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说要有光》戍西凉

8、第八章

　　“生日快乐。”
　　“谢谢你，时玖。”

　　飞机抵达J市国际机场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不同于在Beiro市，这一次二人从机场打车回到市区足足用了一个多小时，等到家时，天上已经挂起了密密麻麻的繁星。
　　这大概是灾变之后唯一的一个好处，防御堡垒模拟的天空让已经很多很多年没有看到过星星的J市天幕上重新出现了繁星闪烁的画面。
　　汤言进门，按亮了电灯，温暖的光线从头顶均匀洒下，瞬间照亮了属于他的这片空间。
　　“进来吧。”
　　汤言将钥匙扔进手边鞋柜上的黑色金属碗中，一边脱鞋，一边回头招呼站在门边的时玖。
　　时玖抱着骨灰坛，迈步走进屋内，顺手带上了房门。
　　汤言的家是一个面积不算太大的小跃层，装修风格简约大气，线条硬朗，多几何图形和不对称元素，色彩上也多是黑白灰这种低调沉稳的色调搭配不饱和的，泛着白调的蓝绿等冷色，整个家给人的感觉锐利，冰冷，没有人气。
　　“抱歉啊，我没什么客人，也没准备多余的拖鞋。”
　　光着脚站在深色木地板上的汤言有些不好意思的对时玖说。
　　时玖看向汤言与地板对比鲜明的白嫩脚掌，学着他的样子脱掉鞋袜。
　　“跟我来，带你去你的房间。”

　　汤言拉着行李箱带头向二楼走去，时玖抱着骨灰坛老实的跟在他身后。
　　相比起一楼，二楼稍微多了一点生活的气息。而这所谓的生活气息也无非就是刚上楼梯的平台上随意丢着的几件皱巴巴的衬衣和长裤。
　　汤言尴尬的捡起地板上的衣服，随手团成一个团堆在行李箱上，若无其事的带着时玖来到一扇房门前，推开门对时玖说：“以后你就住这间吧。”
　　时玖从他肩上向屋内看去，房间正对着门是一扇很大的落地窗，窗子两边挂着藏青色的厚重垂帘。房里的布置十分简单，一张除了床板，连床垫都没有的双人床，一个大衣柜，一张空荡荡的书桌和配套的椅子，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这屋子从我搬进来就没进来过，没想到差这么多东西，”汤言窘迫的挠了挠脸颊，“你这几天先跟我睡吧，等有时间把东西买齐了再搬过来。”
　　时玖从善如流的点点头，跟着关上门的汤言来到了旁边的一扇门前。
　　“这是我的房间。”
　　汤言打开门，拉着行李箱走了进去，时玖默默跟着他进了房间。
　　这个房间比之前那间略大一点，有一扇同款落地窗和窗帘，同款衣柜和书桌，虽然看不到床板的样子，但按照逻辑来推断，同款的可能性极大。而就在这基本上相当于复制粘贴的两间房之间最大的差别，大概就是那张同款双人床上看起来就十分柔软蓬松的浅灰色被子了。
　　特别是，这床被子如今正凌乱的堆着，一个被角垂在地板上，另一侧完美的保持住了一个人离开后遗留下的“洞穴”。
　　汤言无语的看着自己那堪比狗窝的床，再看看手中那一团抹布一样的脏衣服，突然间发现自己活得有些糙。得亏自己曾经在学校的时候还是被称为宿舍中“最干净整洁不像男人的男人”，不过毕业短短几年，竟然就被生活摧残的跟那些臭袜子攒一盆的室友别无二致。
　　“最近……工作有点忙……没空收拾家，其实我平时不这样！”
　　汤言亡羊补牢的试图挽回自己在新室友兼兄弟面前的形象。
　　时玖不解的看着一脸诚恳，就差在脸上写上“信我”两个字的汤言，虽然不理解他为什么要专门解释这一句，还是贴心的顺着对方的心思点了点头：“哦，好，我相信。”
　　然后，时玖更加困惑的发现，汤言的表情更羞窘了。
　　将时玖的语气脑补成了嘲讽的汤言只觉得自己的形象怕是已经狂奔在一望无际的原野上，再也挽救不了了。
　　在汤言暗自懊恼的时候，时玖环顾了一下房间，犹豫着开口问：“这个……要放在哪？”
　　汤言回神，看到时玖抱着的骨灰坛，一时也有些头疼。
　　这也是他第一次将骨灰拿回家，谁能告诉他这东西该怎么处理啊！
　　“……放客厅？”
　　汤言不太确定的征求时玖的意见。
　　时玖皱眉想了片刻，问：“可以放刚刚那个房间的桌子上吗？”
　　汤言一愣，点头说：“可、可以啊，你不介意就行。”
　　“为什么要介意？”时玖疑惑。
　　“就是……骨灰嘛，毕竟是死人的东西，放卧室总归不太好吧……”
　　汤言结结巴巴的解释着，越解释越觉得这个理由蠢的有些可笑。
　　果然，听完他的说法，时玖脸上露出一个不太明显的笑意。
　　“只不过是一些无机质，跟桌子上每天落的灰没有本质区别，你会觉得卧室里有灰是一件不好的事吗？”
　　这次绝对是嘲讽了！
　　汤言面对对方赤果果的嘲笑，干脆利落的厚着脸皮反击道：“我说的就是有灰不好，容易得呼吸疾病，对身体不好。”
　　“你干嘛要去闻骨灰？”
　　时玖皱着眉，一脸困惑。
　　“……”
　　不知该怎么回答对方这个问题的汤言生硬的转移了这个看起来走向很不对的话题。
　　“啊对了！我带你去认一下其他房间吧！”
　　说完还不等时玖回答，汤言就一把拽着对方反身出了房间，顺便还不忘在经过之前那个空房间时将时玖手中的骨灰坛放在里面的桌子上。

　　“卫生间有两个，一楼一个，二楼一个，但只有二楼的卫生间是带浴室的……”汤言一边走一边给时玖介绍着家里的大致房间分布：“……不过洗衣机在一楼。”
　　汤言停下脚步，指着身边的房门得意的说：“这里是活动室，我安了几个健身器材，平时不想出门可以在这里锻炼。我还装了游戏机和音响，看电影打游戏的效果一级棒！……”
　　时玖一路安静的跟着汤言转遍了整个屋子，同时对汤言的生活状态有了一个大体的了解。
　　就如同绝大多数单身的年轻人一样，汤言的生活中可以看到一条清晰的分界线，一边是他经常出没的范围，另一边大概可以被称作禁区，这其中，厨房是最典型的例子。
　　这也正是为什么一楼给时玖的感觉像是一座没有人居住的样板间，而二楼又到处充满了大学男生寝室所具备的不拘小节的随性。因为对于汤言来说，有着卧室和游戏室的二楼才是他的领域，而一楼，充其量就相当于门外那条公共走廊。
　　这是一种看似自由，其实却充斥着各种无奈的生活。
　　然而时玖并不能得出这种感性的结论，他只是从眼睛看到的信息中推断出，汤言其实是一个根本不会照顾自己的人。
　　这个说法听起来有些可笑，毕竟对方自十几岁上开始就一直是一个人生活，这么多年下来，不仅没有饿死，甚至考上了大学，以优异的成绩从学校毕业后成为了一名刑警，并且刚工作不久就破获了一起大案，成了J市警局有名的未来之星。这些成绩都是汤言一个人，凭着自己的能力拿到的，没有半点水分，其中的辛苦可想而知。如果说这样一个人都算是不会照顾自己，说出来恐怕是没几个人会相信。
　　但时玖还是认为，汤言的生活并不能称之为生活，就好像这个家对于他只是一个栖息之地，这里或许有他温暖舒适的床，有他引以为豪的游戏影音设备，却没有让他留恋的，家的气息。
　　因为这里没有值得他挂念的人。

　　“……说起来，我早就试试S家新出的一款双人游戏了，之前一直没人陪我玩，这下终于能试试看了哈哈哈！”
　　汤言还在兴致勃勃的畅想着今后的二人生活，时玖看着这个与之前在R国完全不同的，开心的像个孩子一样的男人，默默的做出了一个决定。
　　他想让这个房子变成汤言真正的家。

　　毕竟是经历了无休止的加班和一番异国奔波，泡了个热水澡之后，还不到九点，汤言的眼皮竟开始不听使唤的打起了架。
　　时玖洗完澡，擦着头发走出浴室回到房间，就看到汤言盘腿坐在床上，抱着枕头打哈欠却执着的想要保持清醒的样子。
　　“怎么还不睡？”
　　听到时玖的声音，汤言稍微精神了一些，拍了拍身边的床招呼时玖坐下。
　　“我刚刚给我们头儿打了个电话又要了一天假，明天去把老头儿的骨灰安置好，然后去给你买点东西。”
　　汤言边说边举起手中的纸笔在时玖面前晃了晃：“现在先想想有什么要买的，免得明天东西一多就忘了。”
　　尽管已经很困了，可汤言的兴致依旧很高。一个人生活，需要的东西也就那么几样，即使过年都不像其他家庭有大采购的必要，这种需要列单子买东西的感觉他已经很多年没有感受过，着实充满了期待。
　　时玖不忍心破坏他的兴致，于是配合的坐了下来，和汤言一起思考需要准备的生活必需品。
　　“床垫，枕头，被子，床单……”
　　汤言一边嘟囔一边认真的在纸上一样一样列出那些名字。
　　“你这次回来什么行李都没带，所以还得买些衣服，还有毛巾，牙刷，口杯什么的也要准备一套……”
　　“还有餐具。”
　　一直只是安静的听着，只在汤言询问时才“嗯”“好”的简单回应一声的时玖突然出声打断了汤言的自言自语。
　　“餐具？”汤言停下笔，有些吃惊的看着时玖：“呃，其实我平时都点外卖的……”言外之意就是家里大概可能也许并不需要餐具这种东西。
　　“嗯，所以还要买些厨具。”
　　“……”
　　见时玖对自己吃外卖的说法一脸不认同，汤言乖乖的闭上了嘴，老老实实在单子上写下了“锅碗瓢盆等”五个字。
　　也是，就算自己习惯了以外卖为生有一顿没一顿的日子，并不代表时玖要跟着自己过这种生活。而且到时候，他肯定会给自己也准备一份吧？
　　想象着不远的将来，在自己那个使用率低到令人发指的餐桌上会出现热气腾腾让人垂涎欲滴的饭菜，汤言感觉自己写字的动作都轻快的有些飘飘然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