妖气，一边感受着手掌之下紧绷的身体，心中好笑。
　　这小公子僵硬得像石头一样，莫不是以为他要害他？
　　好可怜见儿的模样。
　　唉，算了，不逗他了。
　　燕赤霞闻到妖气之后，就将萧雨霖松开，退后一步，点点头，表情严肃地说道：“你的身上，确实有妖气。”
　　什么呀，原来是在验证他有没有说谎啊。
　　萧雨霖松了一口气。害他还以为这大侠不正常呢。
　　“那么，燕大哥，他会不会害我呢？”
　　燕赤霞的剑眉一拧，眼中冒出一股杀气：“人妖殊途，不管他是否心存邪念，既已缠上了你，为了以防万一，便应将其赶尽杀绝，方能以绝后患。”
　　萧雨霖：“……”
　　为什么感觉几分钟之前，燕大侠对于妖魔鬼怪，还不是这种态度的样子。
　　“可是，燕大哥，我杀不了他啊。”萧雨霖可怜巴巴地说。
　　燕赤霞立即道：“无妨，愚兄给你画一张符，只要贴在身上，一般妖怪不敢来骚扰你。就算有一两个不长眼睛的，只要符纸一动，我即刻就能赶来。”
　　他边说边去翻行囊，寻找画符的纸笔，同时又道：“至于将那妖怪斩草除根一事，再徐徐图之，一时杀不了也没关系。”
　　萧雨霖大惊。
　　他冒着生命危险用了“唐僧肉”，不就是为了吸引妖怪过来么。
　　而且，什么叫“一时杀不了也没关系”。他的任务就是要干掉那个妖怪啊。
　　他赶紧走到燕赤霞身边，按住了他的手，乖巧地道：“燕大哥，你让我跟着你吧。只要一直跟在你身边，他们就不敢欺负我啦。”
　　燕赤霞只觉手掌之上，被按住的地方，传来一种让他心痒难耐的感觉，遂慌慌张张地将手抽了出来，低头掩饰着自己发烫的面颊，温言劝道：“贤弟不要任性，愚兄有事在身，带着你恐有不便，还是……用符纸吧。”
　　“……”
　　半天没有听到萧雨霖的回答，燕赤霞诧异地抬起头，一见到小公子容色清丽，神色凄惶的模样，心中便自不忍。
　　“燕大哥，你嫌弃我么？我什么都不会，拖你后腿了是不是？”萧雨霖垂头丧气地说。
　　“……没有啊，怎么会呢？”燕赤霞立即安慰。
　　却听他又道：“那你就让我跟吧，燕大哥，我……我心里着实害怕，只有跟在你身边，才会安心些。我保证乖乖的，不惹事生非，也不会给你添麻烦。”
　　萧雨霖一边装可怜，一边唾弃自己，他娘的，一个大男人，居然像牛皮糖一样，粘在另一个男人身边，真是丢脸到家了。
　　不过转念一想，原著里面的宁采臣不也是这么干的么？燕赤霞面冷心热，貌似也只吃这一套了。
　　好吧，丢脸就丢脸，只要能够抱到大腿就行。
　　他决定了，即使这位大侠再怎么不乐意，他也要死缠烂打到底，缠到他同意了为止。
　　萧雨霖本来做好了长期抗争的准备，没想到燕赤霞一听他软语相求，一颗心已经软得一塌糊涂，心下思度：符纸之类的东西，终究不如自己的亲自看护来得可靠。至于他要做的那些事情，只要小心一些，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于是他点了点头。
　　萧雨霖大喜，正要欢呼，只听燕赤霞又道：“不过，愚兄从来没有告诉过贤弟我会除妖，你是如何知道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