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说要有光》戍西凉

21、第二十一章

　　幸运的是，汤言的脊椎和内脏都没有什么大碍，休息一下之后，胸口的闷痛就减轻了七八分，反倒是一直没太关注的右肩，在被时玖送到医院后竟肿的跟馒头一样大。经检查，肩关节有些挫伤，不算严重，但想要灵活自如的活动至少也得十来天。
　　做完所有检查早已过了中午饭点，汤言的肚子饿的咕咕叫，瞬间开始怀念起被时玖丢在治安组的午饭了。
　　“你怎么就没把饭盒塞我手里呢！”
　　“……”
　　时玖目不斜视的开着车，无视了汤言不知道第几次的哀叹。
　　“咦？”汤言无意中瞟了一眼窗外，惊讶道：“这是回家的路？”
　　“嗯。”
　　“我还没下班……”
　　“回去吃饭，吃完再去，你的同事会理解的。”
　　说到吃饭，汤言果然乖乖的闭上了嘴，虽然这一路，两人经过了不知多少家大大小小的饭店，可被时玖的厨艺惯坏了味蕾的汤言决口不提要在外面解决午饭这一更加省时省力的方案，反而悠闲地靠着椅背，安然享受起自己生平的第一次“翘班”。
　　材料都是现成的。自从时玖住进来，汤言家的冰箱终于有了用武之地。汤言坐在餐桌边，看着时玖动作流利洗菜切菜和面擀面，不一会儿，两碗热气腾腾的清汤面便摆上了桌。
　　“这个比较快。”见汤言盯着碗没有动筷子，时玖以为他不喜欢吃面，有点局促的解释道。
　　汤言抬起头，夸张的吸了吸鼻子：“这是我闻过最香的面条。”说完就迫不及待的抬手去抓桌上的筷子，结果扯到了受伤的肩膀，顿时疼的他一阵嘶嘶的吸气。
　　时玖放了心，从橱柜里拿了支叉子，挑起一撮面条，手腕翻动，不一会儿，细长的面条就在叉子上卷成了一团。时玖将顶着面条团子的叉子塞进汤言完好的左手，示意他就这样吃。
　　汤言握着手中的叉子，盯着那一团卷的整整齐齐的面团，不知在想些什么。
　　“汤言？”
　　汤言回神，自己竟然对着一团面条发起了呆。
　　“小时候，他也是这样教我吃面的。”汤言突然没头没尾的冒出一句，接着就再不说话，左手握着叉子，动作笨拙的一口一口吃起了饭。而听到这句话的时玖却愣住了。
　　虽然汤言没有说清楚，但是时玖知道，这个“他”指的是他们的父亲，汤永兴。
　　因为他也是跟着父亲学会了这个技能。
　　两个人都沉默下来，餐厅里只能听到呼噜呼噜吸面条的声音。

　　吃过饭，时玖动作自然的收起两人的餐具，去水池边清洗。汤言坐在原地没动，有一下没一下的把玩着桌子上那双自己没有用上的筷子。
　　“用筷子也是他教给你的吗？”汤言再一次毫无预兆的开了口。
　　“嗯。”时玖头也不回的回答。
　　“他还教了你什么？”
　　“很多。”时玖关掉龙头，收起洗干净的碗筷，擦干双手走到汤言身边坐下，看着他的眼睛认真的重复道：“很多很多。”
　　“包括你的功夫？”
　　这个问题似乎难住了时玖，他思考了半天才不太确定的说：“不。”
　　时玖的反应让汤言很是不解。这个问题有这么难回答吗？是或者不是，难不成还有第三个答案？
　　伴随着这份疑惑，之前的各种怀疑再次涌上心头。
　　“那是跟谁学的？”
　　“……”
　　时玖的沉默让汤言误以为是自己的问题越过了两人关系的限制，从而引起了他的不快，于是赶紧补救道：“我一直没看出你的路数，感觉既不想格斗，也不是搏击，更不是跆拳道空手道，难不成你是自学成才？”
　　时玖认真思考了一下自己的情况，感觉这个答案还是比较符合现实的，于是点了点头：“算是。”
　　然而这个答案并不能让汤言满意。自学或许可以解释了时玖的身手从何而来，可是那非人的力量，速度，反应，直觉，这些并不是付出努力就能够得到的技能。
　　“我记得你曾经说，老头子救了你，给你起了名字。他从谁手中救了你？怎么救的？他不是个头脑发达四肢简单的专家吗？还有救人的本事？难不成像唐僧一样念经烦死对方？”
　　汤言甩出的这一连串问题其实早就在时玖的预料之内，之前不问是出于礼貌，害怕会让时玖想起糟糕的记忆，并不代表汤言就是个盲目相信不愿思考的傻白甜。不管是他的成长经历，生活环境还是职业，都注定了汤言性格里的谨慎和多疑。时玖曾反复琢磨，当这一天到来，面对汤言追根究底的盘问，自己该给出怎样的答案。
　　然而，当设想中的情景真的出现时，时玖才知道，之前做再多的准备，编再圆满的故事都无济于事，因为他根本没有办法对汤言说谎。
　　既是不想，也是不能。
　　于是，时玖只能沉默。
　　“我十三岁失去了父亲，十六岁失去了母亲，十七岁，爷爷奶奶，外公外婆相继离世，”面对时玖的沉默，汤言似是并不在意，反而自顾自的说起了看似无关的往事，“这么多年一直是我一个人，没有人可以信赖，没有人可以依靠，没有人与我分享生活中的快乐或者艰难。我从一开始的无所适从，到后来渐渐习惯。我觉得生活本就该这样，所有人都是你生命的过客，亲人，朋友，没有人可以一直陪着你，你终究是要一个人走完剩下的路。”
　　“直到你出现了。”
　　时玖的心神骤然绷紧。
　　“我从没想过，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人，虽然我们没有血缘关系，虽然我们素未相识，但他却是我唯一的，仅存的亲人。”
　　“我本来应该讨厌你的，”说到这，汤言自嘲的笑了笑，“你抢走了我缺失十年的父爱，就算你不是故意的，可那又怎么样？事实就是，在我因为老头子的缺席而自我厌弃，自甘堕落的时候，他正陪在你的身边，给你起名字，教你用叉子卷面条，教你很多很多，也许我都不会的事情。”
　　“你说，我是不是该恨你？”汤言笑看着时玖，玩笑一般的问。
　　时玖感到胸口一阵莫名的刺痛，他忍不住伸手轻轻覆上汤言的双眼，挡住了他那双表面在笑，却脆弱的好像一击就碎的眼睛。
　　“对不起，汤言。”
　　时玖这句叹息一样的道歉之后，两人都没有再说话，时玖感觉自己遮在汤言眼睛的手掌心触到了一丝湿润的凉意。
　　“时玖，我真的，很嫉妒你。”汤言向前探出手臂，摸索着攥住了时玖的衣襟，声音中带着几不可察的哽咽。
　　“我知道。对不起。”时玖顺着汤言手臂的动作将他揽入怀中，安抚的托住他毛茸茸的后脑勺。
　　汤言安静的靠在时玖的肩膀，放任自己露出如此脆弱的模样。
　　“我知道你有事情瞒着我，”良久，汤言的声音从时玖的肩头闷闷的传出，“你不想说，我可以不问。我只想知道，时玖，我可以相信你吗？”
　　时玖更加用力的搂住汤言，将头靠在他的耳边，不让汤言看到自己眼中的愧疚与挣扎，一个字一个字坚定的说；“可以。”

　　那一天的疯狂袭击最终被定论为少年吸食了某种带有致幻及令人狂躁效果的新型毒品而导致，少年被送往医院检查后发现，他的身体组织中，肾上腺素的含量极高，远远超过了正常人的水平，这也是他突生神力的原因之一。但是所有与少年认识的人都十分确定的称，少年绝对不曾吸毒，警察也没有从他的身上找到任何吸食毒品的痕迹。于此同时，医生还在少年的身体里发现了一些成分不明，作用不明，来历不明的物质，这一发现更是让少年的身上笼上了一层谜团。
　　不过这些事和汤言已经没什么关系，如果不是八卦吴非要凑在他旁边絮絮叨叨，他根本就没有生出丝毫想要了解的兴趣。
　　“汤哥，你那个冷面煞神的哥什么来历啊？你是没见那天他的神勇，我都没看清他什么时候来的，突然眼前一花，他就已经挡在你和警花姐姐前面了！还有后来甩飞那小崽子的动作，我的妈呀，我要是女的肯定就爱上他了！”
　　汤言一边收起吴畏还给他的饭盒——那天的午饭果不其然被这不要脸的家伙给私吞了，一边讽刺道：“得了吧，就你这样的我哥才看不上。”
　　吴畏丝毫不介意汤言赤果果的嫌弃，一脸□□的凑近汤言：“那，警花姐姐那样的你哥能看上不？”
　　汤言一愣。
　　提到何素，吴畏的八卦之魂又开始熊熊燃烧起来：“警花姐姐跟你表白过？还被你拒绝了？”
　　汤言默认。
　　“警花姐姐的眼睛是不是瞎啊！”吴畏痛心疾首的呼喊道，然后就挨了汤言一记暴捶。
　　“滚！”
　　吴畏揉着挨了一群的胸口，默默的转移到了汤言伤了肩膀的右侧，继续不死心的挑衅：“不过经过上次的事，警花姐姐怕是要移情别恋咯！啧啧，英雄救美，多经典的桥段。”
　　汤言不满的嘟囔：“明明是我救了她。”
　　“得了吧，要是没有大哥出现，你俩现在都得躺医院里，做一对断了翅膀的苦命鸳鸯！”
　　“……”
　　“我说，你这是……吃醋了？”见汤言黑着一张脸，吴畏好笑的问。
　　“……我吃你大爷！”
　　右肩的伤严重限制了汤言的发挥，这一拳，吴畏及时的躲开了。
　　“汤哥，你这就不厚道了，你看不上警花姐姐，还不允许你哥看上人家了？”
　　“谁特么告诉你我哥看上她了！”
　　“英雄救美啊……”
　　“我哥救的没明明是我好吗！”
　　“……”
　　“……”
　　汤言一个没有控制音量，这一声中气十足的怒吼瞬间响彻整个办公室，所有人都抬起头看向二人的方向，安静的房间里好半天都在回荡着“明明是我好吗……”“是我好吗……”“我好吗……”“好吗……”“吗……”的回音。
　　汤言尴尬的随手拿起一个文件夹立在桌子上，将那些好笑的，探寻的视线挡住。
　　“汤哥，”吴畏看着汤言的动作，忽然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难道你吃的是警花姐姐的醋？！”